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舸拉着自己的手提箱,挎着一个大包,顺利地通过安全检查和关检。他离开一些通关口,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把护照收好,把箱子里的东西整整平。当他忙完,抬起头时,忽然愣住了。
陈子易远远地站在大厅的另一头,背着手,微笑地看着他!
彭舸直起身来,伫立了一刻。陈子易的笑容友好而亲切,但他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而且还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他便转身走了。
他是来告别的!彭舸拉起手提箱,慢慢地向候机大厅走去。彭舸很迷惘。这些日子他把陈子易忘了。但是为什么陈子易一直没有找他?陈子易并没有忘掉他,他知道他的离开航班,还特意来告别。
彭隔觉得歉然,他想起了自己对“国家利益”的义务。
他很想给陈子易打个电话,道声战友珍重。但这时摩瑞已向他走来,满脸的喜气。
摩瑞和彭舸坐到了商务舱,而摩瑞的同事们则去了经济舱。这个航班是美国西北公司的航班,执行这一航班的是一架波音757。
一阵忙碌以后,机舱里渐渐静下来,过道里也不再有人走来走去。飞机被慢慢地拖离栈桥,然后靠自身动力向跑道的尽头驶去。不久,巨大的机身便冲向天空。
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使得彭舸多少有些惆怅,他还是在想陈子易,觉得很奇怪,也有点想念他。他从舷窗望出去,又想起了拉普纳塔河边的那所维多利亚式大房子,想起和戴维斯的交谈。他想了一小会,便觉得有些困倦,他对摩瑞说:“我想我有点困了。”
摩瑞正在浏览当日的报纸,头也没抬地说:“那你就小睡一会吧。”
商务舱宽大的座椅使彭舸觉得很惬意,他抓过一条毯子,盖在腿上,斜靠在靠背上,很快就入眠了。
彭舸醒来,是因为摩瑞推了推他。他睁开眼睛,原来是空姐送来了午餐菜单。摩瑞温和地说:“彭,你首先要选择菜式,是西式的还是中式的,你只能选其一。然后再选菜和茶。”
“你选什么?”
“中餐。”
彭舸怀疑地问:“你不会是为了讨好我吧?”
摩瑞仍旧温和地说:“不是,我喜欢中餐。”
“那好,我也要中餐。”
摩瑞点了一份扬州炒饭、一碗蛋汤和一份宫保鸡丁。彭舸要了一份白米饭、一碗蛋汤和一份红烧牛肉,又要了一小瓶威斯忌。空姐离开后,他问:“摩瑞,上次在戴维斯的庄园,你碰都没碰那份宫保鸡丁。”
“嗯,那时我害怕辣椒。可是我得适应它,戴维斯老说,毛主席说过:不吃辣椒就不革命。”
彭舸很想放声大笑,他说:“对,毛主席是有这么句话。摩瑞,你真虔诚。”
“我还看过毛选五卷呢,中文版的。但是大多数我看不懂,特别是那些关于战争的。查那些地名、人名很费力。”
“今后我可以做你的导师呀,我对那些都是很熟悉的。”
摩瑞瞥瞥他,“彭,你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你在我身边不超过十分钟就会跑开的。”
彭舸承认说:“是,我是躁动的,坐不住。但是喝了点酒就不一样了,我会安静地呆一阵子。”
“也就是说,睡着了?”
彭舸又笑起来:“不全是。”
摩瑞说:“彭,你很机敏,你会迅速地思考和行动,但会忽略一些细节。我们不一样,我对一件事要想很长时间,把每个细节都想到。戴维斯也是这样,虽然他是个豪放的男人,但他做事很细密。我认为这是个好的工作方式。”
“听起来你像是在批评我。但商业决策经常需要反应迅速。考虑得很细致就不会犯错误吗?”
摩瑞有点怔,她慢慢地说:“你说得也许对,这也许也是民族差异吧?”她想起了在中国的事情,变得有点心烦。
他们的午餐送来了,彭舸接过自己的托盘,看了一眼,便赞叹说:“真精致!”
他又对摩瑞说:“摩瑞,你做祷告吧,我不介意。”
摩瑞笑着说:“在飞机上上就免了吧,不然周围的人会觉得很古怪。在中国我也没办法,如果在外面吃饭也没法祷告。戴维斯老抱怨如今的年轻人已放弃传统了。可他是大老板,别人都在围着他转,听他的。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也会的。彭,你什么教也不信?”
“是,我什么也不信。我相信知识,知识可以净化心灵。”
“你忘了你和戴维斯的谈话内容了?你们都说中国的一些文人在糟蹋你的国家。”
彭舸很尴尬,“嗯,是这么说过。看来还是因人而异。”
摩瑞宽慰说:“没关系,毛主席说,认识到错误就是好同志。心灵和知识是两件事,一个是要排斥,一个是要吸收。所以你要知道,我们在做祷告的时候,心灵都很静。”
“这个我相信。宗教都是有些仪式,这些仪式看起来都很神圣。”
“也不尽然。但是犹太人的仪式都是很庄重的。不和你说这些了,非犹太人人很难理解。彭,过一会儿我们就到旧金山了,我们在那里呆一天,明天中午还是这个航班我们就要飞走。时间够么?”
“够了,我没太多要看的。我的几位导师不知是否还在学校,若在的话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然后就是在校园里走一走,看看旧金山湾。”
“我陪着你一起走。我很喜欢旧金山湾的落日,喜欢那波光粼粼。彭,你是不是很怀旧?”
“是吧,我说不大清。我呆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不容易忘掉,甚至包括那枯燥的军营。”
“彭,我想问你,谢明明说他和陈希是战友,而陈希说他和你也是战友,那你熟悉谢明明吗?”
“谢明明?是,我们都是战友,但我跟谢明明不熟。有什么事吗?”
“哦,现在没什么事。不过以后可能要请你帮个忙。”
他们就这样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聊着。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没有打扰别人。他们大多时间是用汉语,但摩瑞有时觉得无法用汉语表述清楚,就改用英语。每到这时候,她就会抱歉地笑笑。彭隔觉得她非常可爱。
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摩瑞一脸严肃地向她的员工交代到北京后他们要做的事情,而彭舸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们。摩瑞和她的每位员工贴贴脸告别,之后,向彭舸走来。他们一起走出候机大厅。
在出站口,彭舸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耳机里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彭,我是克里斯多夫。听着,我就在出港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你,我也看到你身边有位女子。这样我就不方便过去拥抱你。你住下来之后马上给我回个电话,我必须和你见一面,OK?”
彭舸简短地说:“好的,我会的。”彭舸很惊喜,他没有料到克里斯多夫真的来到了旧金山。
出了场站大楼,摩瑞招手叫来一辆TAXI,上了车,她对司机说:“拉我们到米修斯饭店。”然后她向彭舸解释说:“我在那里订了房间,那是个不错的酒店,在海边,可以看日落。”
彭舸有些惊讶,“你不会让我们坐在房间里看日落吧?”
摩瑞温柔地拍拍彭舸的手,“当然不会。我们要坐在克利西莫斯的小山上看日落,那是我的最爱。”
他们的房间在12层。上电梯的时候,彭舸说,我有点私人事情要出去一下,可能需要一个小时。摩瑞,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回来之后咱们去伯克莱,加上那个叫什么克利西莫斯的小山。”
摩瑞抱怨说:“把一个女士扔在酒店里,这不是绅士!”
彭舸说:“男人不能整天呆在女人身边,那样会消磨他的斗志的。摩瑞,好好等我,我们有一个浪漫之旅!”
摩瑞撅起了嘴,说:“好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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