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罗洁莉雅】（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缓缓醒了过来，动了动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多处擦伤而已。

【阿尔伯特……】

罗洁莉雅急忙起身向山上爬去。

按照大约的方位，半个小时后她回到了阿尔伯特之前在的位置。

但此时这里除了地上的一片鲜红之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难道……】

罗洁莉雅立刻用力捂住了自己嘴。她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对，等一下。

地上的血迹……好像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延伸了出去。

罗洁莉雅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集中注意力搜索着地上的血迹，跟着血迹一步一步来到了半山腰的一个浅山洞前。

而里面躺着的，正是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你没事……】

话语说到一半猛然止住了——

阿尔伯特坐在一片血红之中，胸口流出的鲜红色液体已经在他的身下聚出了一大摊。

而在阿尔伯特被贯穿的胸口中，正在【噼啪】的闪着电花。

还有歪曲的齿轮、冒着火的芯片。

……

这是什么……

胸口在燃烧着……

是什么在燃烧着……

为什么阿尔伯特的身体里会有这些东西……

这是人类应该有的身体吗……

眼前这一切已经让罗洁莉雅的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呆呆看着，不敢置信的缓缓把手伸向阿尔伯特的胸口，想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即使那里还在冒着电花、燃着火苗。

【罗洁莉雅小姐……请不要触碰……】

原本一动不动的阿尔伯特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冷却液……已经流失78%……现在里面……温度很高……会烫伤您的……】

【阿尔伯特……你还活着！！】

虽然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接受，但看到阿尔伯特睁开了眼睛，她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笑容。

【很抱歉……罗洁莉雅小姐……我只剩下不到2个小时的生命了……】

【！！！】

脑中一片轰鸣，还准备用衣服给他包扎的罗洁莉雅缓缓僵住了身体。

【我的使命是……保护您的安全……但却没想到……危险竟然……来源于我……】

阿尔伯特轻轻的推开罗洁莉雅。

【请您离开……罗洁莉雅小姐……只要……您不跟我在一起……就不会有危险……】

【……离……开？我不……要……】

罗洁莉雅如同人偶一般，呆滞的目光证明她已经没有了正常思维，只是在凭着潜意识缓缓的摇着头。

然而，还不得她说完，阿尔伯特就打断了她的话语。

【罗洁莉雅小姐……很抱歉没有告诉您……我其实是……一名机械人类……】

【……机械……人类？】

罗洁莉雅不由得退了一步，但脚下发软，瘫坐在地上。

【而我的程序中……被植入的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您的安全……】

【……程序……任务？】

罗洁莉雅不自觉的摇着头，有些苍白的嘴唇轻轻的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泪水却先一步流了出来。

他在……说什么呢……

机械……人类？

程序……任务？

我……

仅仅只是……

任务……

……

【没错……我们……机械人类……是没有感情……的……但从您对我的举动……判断……您可能……对我……存有好感……】

【……】

【但是……我只是……被植入了程序……所以才保护您……并没有……对您产生……情感……】

阿尔伯特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尖刀、不断的插入她的心脏。

【那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程序的话……】

罗洁莉雅无力的声音中并没有哭腔，但眼泪已经沾湿了大半衣领。而这个问题的结果她也大致已经猜到……

【没有……程序……我就……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阿尔伯特没有丝毫留情的回答了出来。

【这样啊……】

罗洁莉雅的话语轻飘飘的，听不出任何语气。

只是泪水……

比刚才更加猛烈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吗……

只是任务……

只是程序……

4年的时光也没有办法在机器中刻入一点温暖……

……

也好……

反正从最开始……

我是因为你才活了下来……

既然你已经不在了……

我也……

……

罗洁莉雅嘴角突然咧开了笑容，仿佛从一个不堪重负的旋窝中爬了出来一样，一幅解脱的表情。

抬起头，无数泪痕的脸上却是无比温柔的笑容。

看着阿尔伯特的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呐~机械人类也有灵魂吗？如果阿尔伯特也有来生的话，这次一定要当人类哦！然后请务必跟我恋爱，好吗？】

【……】

阿尔伯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好久之后，才缓缓的开口。

【罗洁莉雅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能请您帮我实现吗……】

【……嗯。】

罗洁莉雅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她已经决定，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管他去哪里，不管那个地方多么遥远。

【我想……看您……穿上婚纱的样子……】

阿尔伯特用清澈的目光看着她。

【好。我会穿给你看。但是为什么呢……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罗洁莉雅语气轻柔的答应了、无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看您穿……婚纱……也许……是某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在我的体内……产生而……造成的结果吧……】

阿尔伯特沉默了一会，低低的回答。

【……这样啊。】

【……好的。我一定会穿给你看……】

罗洁莉雅的面容恢复了沉静，起身往山洞外走时回头对阿尔伯特用温柔的声音命令着。

【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不要死了……】

【我现在还能维持……105分钟的生命……】

【嗯。等着我。】

罗洁莉雅转身就往山下的小镇跑去。

天空此时也开始下起了暴雨，不多时，风也一阵疾似一阵的凛冽了起来。

因为跑的太急，加上雨水打湿了路面。下山的时候，她跌跌撞撞，鞋子也摔丢了一只。但她毫不在意，光着一只脚踩着地上的碎石继续跑着。

等她回到旅馆拿到婚纱的时候，脚已经被划破了几个伤口，鲜血已经蔓延了整个脚底。

脱掉现在的衣服，换好白色的婚纱。

罗洁莉雅看着镜子中纯白圣洁的自己，嘴角露出淡淡了的笑容……

我会是一个漂亮的新娘的……

阿尔伯特……

等着我……

……

她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跑。她的每一步、都会在地上印出一个血脚印。连婚纱的边缘都被染上了几缕鲜红。

当她一瘸一拐的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经是1个小时以后了。

阿尔伯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静静的靠坐在洞壁下。

只是……

此时一把黑色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在之前的伤口上竖着插了进去。

阿尔伯特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息。

他的脸色却一片安洋，似乎没有任何遗憾一样。

暴雨疾风下，这个浅山洞根本遮挡不住两人。

罗洁莉雅一动不动的站着，任由疾风劲雨吹打着她的身体。

是啊……

阿尔伯特已经说了，敌人的目标是他不是我。

像之前能提前预知到敌人一样，这次也提前预知到了敌人吧。

为了保护我才撒谎说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

果然……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

真是笨的可以，明明可以不用一个人寂寞的离开的。

只是……

即使我现在去陪你也追不上你了吧……

我想你也不会在那边等我的。

毕竟你并不喜欢我……

……

在这个只有夜晚的世界。

我所能为你做的事情……

恐怕就只剩下这一件了。

罗洁莉雅轻轻抓住插在阿尔伯特胸口的黑色长剑，将它缓缓的拔了出来。

然后转身看着远方雷电交加的天空，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在天边、那片乌云的尽头。

阿尔伯特一定就在那里。

……

暴雨疾风中，婚纱少女静静伫立在旁，任由雨水的冰凉彻骨如霜。

山洞岩壁下，血染少年沉入黑色梦乡，即使鲜红的胸口贯剑而殇。

究竟从何时开始，一切就向着终末落幕……

在这没有光明的世界……

嫣语轻愿，兀自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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