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蜓（邂逅）④

（二月十九，周三）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记不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真正睡着的。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定格了几秒。

『08:20。』手机已经快没电了。

明明从听见闹铃开始想象的小眠五分钟，实际上过了十倍时间……吗！

「……真是可靠的延时唤醒功能。」

心里默念读秒，纵身跃起冲进盥洗室，到第180秒时我已经披着外套冲出公寓。不知道面对迟到的我茉莉姐会是怎样的表情，她竟然没有给我打电话。今天是约好去镇立高中的日子，虽说是被拜托的，没想到第一天见面就要给人留下不守时的印象。

冰凉的空气毫无阻碍的吸入肺部，高中最后一次体考之后有多久没有这样全速奔跑了。

我喘着气站在了公园出口，吸入太多冷空气胸口一阵阵的刺痛，险些换不过气。

「5分钟……全速奔跑……这样下去到学校，估计，迟到不到二十……分钟！」我确认着时间来到JASMINE门前，却没有见到应该等候的人。平常的话这个时间JASMINE已经开始营业。

来到店门前，却发现被一块铜锁紧紧锁着。

刚刚平息的心跳冷不防加快。

「茉莉姐你在里面吗？」

来到紫草镇以来还是第一次早晨见到JASMINE大门紧锁的情形，就像倒闭废弃了。

还剩下她住的地方，那个工作室。

「茉莉姐是我，夏树！」一边敲门一边尝试着喊道。

被紧闭的门阻挡着，拉紧的窗帘也在拒绝我的视线，看不到屋里面的情况。

「我是夏树，茉莉姐！」

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我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阿树？」

茉莉姐半睁开眼，扶着门望着我，睡眼惺忪的样子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凌乱的睡发未经梳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也松开了，锁骨下方若隐若现。

葱青色的么。

「难道刚起来？」我想到一种可能。

「……」

「糟了。」「……果然吗。」

她吐出两个字以后转身进屋。

几分钟过后门再次打开，茉莉姐抓着小包走了出来，头发已经梳理好，换上了我刚到小镇那天的咖啡色外套，一句话不说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睡过头，没想到这样的概率都能碰上。

「不是和钟离小姐约好了么，怎么睡过了？」

「唔……昨晚有点没睡着。」

「……」

「难道是紧张？」

「……怎么会紧张，不就是给一群小孩子上课么？阿树才是，为什么不早点来。」

茉莉姐明显不悦。

「呃。」悻悻的移开了视线。

还听到了她嘴里小声念着什么身为助教的职责……

「……」

我们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进行必要交谈，反而今天彼此的话都比较多。

第一次来到小拓的学校，上课时间宽敞的校门已经紧闭，大大的楷体在校门旁墙上刻着『紫草高等中学校』，透过大门异样安静的校园内没有人影。也难怪，现在已经是第一堂课过半的时间，远处大概是教学楼的建筑亮着灯光。教学楼上醒目的校训：虔诚、铭记、纯洁、敬畏。

「不好意思，我们和校长先生预约了。」

我向校门口的门卫说明到。

「登记下名字和事因。」

「……」

「……」

那名年轻的门卫一直在盯着茉莉姐打量，直到看见茉莉姐写下自己的姓名。

「你、您难道是那位名画师，绯月茉莉小姐？！」

警卫看着签名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是的。」

「哈！请给我签个名好吗！啊、我姓轩辕，轩辕飞！」

他竟然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明信片。认出了那张明信片上的画『梦的葵花』——茉莉姐第一次个人画展的主题画。

「绯月小姐请往里面走，前面一教办公楼的三楼301室就是校长办公室了！哎呀，没想到……」离开了热情的警卫，我们迅速朝里走去。

「真热情。」我不由得回过头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喜悦中挥手的警卫，相比之下签名后茉莉姐毫无反应。

穿过带有现代气息感的七层高教学楼，前面伫立着一幢古旧的三层楼建筑。

「感觉和教学楼不是同一时代的建筑呐。」走进学校后感觉一直是我在自言自语。

铺在走廊上的阳光，木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尽可能快的一层层爬着楼梯，偶尔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太阳光线中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大量尘埃，好像在证明属于这所学校历史悠久的气息。

来到301室门前敲了门。

「进来。」

里面传来低沉的男性声音。

「打扰了。」在茉莉姐的示意下，我全权充当这次交涉人的身份。

走进办公室，第一眼看到坐在正对门写字桌后面的人。一位年约花甲的老人，一头花白，深邃的五官让他看上去不苟言笑，此刻十指交握放在长写字桌上审视着我们。

承受着视线包含的巨大压力，更主要还是因为迟到的愧疚。

「小红你们来啦，刚还在和校长解释你们忙着处理店里的问题，要耽误一点时间哩。」

站在一旁的钟离小姐隔着眼镜眨了眨眼睛，她能在校长办公室等待不愧是明智的决定。

「很抱歉我们迟到了。」我连忙向面前坐着的老人低头说道。

「老夫不希望正式上课的时候发生这种情况，守时是作为一名教师起码的准则。」

老人的表情如同石雕，根本无法判断是否在生气。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到九点。

「第一天来学校就迟到二十五分钟，作为违反校规应当记录下来。哼，当初我就反对找临时代课教师。」

一个刻薄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我才发现校长办公室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说话的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向我们走来，个子瘦高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梳理着一头中分发，五官轮廓分明，高高的鼻梁，硕长的双目打量着我们，深色框眼镜下的视线明显带着不悦。

「端木老师，小红她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学校有哪些规定！」钟离小姐在一旁努力帮忙圆场。

「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老校长雄浑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对话。

「初次见面，老夫姓氏朱鹭，单名镜，是这所镇立高中的校长。绯月女士的情况钟离老师已经详细介绍过，你的名气老夫也有所耳闻，特准许这段时期本校聘为代课一职，希望绯月女士在校期间能够遵守学校各项规定。外来人可能还不太了解，本镇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和文化积淀的古城，镇立高中的历史可追溯到上个世纪，在紫草熏陶下长大的人需要遵守众多条规，虔诚的信仰，纯洁的心灵，这所学校作为培养未来年轻一代的苗圃，恪守最为严格，你们虽是镇外来的人，也须入乡随俗。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对这里的制度有任何不满，不要妄想去改变……」

校长无疑是一位古板传统的老人，坚持着经过了十多分钟的单方面谈话后终于告一段落。

一直点头我终于找准机会插话：「明白了，校长先生。」

「唔，端木老师，将教师手册发予他们二人。」老人似乎说够了。

「好。这是学校所有必须遵守的规定，两位今天回去需要记住，我是这所高中的教导主任端木虞文，课程安排钟离老师会详细说明，还有什么疑问吗？」

皮肤偏黑的端木虞文可能由于五官搭配的缘故，看上去随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了。」我回答到。

「你怎么不说话？」端木的语气毫不客气，露骨的打量着从一开始就不曾开口的茉莉姐。

我求助的望向钟离惠香，她的眼镜反射着光看不清表情，错觉，她的表情已经近乎呆滞，不然她也没能料到茉莉姐会一直一言不发，这下更不敢将视线移到茉莉姐身上。如此下去气氛可能会变得无法挽回。

「你是什么人？」

朱鹭镜凝重的打量着我。气氛终于开始流动，第一次想感谢这位体贴的老人。

「我……」「他叫夏树，松秀艺术学院的高材生，高中时还是小红的学生，因为授课学生较多特来担任助教的。」钟离小姐在一旁极尽所能的解说。

「唔，绯月老师既然培养出了优秀的学生，看来是十分有经验了。」朱鹭老人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茉莉姐的年纪流露出任何轻视。

「……朱鹭校长言重了。」感觉被误解了。

熬到事宜交待完毕以后，钟离小姐送我们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这所学校正如校长所说就像一位高龄的老人，现在的办公楼也是曾经的教学楼，而现在七层高的教学楼则是几年前才修建的。虽然钟离小姐再三推荐参观，我们还是赶在中午下课前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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