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温文尔雅的绅士

哈利-戴维斯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在外人看来，他总是很和气，甚至是笑眯眯的。申斥、咆哮、大声嚷嚷这类坏脾气跟他是不搭界儿的。如果让他听到一些不着调的话，他顶多是宽容地笑笑，转开话题。所以他是一个老好先生。

戴维斯先生为人很低调，他从不参加大型公共活动，比如那些官方和私人的宴会，比如大型集会，比如在媒体露面。所以公众很少知道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一位叫哈利-戴维斯的大老板，但他确实是位大老板，他经营着一个庞大的金融帝国。这一点连阿根廷现任总统杜阿尔德也不是很清楚。这不能怪总统信息不灵通，戴维斯的金融帝国是分散的，他的二十余个分支机构分散在世界各地，他和他们之间的资产纽带是不公开的。所以彭舸最初以为戴维斯不过是个小业主，他得出这种结论也是很正常的，大多数人都会这么看。但实际上，戴维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资产有大约400亿美元。当然他从不上福布斯这类无聊的排名榜，戴维斯不允许人们知道他的真实财产数目。

戴维斯的金融帝国主要从事银行、投资、基金等传统业务，这些业务占他全部业务的大概70％。但他刻意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那就是他的资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毒品交易和武器走私，这项秘密业务给他带来的利润要大于金融业务。世界上从事这个行业的大毒枭和大的军火商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们守口如瓶，即使把他们弄上老虎凳他们也不会说的。这是业内的规则。

毒枭和军火商们都知道戴维斯口碑很好，在他那里做再大的交易也不会出岔子。他们和戴维斯之间从不需要协议，他们只要把贩毒和武器走私来的钱存入维尔京群岛、百慕大群岛、瑙鲁、巴拿马等地指定的银行账户，过不久他们就会收到扣除服务费后的现金或有形资产——这个由他们自己选择，因为两者的服务费率是不一样的。戴维斯收取的服务费率是很高的，但那些毒枭和军火商们对此并不心疼，因为他们干那行的利润也是高得惊人。他们贩毒和走私得来的大把钞票是违法收入，既不能存入一般银行，当然也不能存到他们的信用卡上，因此花起来是很难受的。他们需要把它变成看似合法的资产，这样他们才能理直气壮地挥金如土。这个过程就是洗钱过程，低调的戴维斯先生实际也是个协助洗钱的绅士。

那么，戴维斯先生是如何把收到的那些脏钱变成合法的资产的呢？他自然有他的办法，这也是个秘密。简单说，他把这些钱转到一些特殊账户上，然后过不久他就会收到扣除服务费的现金或有形资产。特殊帐户的开户人是真正的洗钱贩子，他们绕开金融监管的藩篱，把走私过去的脏钱换成当地的货币或有形资产，再交还给戴维斯。世界上许多国家的金融管理体系都是不健全的，特别是那些不发达国家，因而洗钱是个兴旺的行业。

戴维斯先生有个一生的原则，就是不做违法的事，不违犯各国的法律。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法的，比如开立帐号、资金转运、资产变现。他和他的经理们也从不直接和毒枭军火商以及洗钱者打交道，不给他们留任何把柄。戴维斯的各个分支机构都有自己的外围，外围负责联系毒枭军火商以及洗钱者。

中国的谢明明是个例外，这是戴维斯金融生涯中不多的一个败笔。戴维斯对崛起的中国兴趣日增，当他听说谢明明是个银行家，竟然违背了他的戒律，兴冲冲地飞到中国面见了他！这给他日后带来了麻烦，谢明明是个伪银行家，他不但精明，而且还贪婪。戴维斯请谢明明协助寻找投资项目，包括实业、股票和房地产投资，并出钱给他组建了那个华莱士公司。起初还行，但是两年后谢明明就暴露出了他的反革命本来面目，他不但向戴维斯报假账，还黑戴维斯的钱，而最让戴维斯不能容忍的是，谢明明竟然直接参与洗钱！这是对这个古老行业的潜规则的叛逆行为，按照行业的规则，这样的人是要丢性命的！戴维斯为谢明明的事伤透了脑筋，但是他之所以容忍了一段时间，是因为谢明明是一个中国官员，他的背景也很深，戴维斯便有些忌讳。最近则不同了，谢明明不但霸持着属于戴维斯的一部分资产，竟然还扬言要向中国政府举报戴维斯的资金流入中国的洗钱渠道！

谢明明很愚蠢，他对洗钱这个在一百年间创建起来的行业的冷酷规则似乎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即使他不被双规，惩罚他的阴影也已经悄悄地逼近了！

戴维斯正坐在拉普纳塔河边庄园他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他取出一支雪茄，剪掉封口，用火柴把它点着。他轻轻吸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青烟飘向棚顶。

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窗前，看着他黝黑的巨大草坪。深夜，繁星点点，秋虫的鸣叫声正起此彼伏。

庄园里很寂静，今天什么客人也没有，管家、仆人以及秘书也都休息了。庄园已经落了锁，落了锁的庄园就像一座城堡那样坚固。

他又踱到了他那幅《深山夜画》前，看着。那浓重的笔墨如浓重的夜色，也像此刻他的心情。

他想了再想，快步走到一扇门前，拉开走进一间小屋。他打开视频电话，开始拨号。

“库珀，这么晚了打搅你，我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有件事你最好尽快知道。”

库珀很干瘦，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明亮。他惊奇地问：“戴维斯，你在吸雪茄？”

戴维斯咕哝着说：“是的，我偶尔吸一支，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的时候。”

“说吧，什么事？你知道我正在打游戏，我很顺利地进入了第六关。”

“库珀，我派的人到了中国，他们去了建京，却扑了个空。人们说他去北京的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他们又赶到北京，却意外地得知，那个中国人，谢明明，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被秘密地带走了。什么人带走了他？我正在等候消息。谢明明如果是被警方或什么部门控制起来，他很可能很快地就交代出他所知道的。我了解中国那些机构所用的手段，那是很恐怖的。我也了解谢明明，他是个软骨头！所以库珀，这件事可能很麻烦。”

库珀还在打他的游戏，但是听到这句话，他说：“戴维斯，你稍等我一下，让我把游戏关了。”他忙碌着，然后说：“戴维斯，你说很麻烦是什么意思？你有法律上的麻烦吗？”

戴维斯挥挥手，说：“没有，但也说不准，中国的法律很难研究透彻。如果那个软骨头说出一些事情，我就很难再进入中国了，我们也很难进入中国了。”

库珀拄着下巴沉思着问，“是谁带走了他呢？”

“种种迹象判断，很可能是中共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

库珀说：“那还好办一些，如果进入司法程序就比较麻烦。我想想办法吧。戴维斯，如果把那人弄出来了，以后怎么办？”

“只有一条，让他闭嘴就行了。我没别的奢望。”

“人的死活你也不介意吗？”

戴维斯感到了一阵寒意，但他冷冷地说：“我不介意。他闭嘴了，我和他就没关系了。我对很多中国人都很敬重，但这是个讨厌的中国人！”

“好吧。还有，戴维斯，基金会还没有收到你的财务分析报告。”

“那个会很快的。中国的政局还不是很稳定，所以预算会高一些了。”

“这个不是问题，萨默斯不是说了吗，不计成本。但你要尽快拿出报告来，我们好制定相应的方案。你那两个人可靠吗？他们是否能编入我的行动分队？”

“放心吧，可靠。你如果需要他们，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能找到他们。”

“需要的时候我会的。戴维斯，好好地享受你的雪茄去吧，我也要继续打我的游戏了。晚安！”

“好吧，晚安。”

库珀正是犹太人外援会行动局的一个主管。他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他曾是摩沙迪的班子成员，策划过许多漂亮的行动。他现居住在英国肯特郡，行动局也在肯特郡首府梅德斯通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里。行动局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从不在办公楼里出现。行动局继承了摩沙迪的一些传统，但同摩沙迪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们从不擅自行动。另外，他们更多关注的是世界金融、大宗商品和重大项目的内幕交易，以及对重要国家的政府、议会和军队的渗透。戴维斯不得以把谢明明的事委托给库珀，一方面这件事可能涉及到了中国的高级机关，另一方面，外援会的执委会要求库珀给予他必要的协助，因为中国很重要。

戴维斯还有其他一些要思考的问题。

美国在伊拉克的战争进展顺利，但正如他们事先预判的那样，伊拉克并没有大规模的核武，也没有可称为武器的生化武器。外援会开始将目光转向伊朗。如果伊拉克的局势稳定了，那对伊朗的包围也就形成了。在伊朗问题上，需要使美国慎重对待的国家只有四个：法、英、俄、中，当然，还可以加上一个沙特。而中国尤为重要。戴维斯必须考虑的事情是，中国目前还在实行由央行制定汇率的做法，并且关着金融的大门，戴维斯需要建立一种通道，就象高盛和摩根斯坦利已经在中国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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