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口中得知的,我从车祸中生还,从一个多月的沉睡中苏醒。
我和母亲是在去画展的途中卷入了一起油罐车造成的连环车祸,救护人员赶到时,现场一片火海,十五岁的我是二十七名乘客里唯一还有呼吸的,也是别人告知的。
在医院住院的半年里,认识了一名奇怪的人。
绯月茉莉。
奇怪的名字,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笔名,以及她不记得自己的本名。
比我年长两岁的少女,她告诉我她是父亲的学生,不知为什么成了她每天会代替父亲来看望我,无聊的我唯一能够用来打法时间的,竟成了她的一张张画作。
……
半年的时间看似长,出院以后和称为父亲的人住在一起。即使生活在同一间屋里,却很少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除了每天会定时出门上班,固定时间回家吃饭就寝,看到他最多的样子是对着画布的背影。对他的画没有一点兴趣,对整天埋在画室里的样子已经感到厌烦。
或许那个人希望当时在车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某一天门铃响了,我们家不会有访客。
站在门前的少女一头简约的黑色短发,清秀的脸庞,刘海遮掩下的双目透出寒冰般的视线。
「还记得在医院的约定吗,教你画画。」不容置否的语气。
愣住了。
「茉莉姐……」
没有等待我的回答,茉莉姐穿过我身旁走进屋环视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这种不适合人居住的环境。」
那个人对于她的到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埋头又走进了画室。
「老师他……一直都是这样么?」
……
茉莉姐的到来似乎让什么开始改变。
「果然,一个家里只有两个男人不行呢。」
又是一个周末早晨,三人习以为常坐在桌前吃着早餐,茉莉姐露出失望的表情。
「抱歉了,一直以来都麻烦你,特别是夏树他……」父亲黯淡沙哑的声音说道。
「不、老师,只是开个玩笑!」
(不是特别熟知的人很难认为是在开玩笑吧。)
凝视着那张不带笑容的脸。
有些同情,明明笑起来应该很美很可爱,却无从得知为何脸上失去了,就像与她无缘。
回到高中后,我每天的课余时间成为去松秀艺术学院向茉莉姐学习绘画,跟在她身后穿梭在学院里。
她是难以接近的冰山,在学院里独来独往才符合她的形象,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但那只是她不懂得如何相处,稍稍有些笨拙罢了。
习惯了注视着她专注于作画的样子。
细长美丽的双眸出神地凝视着画布,宽大的格子衬衫,偶尔会沾上几点色彩,作画时挽起的衣袖,提笔时每一个流畅的动作毫无犹豫,让人不得不被那种艺术气质扣住。凝视着侧颜,周围的一切也染上了那道色彩,浸没在属于她的世界之中。
原本对于绘画一窍不通的我,希望有一天也有资格走进她的世界之中。
「茉莉姐的家在哪呢,茉莉姐画画得那么好,双亲也有画家么?」
认识以来,我还对于茉莉姐的情况一无所知。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被巫石学院长领养。」茉莉姐简短的说完。
「啊!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事实而已。」
「……这么说松秀艺术学院院长巫石先生是你的养父?!」
「他将我抚养大,曾说过,决定收养我是因为偶然在孤儿院发现了我的绘画才能,他认为我能够成为他的继承人,将一切交会我,但不希望称呼他为父亲,他不希望有杂质的关系。」
「杂质吗……」
那的确像对艺术有着纯粹执着追求的人会有的奇怪想法。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拥堵,因为茉莉姐一直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好像那并非是和自己有关的事……
……
绯月茉莉,这个画名震惊了国内美术界。
以『梦的葵花』为主题的个人画展,在松秀艺术学院举办成功并获得业界极高的评价。茉莉姐以美术学院毕业生的身份获得了多项殊荣,被誉为天才少女画师出道。
同时,随着升学考试的结束,三年高中生活也迎来了终结,意料之中我在学院的入学选拔考试中脱颖而出。
伏月,蝉鸣,异常闷热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地面散发的焦糊味。
手中的通知单被浸透了,站着的那块水泥地面上全是汗液滴下蒸发后留下的印记。站在家门口,开门的手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撞开,抬起头正与她的目光相遇。泛红的双眼,凌乱不整的衣衫,没有说出一句话从身边走开了。冰冷的眼神无法从脑海中抹去,仅仅因为那道视线,羸弱的十七岁的我竟无法动弹。
『——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
「——骗子。」从嘴里冒出来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看了一眼手中的通知书,被我拽着的边角早已扯烂。
下一刻我推门进屋正好看到那个男人,夏梓,他转过身看到我的一刻眼睛微微睁大。
「树。」他喊出我的名字时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的个子已经和他相仿,靠近后却总觉得低他一头,只能通过大吼出声想要掩盖声音里的颤抖。
「什么都没有做。」夏梓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那股视线就像在审判着我。
「差劲的男人!」
纯粹撒娇的我只能抛出这样的话转身逃离了家门。
就在一刻前。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没有办法,从打开的窗户中无法掩盖的声音让开门的手停止了,强迫自己窥看着,将之前发生的一切映在眼里……
——
——
「——我做的一切是因为想更加接近老师。」茉莉姐正视着夏梓,我的父亲双眼说道。
中年男人嘴唇紧闭,没有任何言语,一脸漠然。
「为老师和夏树做早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为家人做的早餐。」
「感谢为树做的一切……」
「老师不需要道谢,因为我做得不够老师才会悲伤不是吗?我知道的,老师因为失去了太太而悲伤,我愿意代替老师太太的位置照顾老师。」
(……)
用力握紧了拳头,喉咙直发干,想要跑开远远离开这扇窗前。
「你……说什么?」父亲露出无法理解的眼神,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
「为了老师和夏树我任何事都愿意做,你们是我唯一的家人。所以我也一定能够填补老师太太的空缺,维系这个家。虽然还没有经验但我会努力——」
「不要再说了。」父亲压抑着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茉莉姐露出惊讶的眼神,下一刻抱住了他。
「只要老师不要再流露那样悲伤的眼神。」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诶?」
「够了这与你无关。」中年男人的声音变得冰冷。
「我……」
「你不明白。」压抑的声音中有种被背叛后的愤怒。
夏梓推开了不知所措的茉莉姐。
「你不会明白。」
「不明白……什么?老……师?」
「绯月茉莉,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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