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剩余的6个户头查完了,又查了8个信用卡持卡人的身份,这样,他有了26个汇款人的身份资料。这些身份资料是些普通的个人或单位的资料,但节前已无法去查,因为银行下午就不对外办公了。很多工作都是经侦的刘邱帮助干的。共有6个人的账户上有来自同一帐号的汇款记录,王玉想查查这个“同一帐号”,他原来想这很简单,没想到却遇到了阻碍,刘邱悄悄告诉他,这个户头已被“护理”起来。王玉在经侦支队干过,知道“护理“的意思,就是有某人或某个机构对这个户头特别关注了,他们在银行的防护系统内私加了一个记录器,凡是进出户头的银行人员以及非法入侵的客人,行踪都会被记录下来。刘邱抱歉地说他们不能进去,怕惹麻烦。王玉说没关系,谢了。
王玉打了个电话,寒暄了几句后,王玉说:“老key,帮个忙。有位客人的财务资料需要查一下,还要下载。你尽量别留痕迹,但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载的资料你发到我的信箱里。下午就得办这事,银行窗口5点后就关了。日后再谢啊。”
王玉回到天华苑,各处检查了一下。又给延吉路派出所打了电话,提前拜年,他给保安公司打电话,也是提前拜年,并表示感谢。再审核了一下春节值班名单,名单早已传到公司网上,王玉只是确认一下没变化。
当他忙完了这些后,打开信箱,看到了老key发来的信息。信息的内容使他大吃一惊!他立即打电话给彭舸。彭舸却并不意外,笑呵呵地说,行啊王玉,不错。还是老规矩,你把资料发给我,然后你那边销毁掉。王玉,没别的意思,你的这项工作尽量别留底档,毕竟这是个秘密工作。你下午就走?
王玉说,是,下午的火车。初二坐飞机回来,彭舸,你知道飞机票多少钱吗?便宜死了,硬卧的价格!
彭舸说,老战友,别心疼钱,该做的事就去做。你去看王小盈的父母我还真是挺感动。过去我不太了解你,许多战友也误会了你。小盈这孩子命苦,但你也没做错什么。我这是真心话。
王玉默然,说,“谢谢。为这事我一直自责。还有,彭舸,你让我做的这件事,触及到了一根很敏感的神经。将来怎么样我无法预料,你很正直,但也得保护好自己。”
彭舸很感动,他说:“王玉,谢谢你的理解。但我没那么高尚,去主动揭露什么。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仓吉公司。一路顺风。丫丫也去吧?”
“是,丫丫也去。”
“丫丫是个让人怜爱的好孩子。路上小心。”
“好的。回来见。”
彭舸实际很震惊,这等于说,六套房子的房款都是由仓吉公司支付的!这件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把陈希送进去的!
王玉开车驶出天华苑,出了大门,上了延吉路。
10分钟后,他把车停在一座上个世纪80年代建的宿舍楼前。他下了车,向楼上望望。他走进楼内的脚步有些迟缓,开户门的时候,手有些软。进到户内,他把门轻轻地关上,靠到门上,眼神便变得愰惚了。
自从王小盈死后,他就再没来过这个家,两年了。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人给收拾过,没有了凌乱。冬日中午的阳光斜斜地射进这个无声的世界,洁净、和熙,静静的。
依靠在门上很久,王玉才缓缓地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客厅的沙发被蒙上了罩布,罩布由于落上了灰尘,颜色有些变暗了。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的那束百合早已干涸,花叶早已干枯,灰暗不堪。
王玉走进厨房,锅碗瓢盆早已被收了起来,但是墙上的挂架上,还是挂着小盈用过的铲、勺、笊篱,只是金属的颜色已变得暗淡了。
王玉走进卫生间,卫生间很狭小,洗漱台上还摆放着他和小盈的洗漱用品,几乎没动。王玉历来只用香皂,和廉价的洗发液。王小盈在病后疯狂地买高档的化妆品,有一度令王玉无法忍受。现在,这些还没怎么用过的化妆品就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似乎在哀怨地述说。王玉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它们,那些玻璃的和塑料的瓶子,使他感到清凉和柔滑。
王玉走进女儿的卧室,那小小的房间稚气犹在。小盈去后,女儿被匆匆送到爷爷奶奶家,从此就再也没让她回来过。女儿的书和玩具都拿走了,现在只剩了她的被褥和墙上贴的她的涂鸦。小盈生前和女儿很亲昵,常到女儿的房间和女儿一齐挤在她的小床上,叽叽嘎嘎说话。小盈每次喝多,都是直接进到自己的屋里,不让女儿看到。但是有一次她抱着女儿恸哭,女儿惊得不住地尖叫。
最后王玉才走进自己和小盈的卧室。卧室里的梳妆台、电视和大床都用白色布罩蒙着,窗帘也拉着,显得有些昏暗。王玉不喜欢,他把那些布罩都扯掉,把窗帘也拉开,房间变得明亮起来。他拉开橱柜,找出一些物品来,塞进带来的包里。又走到窗前,向下望望。离开窗前,他看到了那幅照片,他走过去,用手轻轻拭去玻璃罩上的灰尘,凝视着。这张照片是十年前他和小盈参加军区射击比赛时师宣传干事给拍的,照片上是七八个男男女女军人,灿烂地笑着,手里都有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时王玉是战士,而小盈是师医院的护士。王玉黯然神伤。
王玉走到大床边,轻轻地掀开床罩。床罩下面的被单还是当年小盈离开时睡的那床,甚至都没有洗过。王玉跪下来,轻轻嗅着床单,回味着小盈的体味。然后他开始脱衣服,脱到赤身裸体。他平躺下来,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床对面的时钟还在走,但是刚过一会,指针便缓缓地停下来了。刚好两年,王玉喃喃地说,他记得是小盈走之前的一天他换的电池。能量耗尽了,他想。
王玉看着天棚,回忆起他们很久以前的缠绵,耳边小盈的呢喃,和病困中小盈绝望的眼神。泪水从眼角慢慢滴下,经过鬓角,滴到了枕巾上。
王小盈是很严重的肝硬化、肝腹水,这最终导致了肝昏迷。醒来的时候,王小盈坚决地拒绝继续治疗,谁说都不行!王玉苦求,而王小盈只是冷冷地看看他,怨恨地说:都是你害的!
王玉求医生,医生为难地说:她已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这个病到这个程度,医学上也确实没有好的治疗办法了。
小盈回到家里,静静地等待死亡。在一个凌晨,小盈出现了濒死的症状,意识消失、瞳孔散大、叹息式呼吸……
小盈是自杀的,王玉一直这样肯定地认为,为此对自己非常谴责。当小盈昏迷过去后,王玉抱起她的那一刻,从她的嘴里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苦杏仁味儿,那是氰化物特有的味道。而送到医院,小盈被直接转进急救室抢救,王玉忙乱中竟然忘了告诉医生氰化物的事!当他突然想起来,急冲进手术区走廊时,抢救的医生正好极度疲乏地往外走,见到他,摇了摇头,说:她走了。
王玉告诉医生氰化物的事,医生一言不发,径直往外走。但走了不远,又回来站到王玉的对面,平静地说:
“王先生,你妻子肝性脑病的濒危症状非常明显,作为医生,我们只能按照这个首要病症抢救。至于你说的氰化物中毒,即使存在,它也是导致你妻子死亡的次要因素。”医生顿了顿,直视着王玉说,“如果按照氰化物中毒做死亡鉴定,王先生,你,就得接受警方调查,你愿意么?”
王玉呆住了。
小盈若是服毒,也许因为她再不能忍受病痛,也许因为她对王玉的绝望。小盈说:都是你害的!两年来,王玉每每想到这一点,都痛苦万分,不能原谅自己!
两年了!王玉躺在那里,思念不已,痛苦不已,眼泪已是流成了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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