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村子往外界唯一的出口前,我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的所有行李:一本女神教会传教用的圣典、一块闲暇时游玩的水晶,然后便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几个银币而已。我没有带走在村子里生活的痕迹,也许某一天父母看到它们会想起我这个不孝的孩子吧。
最后还是没有去向父亲道别,虽然经过他房间门口时我曾经犹豫过很久,结果还是没有勇气敲响那扇紧闭的门,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临走时母亲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用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声音向她说出了最后的再见,并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但在我默默离开家门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的确感受到了那一缕温暖的视线。复杂的感情,怜惜、不舍还有说不清的忧心。
…………
思念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前去拥有新的生活。虽然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生存,甚至没有一个前进的方向,可是我必须前行。
最后再看一次这小小的村子吧。
作为生活过二十年的记忆和证明。
简直是一片空寂,就像是在回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从村口往里看的视界内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在田里劳作的村民都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蒸发掉了,虽然今天并不是教会规定的朝圣日。就连在村庄口尽忠职守的巴拉奇家族卫兵也下意识地离开了原本的执勤地点,厌恶地想要和我保持距离,生怕自己的灵魂也被黑暗吞没一样。
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前来为我送别。
我把身体转回出发的方向,思绪万千地迈出了出外冒险的第一步。
“利安!”
当我的右脚离开村庄踏上外界的土地时,意外而熟悉的声音。
“……迪奥。”我回头,说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
迪奥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后大约十来米的地方,满脸通红,不修边幅的装扮和从前一模一样,若要说他身上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原本随时都无忧无虑的表情不经意间消失了,反而产生了一种让人感到忧郁的气息。
“……你打算怎么做?离开村子之后。”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种连冒险都算不上的旅行只能说是流浪吧。“总之先到处走着瞧吧。”我这样回答他。
迪奥看着我平淡的反应,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马上又闭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带着沉重的歉意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而已……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就算是亲人也会害怕自己的孩子拥有“恶魔”的力量,害怕未知的事物说起来本身就是人类的本能,我当然能够理解。
“没关系,我原谅你。”
听到我的回答,迪奥好象松了口气,但他立刻又接着问道,
“你还会回到村子来吗?”
的确是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如果哪一天女神彻底饶恕我的话,我也许会回来吧。”无法给他肯定的回答,也不忍心给予残忍的破灭。“说起来,你的成人试炼已经结束了吧?”
“恩……还算勉强通过了吧……”
“那么,”我决定把对村子最后的眷恋全都托付给迪奥,“在我回来之前,村子就拜托你了。”
希望守护而又无法亲自守护的东西,全都拜托给你了。
“恩……我会守护着这个村子,我爱我的故乡,会把它守护到你平安归来,好好看着吧!”迪奥用对神订下誓言的语气,坚定不移地说道。
“谢谢。”
不管怎样都好。
就算只是朋友的安慰,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达沙布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向人们展现着它平朴的面貌。作为王国最南边的城镇,不算太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发展规模,进而间接决定了街道的繁华程度。路边随处可见的商人们费劲心机以期让手中的交易品化为最大的收益,不紧不慢地行走的人们总能听见铁匠铺中传来那规律性的吆喝声。
街道上的人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不变的循环甚至让人产生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的错觉。
“西域传来的草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啦……”
连路边小贩的吆喝声都显得如此无力,死水一般的街道急需某样东西来注入一些活力。
“终于到了啊……”看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我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小时候曾经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过这个城市,记得当时是为了参加新任南部地区最高祭祀的就职仪式而前来,城市对村庄压倒性的规模和繁华对于第一次见识广大世界的我简直就是最深刻的冲击。
……不过现在看来,这城市只不过是凭着历史的积淀,在黄沙的潮流中垂死挣扎而已,原本清澈的天空,在西部沙漠的不断侵蚀下越发泛出灰黄。街道的人们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整个城市就象是失去灵魂的躯壳,只不过在最原始的本能下缓缓蠕动而已。
“首先得去找点事做吧……”
几天的旅行已经让我把身上的钱币用得所剩无几了,大概是因为错估了钱币在这个时代的价值,它们流逝的速度远远超过我的估计。原本打算到更北边一点的地方落脚,现在却也只能在黄沙肆虐的空气中艰难挪步。
……应该要先去城市公会才行吧。
公会是象征一座城市的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但比起其华丽的外观,内部装设显然并不尽人意,特别是任务中心这种供一般人使用的场所。石制墙壁上的粉刷已经有不少脱落之处,中央正上方的徽记似乎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清扫。房间中四处坐着等待接受委托的赏金猎人——当然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突然出现在此地”的陌生人身上,就连原本在座位上悠闲地翘着腿的登记人员,也抬起他慵懒的眼皮上下打量着我。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眼神,它让我想到了审视猎物的猛兽。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工作吗?”我径直走到登记人员面前,把行李放到柜台上,开门见山地说。
“嘿嘿……这里应该不是您这样的公子该来的地方吧……”那家伙继续打量了我好一阵子,最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缓缓说道。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工作吗?”我径直走到登记人员面前,把行李放到柜台上,开门见山地说。
“嘿嘿……这里应该不是您这样的公子该来的地方吧……”那家伙继续打量了我好一阵子,最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缓缓说道。
“我是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工作吗?”虽然对对方的反应感到非常不悦,但我还是努力保持平静的语调,把寻找工作的意愿又重复了一次。
“哦?”柜台后面的那家伙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他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眼睛中发出老鼠一般的光芒。“不错哦,小伙子,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一点哦?这里的工作全都是用命和运气换钱的勾当,象你这样的公子……”
……以貌取人吗?的确,和在这里聚集着的佣兵或赏金猎人比起来,我的长相和气质实在是幼嫩得太多了,既没有那种身经百战的气势,也没有看破世事的沧桑,甚至就连握过兵器的迹象都看不到。
即便如此也就不能怪罪给工作人员了,我耐心地想再重复一次:“我是说我想要……”
“好吧好吧,”那家伙像是投降似地摊了摊手,“那么请告诉我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说着他又递过来一张表格,“还有。在这上面填好你的资料。”
我接过表格,很快便填好交还给他,那家伙饶有兴致地仔细阅读着表格,不知道为什么嘴边轻轻露出一丝笑容。
充满不屑的笑容。
“喂喂,我知道你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这玩笑也开得太过火了吧?”他指着表格的某一栏笑着说道,我接过一看,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此种反应。关于职业的那一项,因为多年以来的职业惯性,我在上面填写的是“牧师”。
“……”
“你开什么玩笑啊……牧师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只是想玩玩的话就快回去吧,我可没时间陪你。”他一边玩弄着桌上的装饰一边说。
“东西”?充满了不屑和轻视,抑或是厌恶的感情。我刚想开口解释,公会却已经先炸开了。
“哈哈哈哈!!”一个彪形大汉一拍桌子站起来大笑道,笑声和他的体形一样令人震惊。“牧师?那种玩意不都是在白色的房子里面天天念经的吗?今天怎么有空跑来这种卑微的地方消遣啦?哈哈哈哈哈!”
简直就是嘲笑。
“那种家伙早点滚回女神的身边**指头去吧!”
“反正是一辈子都只会抱着书本的家伙,和这位小哥还真是相象呢!哈哈哈哈哈……”
讥讽的冷言冷语层出不穷,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在这个公会,“牧师”似乎是禁语一般的东西。
比起这些家伙的讥讽来说,刚才工作人员的轻视已经算是温文有礼了,简直就是优雅之至。
“……我没有开玩笑,我来这里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寻找能赚钱的职业,你们应该不会拒绝接待有意隐藏身份的客人吧。”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把刚才的发言当作是“隐藏身份而说的谎言”轻轻带过,希望工作人员能够尽量不去在意它。如果不能在这里工作赚钱的话,以后的旅途可以说是全无保证。
“呵呵……我知道了。”对方又怪笑了一声,把表格收到身后的档案架上,双手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不过小哥啊,没人会在想要隐藏身份的时候把自己说成是牧师那种东西的,好好记着吧。”
“……”
“喏,这个你拿去读,公会的制度要好好记清楚哦。那么你可以回你的住处等候通知了,有适合你的工作的话,我们的人会上门找你的,不过请保持清醒哦?不然财物有所损失公会可不会负责的。”工作人员扔给我一本小册子,最后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过身去和其他人聊天而不再理会我,于是我也便在连续不断的笑声中尴尬地离开了这座巨型建筑。
遭遇那样的冷遇让我的心情有点糟糕,离开公会后便径直回了下榻的旅馆,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后直接走进了房间。
躺在旅馆的床上,我拿出从工作人员那得到的小册子,说是册子其实也就是几片纸张随意装订起来的产物而已,一不小心就会脱下几页来,最面上的一张纸上用潦草的字体写着“迪菲拉公会入队须知”几个大字,我翻过这一页,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
“
迪菲拉战士公会制度
第一条:大队长是神!
第二条:大队长的命令要绝对服从!
第三条:大队长的一切必须无条件崇拜!
……
”
……简直是不知所谓。
偏激到无法理解的个人崇拜,完全就是把那个所谓的“大队长”当成了教会的女神一般……说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仇视教会和牧师的吗?
不过那些家伙……在批判教会的同时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也同样值得批判吗……
看来是找了一份麻烦的工作呢。
我把小册子扔到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是早点睡觉吧……也许明天就会接到委托也说不一定。
虽然这地方的住宿条件不算很好,不过至少床还是很不错的。我把头放到柔软的枕头上,享受着现实和梦境融合的美妙感觉。
“咚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把我从床上震了起来,木门在激烈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让人摸不清门外人的意图,您到底是来找人还是砸场的啊?
我揉了揉酸软的身体,勉强地坐起来,正想起身去开门时,敲门声却停止了。
……这算是在耍我吗?
可是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从门锁相反的方向,普通情况下应该不可能移动的部位,竟然被拉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脑袋从变大的缝里伸进来。
“哇啊啊啊啊啊!!!”
“啊,原来你在啊。”侵入者看到我正在后退的身体,稍微表示出一点惊讶,不过这种随便破坏别人房间而且还没有任何歉意的家伙,就算我不认识他,也不会认为他来到这里是抱着什么好意,于是我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把精神提升到备战的状态。
“……请问你是谁?”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声音中流露出太多的敌意,虽然近身格斗对于一个法系职业来说是最为薄弱的环节,但如果侵入者大意一点的话也许也会有胜利的希望……
“你是利西安瑟斯·伊司法尔吧?”面对我的质问,侵入者竟然打了一个呵欠,慢吞吞地把手伸向口袋……拿出一张纸条。“有工作了哦。”
“…………”
“哦对,我是你的搭档,名字那种东西随便就好……就叫史玛拉古吧,职业是盗贼,请多多指教。”
史玛拉古?这个名字好象有在什么地方听过。
然后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应该是故事中那个热血到笨蛋程度的主人公的所有物吧。
……难道所有成员都是疯子吗?那个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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