供奉院宅邸水廊轩榭,景致极佳,保留着旧时风韵,又在旧景上陆续营造亭台楼阁,把许多景色融于一园。
书房里,涯说了声“将军”,在棋盘上放下了棋子。供奉院老爷子仿佛吃了什么酸的东西一样,面部歪斜扭曲了起来,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小子棋下得还不赖啊。”老爷子捋捋胡子。
涯礼貌地笑了笑,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在国际象棋这方面涯完全是个半吊子,但供奉院老爷子喜欢下棋,为了迎合他,涯只能去跟四分仪这个象棋高手学了几招。原本已经做好了在棋局上被老爷子单方面“屠杀”的准备,不过幸好老爷子下棋只是图个乐,并没有费心钻研,所以涯还能勉强应付。
供奉院老爷子永远将供奉院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当然不存在把他陪得开心就会有求必应这种事。虽说如此,涯还是希望能够和同盟在相对愉快的情况下达成合作。
“我知道你们得到起源之石了,做的漂亮,那块石头原本就该由咱们日本人掌握。”老爷子没有笑,他在谈正经事时从来不笑,但涯已经学会观察老爷子满意的神情,此时此刻这样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写在他脸上。
老爷子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你不是日本人吧?”
涯端起茶杯,还没有喝,已经清香绕鼻,茶叶映得整杯水都碧澄澄的。喝完了茶,异香满口,精神都为之一爽。
“重要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的作为。”涯微微一笑。
老爷子盯了他片刻,问道:“拿到起源之石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我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什么?”
“宣布起源之石在我们手里固然可以鼓舞人心,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解放日本的事业中,但起源之石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所以我不会宣布此事。”
“怎么说?”
“我请您想一想,日本一切苦难的开头是什么,GHQ是借什么机会控制了日本的,联合国是因为什么才提出消灭日本的提案?”
“启示录病毒。”老爷子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源头所在。
“没错,如果全世界的国家都想要消灭日本,那日本解放后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不管政权在谁手里都一样。再者。如果失落的圣诞再次爆发,那毁灭的就不止是日本了。GHQ、抗体、葬仪社、供奉院还有其他的组织,我们就像飞机上面的几条狗,在空中机翼折损了,大家都会向下坠落,而我们在半空中还在为了根骨头就咬来咬去。难道不可笑吗?要知道我们现在正是如此!赢了又能怎么样?就有希望了吗?”
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老爷子讨厌被别人讲道理,尤其是对方的见解还比他正确的情况。
不能做出什么举动,让这个第二次见面,才十七岁的小子看出自己的心思。自己得摆出该有的姿态——是因为你这么苦苦劝说才勉强认同你的。
由于这些原因,老爷子的表情僵硬了几分,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摆出一副特亲切的笑脸吧,除非是疯子。
“听你的意思,你难道不打算与GHQ为敌吗?”
“跟GHQ分庭抗礼不是我的终极目标,哪怕葬仪社的很多人可能并不赞同这一点,您或许也不赞成。但与他们为敌是因为他们阻碍病毒的消失,还有他们的暴政。如果能够消除暴政和病毒,那合作也不是不可能。联合应该来自内部,而不是由外部强加上的。我们应该自己掌握命运。不能再任由外部力量干涉人类。”
老爷子在咀嚼他说的话,观察着他是否显露出不安神色。他并没有。
“你说外部力量?是指启示录病毒吗?”
“启示录病毒是工具,真正的外部力量是达特,他来自决定人类意志的机关——神识,生物淘汰的意志。您一定听说过神识吧。”涯说。
老爷子握着杯子,沉吟道:“比共济会或者郇山隐修会都还古老的神秘结社啊,因为太过古老,人们都以为是传说罢了,但他们的确存在着,而且支持者也在不断增多。”
“他们不是人类,是星球无意识整合出的促使人类进化的机制,简单来说是与神明等同的东西。现在达特站到了茎道修一郎那边。”
老爷子不说话了,眼中掠过一抹矛盾的光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晌,他才振作了一下,说:“如果达特站在茎道那边,恐怕很难有机会能扭转局面了,人类不可能和斗得过神明这种话老夫也不想说,但事实就是如此。在我这个年纪,对许多问题已经看透了,知道幻想只是幻想,不会变成现实,硬要把幻想变成现实,是要吃苦头的。”
“不过,即使能区别幻想和现实,人仍旧还是会去幻想。”涯的语气平静,但目光深处潜藏着仿佛背靠悬崖绝壁般孤注一掷的光芒。
老爷子把烟斗磕在烟灰缸里,交叉着胳膊,像遇到什么难题般闭上眼,一脸阴沉。涯猜测,他不会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但是老爷子却说:“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涯一愣,老爷子的目光明明很平和,涯却觉得那眼神就像一束强光,彻头彻尾照进自己的心里,他明白老爷子的决定了。
涯正色道:“我需要供奉院提供给我们物资通道和情报,还要隐瞒起源之石的事,最重要的事是,我要拜托您替我引荐一个人。”
“谁?”
“樱满春夏博士。”
“哦?为什么要见她呢?”老爷子有些不解,涯的口吻中带了沉稳,说:“请容晚辈卖个关子,等我见了她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爷子手一挥,说:“那么老夫会替你引荐她,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争取她的帮助了。”
涯点点头,不再说话。老爷子沉吟良久,看了看涯,皱着眉,捋着胡子又想了一会儿,终于问道:“恙神涯,不是以葬仪社首领的身份,而是以你这个人的身份,告诉老夫你到底为了什么战斗?”
涯的心头微微一颤,不经意间看到窗外的夕阳。即将熄灭的落日余晖的照射角度,和刚刚燃起的旭日朝晖是完全一样的,然而两者的景象却截然不同,在早上它洒脱而昂扬,而现在它十分宁静而略带苦涩。
他早就知道,想要拯救真名,有一条遥远的路要走,他只有回忆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也知道这一定是条漫长而辛苦的道路,要忍受内心深处那种近乎痛楚的等待和悸动,但是必须去走!流水会干涸,岩石会崩裂,但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一直以来,涯都想以拯救者之姿出现在真名眼前。虽然上次无法如愿,但也许这次,跟真名会再次在某处重逢。
涯其实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到一件事,感激、怜惜、想要拯救……都不是爱情。他对真名的感情不是爱情,但想要拯救她的这份感情并不会因此而减弱,所以他还是愿意说出这句话。
“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亲手拥抱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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