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蜓（雾桥）

——只有神明大人知道，这个小镇的冬季不同寻常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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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

「哈啊……哈啊……」

杂乱的呼吸断断续续已经跟不上，肺部被压迫着产生灼烧般的刺痛。

「咳嗯！……哈啊……哈啊……」

双脚不断交替踏在凹凸不平的河岸边路面，甚至忘记了疲惫，好像永无尽头的道路上，少女只能拼命的跑，尽力跑下去，一个踉跄险些让她摔倒，鞋子掉了一只也顾不得停下来，**着脚也要不断向前跑，并不是在追逐着。

「……不起哈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呼啊……神明大人请原谅请我原谅我……」

声音里夹杂着啜泣，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上早已忘记流淌出的泪水。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跑，少女知道一旦自己停下脚步就会被追上。

「咳……我错了……神明大人请饶恕我！……！」

看到了前面的光亮，以及那座桥，只要越过桥的话——一定，可以——

连接此岸与彼岸之桥。

那是一座横跨河面长数十米的石拱桥。似乎传来了熟悉的潺潺流水声，少女的面容即将被桥头的灯光照亮，她几乎已经看见了起雾的河面。

「呜——！」

刻意一般凸起的石块扎在了她稚嫩的右脚趾上，失去平衡的少女重重摔倒在泥地上。

「咳——！！」

身上还穿着的学校制服沾满淤泥，趴在地上的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脚扭伤了，没有犹豫一瘸一拐的强行前进。

「神明大人——」

踩着脚下的淤泥，枯败腐朽的芦苇，少女离桥头越来越近。

突然脚下被芦苇根绊住了一下，重重摔倒下去，再无法爬起来。几乎让她昏厥的痛，若是在平时可能会哭喊起来，然而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继续爬动着，如同肢翅折了的昆虫。

不远的前方是被街灯照亮的路面，越是远离小镇中心街灯就越稀少，很长一段距离才会出现一盏。少女稚嫩的双手沾满污秽努力想要伸向前方，拖动摔倒在地上的身体，努力想要再行爬一小寸。

「不要——神明大人——！」

漆黑的夜空中看不见星光。

距离那片小小的光源只剩下一步之遥。

「——噫？！」

匍匐挪动的身子突然停止，颤抖的十根手指发白的死死扣住地面却没有前行一厘，没有触及到那片光。身体在抗拒自己的意愿，仿佛在抗拒伸手可及的灯光。

「嗯……咳……！」

被异样情绪寄生的脸庞颤抖着，生锈的机器一样慢慢扭转脖颈，脸逐渐转向自己身后方。

身子其他部位并没有动，指甲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紧扣着，柔弱的手指如同掐在脖颈上不断加大力度。

指甲盖突然翻掉，身体开始朝向违背意志的方向挪动。

一寸。

两寸。

满是泥灰的脸蛋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液，一张一翕的口中因为惊惧已经发不出声音——

黑暗笼罩了她。此时，少女心中只诞生出一个愿望，就像是扯断翅膀也要逃离蛛网的蜻蜓，如果**************双腿，或许就能逃脱了……

「救……救……我……」

她的眼中，前方是被街灯照亮蜃楼般的桥，浸没在河面升起的雾中……

- 她 -

宁静深邃的夜空，不带有杂质，吸收了所有的光就如一面没有边缘的镜子。远处桥上的灯光忽明忽暗，调皮地眨着眼睛。

『沙——沙——沙——』

被夜色完全笼罩的河岸边，少女独自一人在漫步。这个季节几乎静止的河水只剩下微弱的声响，漂浮着淡淡雾气。少女停下脚步，嘴边均匀呼出白气，聆听着回荡的潺潺水声。

『哒——哒——哒——』

再次迈动脚步，沾满淤泥的靴子，踏在枯败腐朽的芦苇杆上发出的声音盖过了水声，少女和着这种伴奏，踏出轻缓的步子。

水面的风迎面而来，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腰际的长发被轻轻撩起，她抬起左手抚住耳边的鬓发，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再次停下来。风消散了，四周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原本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传出了歌声：

『

窈摇水岸，盛开之物，

亦如勿忘，亦如彼岸，

摇曳之花，腐溶静谧，

皎牙寒月，浸没黑夜，

指引汝，

贵方之青，点亮镜面，

波纹渐染，溯源倾心，

扭转伸延，穿梭赤兰，

逝去之人，诞生之灵，

汇集汝，

贵方之光，深兰纯粹，

贵方之瞳，纳融万物，

深邃渊壑，凝望何物，

梦魍尽头，妾身消融。

祈愿汝，

贵方之影，魅梦初醒，

溅入眼隐，湛兰之雪，

飘零风中，朱红之泪，

所待愚物，终将惠临。

窈摇水岸，盛开之物，

亦似勿忘，亦如彼岸，

轮回彼方，共系君身。

』

少女的歌声唱出了晦涩的歌词，她缓缓伸出了手心。

「……雪。」

一片白色的羽毛降落至她的手心，缓慢的消融。她微微一怔，形状娇好的朱唇微微上扬，荡起一抹与年纪不符的笑容。

「今天也向神明大人祈愿。」

雪无声的开始下起来，纤细的身影渐渐隐入浓郁的夜色之中，伴随若有若无的声音。

——

——神明大人注视着。

——只有神明大人知道。

——这个小镇的冬季，不同寻常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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