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诱导

行动时间是半夜，涯让大家趁着下午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所以今晚出任务的葬仪社成员基本都在睡觉。

一个组织往往在这种时候容易遭到偷袭，涯深知这一点，所以安排其余人员高度戒备，自己也在控制室里借助监控眼观六路。

四分仪早就注意到了涯的劳累，又看他连行动之前都不打算睡，终于按捺不住，严肃地说：“涯，你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也没怎么吃东西，平时也就算了，但今晚的行动不是小事，你怎么也该睡一会儿吧。”

涯随便答应了一声，心思却还在专注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显然没听进去。

四分仪也不恼，继续说：“虚空基因使用者的状态不好的话，说不定相应的虚空威力会减弱呢。”四分仪说完，又观察着涯的神色。果然他一说完，涯就有些犹豫了，虽然是不屑地白了四分仪一眼，但他的神态分明是有些信了，叹了口气说：“就算是这样，你也知道这个时候我是不能休息的。”

四分仪趁热打铁：“那么我这个闲人就暂时代替一下总指挥的眼睛吧，你去躺一会儿，我盯着，有动静我叫你不就行了。”

涯动动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四分仪当即拦下：“实在太累的话，对方的虚空抽不抽的出来都不一定呢。”

四分仪不愧是葬仪社公认的对涯宝具，只见涯默默地站起来在电脑旁边的简易床上躺下，脱下外套盖在身上，又嘱咐四分仪：“有情况立刻叫我”，这才闭上眼睛，像是又想起什么，睁眼看着四分仪，语气稍稍有些软弱：“虚空基因的周围，布防应该很严密吧。”

四分仪当然实话实说：“这个自然，第一支虚空基因已经被夺走了，GHQ的人不是傻子，保护第二支的兵力一定会增加的。”

涯沉思了片刻，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心事翻覆如潮，四分仪看到他的样子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耿直。

涯本来没打算睡，只想躺一会儿，但不知是因为最近是在太累了，还是因为四分仪在旁边有种莫名的心安，总之他很快入睡了。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呼吸时急时缓，夹杂着压抑的咳嗽。

自从成了葬仪社的首领，涯的睡眠就一直不好，最近遇到达特之后就更差了。睡眠是一种折磨，他从不知道噩梦会从何方到来，或者为什么他会看见它们。有时候，那些梦境中的人们是那样真实，离他那么近，他相信如果自己伸出手就能碰到他们，也许是死去的同伴，身躯残破，鲜血、骨头和内脏四处飞溅；或者是敌人，残忍无情，令人毛骨悚然。他无法选择，无法控制，无法决定能够在梦中看见什么，就如同他无法选择是否要做梦。内心的不安，躯体的痛楚，无一不将他狠狠纠缠。

不过这次涯难得的没做噩梦。

他熟睡的时候，一些金发从他的前额落了下来。四分仪伸出手，轻轻将那些发丝拂到它们应在的位置上。把它们调整好让他的感觉很好，碰触到涯让他的感觉很好。

涯的容颜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他熟睡的样子显得很脆弱懵懂，眉宇间显露出的坚强与脆弱交织的感觉颇具魅力，四分仪忍不住瞟一眼，再瞟一眼，不过现在他作为涯的“眼睛”，只好忍住再看几眼的冲动，专心看着监控。忽然手上一凉，四分仪下意识地低头看，是涯冰凉瘦长的手指抓紧了他。其实只是因为涯畏寒，碰到温暖的东西就下意识抓紧了，四分仪也明白，于是用另一只手扯过毯子给涯盖上，鬼使神差地没有把手抽出来，于是这静谧的时光一直维持到出发之前。

“涯，时间到了！”阿尔戈跑进来大喊。

他的喊声惊醒了涯。四分仪却有些感到不快，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这一点失望很快就被他丢在脑后，他也没有时间来寻找对这种情绪的解释。

涯听到声音立刻醒了过来，不过手还没放开，阿尔戈看着这副画面忍不住说：“两位还真是情意绵绵啊，不过该出发了。”

涯也才发现自己正抓着四分仪，含了歉意说：“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又问阿尔戈：“都到齐了？”

阿尔戈知道轻重，立刻回答说：“到齐了！”

涯站起来边走边说：“那么立刻出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四分仪说：“拜托你'看家'了。”

从基地很多个出口，但每次执行任务之前，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走同一条走廊。这条走廊墙壁上挂着很多勋章，上面正是葬仪社的标志——红底黑色的棺材，葬仪社成员都有这样的勋章，墙壁上的勋章都代表着“好兄弟”。这“好兄弟”，指的是那些罹难的同伴们。作战在即，大家是很难不联想到“死亡”的。经过这里，可以缅怀同伴，祈求“好兄弟”保佑他们行动顺利，平安出去，再平安回来。

哪怕斯人已逝，哪怕有更加辉煌的荣耀披拂于葬仪社，他们依然是昔年彼此依靠的兄弟姐妹，相伴同行，从未改变。

月光匀净地铺洒在地面上，星星远而高地悬在天边。夏夜的风微微地吹拂着，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虚空研究所前静悄悄的，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人行道边的小草上，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幽暗地光芒。

时机——涯自言自语一般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无论做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在这个瞬间暗了暗。巡逻的守卫走到了离警报器最远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时机到了。

涯向身边的楪祈点点头，祈举起枪。“啪”地一声，探照灯被打碎。

涯深吸一口气，伸手抽出大云的虚空弓箭，闭眼凝神。一支支的箭凝聚在一起，周围有淡蓝色金属质地的荧光也汇聚过来。涯睁开眼，手指一松，那支凌厉的箭就这样射向虚空研究所。空气仿佛被撕裂了，箭带着丝丝缕缕的虚空交错密织，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遮天盖地地笼罩了过去，激起支离破碎的残响。

这样一来，发动攻击制敌先机就完成了。

“史代纳”一跃而起奔向虚空研究所的大门，在绫濑的带领下，葬仪社成员以及其他的机甲逐渐群聚。战线正渐渐往前推进。GHQ的士兵和机甲阻挡在前方。但别说经验丰富的士兵了，就连机甲，在绫濑驾驶的“史代纳”面前，都只有被轻易碾压的份。

交错只有一瞬间，这一瞬间绫濑奋力铲除了来袭的敌人。

“涯，快去！”她喊到。

涯也看准了空挡，带着祈冲进了研究所。两人的行动很快，敏捷地解决了守卫，奔向实验室。

至今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涯总觉得不对劲，就像什么事脱节或出轨了一样，却也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推敲。夏夜的暖风吹在身上，却驱散不了那股寒气。

他告诉自己，是担忧同伴们的安危所以才会觉得冷，是因为战况多变而感到不安，也许这只是部分原因。

“我可以直接唤醒夏娃，让她挑选她中意的亚当”，达特这么说过，可是他真的能够在现在唤醒真名吗？如果他不能，那么他的话是不是在诱导着什么？

涯看见守卫们朝自己冲过来，于是赶紧开枪，清理掉这些人后，他关上了他身后的门。这些门都通过电信号联系在一起，这样如果前一扇门没有关上，后一扇门也不会打开。

穿过最后一扇门就可以进入放着虚空基因的房间了。想要进入实验室的中心地带需要一套相当繁琐的防护措施，涯和祈无视了这些措施，因为涯知道虚空基因根本没有这么危险，繁琐又无用的程序不过是这个研究所的惯例罢了。要是走完这整套程序，到出去的时候半个日本的GHQ军队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实验室中心放着一个直立的冰柜，冰柜上装置着一个密码锁，键盘被打乱了，所以每一次的数字排列顺序都不一样。这样也就不可能通过看别人的输入动作猜出密码了。但拥有通行证也同样可以开锁，涯将樱满黑周的通行证放上去，然后拉了一下手柄。

门开了，里面的注射器里装的正是虚空基因。

涯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除非在找到安静的地方注射之前有什么意外，否则他就不必担心自己再遭遇什么突发问题了。

于是他有了充足的时间考虑自己还需要担心些什么。想了半天，他也没有找出答案，但这完全无法让他的担忧减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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