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要走多久?」看着四周变得陌生的景色我又忍不住问道。
离开公园后萤雪就沿着主街道朝镇东方向走,走了已经半个多小时,周围的景色完全变得陌生起来。
行进中发现了一个问题,沿路房屋的建造风格渐渐变得可以用古风二字形容,高楼层的建筑消失了,替换成低矮、陈旧,复古式的平房,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大家族的庭院。
「……」
「有点惊讶?」
老实点了点头。
「夏树既然是外来人惊讶也是正常,毕竟——接下来你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紫草镇。」
「真正的……?」
一直以来意识到这个小镇的违和感,掺驳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自己居住的公寓楼、周围的建筑、甚至公园、餐馆风格都和普通小城市里差不多,如果这一切仅限于自己生活的那一小片区域……
萤雪证实了我的想法:「包括今天早晨散步的千卉公园,夏树住的地方是在原本的小镇向西边拓出一片区域修建的新区,其实可以说和我们居住的小镇没什么联系~」
突然想起茉莉姐给的地图上一片圈过的区域,应该就是所谓的新区。除了那条河,这片在我眼中规划合理、布局整齐的小镇,一直以来的认知,原来只是装在一个盒子里。
「不用在意,只是居住的话在哪边都是一样的。」似乎就像她说的那样。
「那今天要去的地方?我可不是任何事都会答应的。」虽然她保证过不会做奇怪的事,还是认为有必要先申明。
「今天是『踏青』的日子,碰巧你也是闲人,就叫上你了。」萤雪不以为然的说道。
「谁是闲人?好歹是名咖啡店服务生每天有在辛苦工作。」
「……!」
「有些时候随便露出惊讶表情会让别人受伤的!」
「还以为夏树是那种没有固定工作的引号自由职业者,不,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记忆,说不定……」
「别借题发挥,总之只是去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吧。」看着得寸进尺的少女,不由得赞同小拓的形容太正确。
……
眼前已经不能称为在小镇上,短暂保质期的满眼油绿色农田,泥土石子混铺的道路仅容一辆车通行,偶尔出现一两幢老旧平房,也不知道人们集中去了哪里,附近更显得偏僻起来。
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带陌生男人来这种地方,有些太缺乏防备了。)如果性别互换我肯定会开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因为家里放任过度么,还是说这里的民风淳朴,那家伙一定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时候农田消失,前方远处出现了大片树林,树林后方是看不到边际的群山。
「还不远!这完全离开镇上了吧!」
不详的预感完全灵验。
临近树林后,发现周围有一道几乎被环境侵吞的围墙,还有一扇大门阻隔,估计年代久远的关系,生锈的栅栏式铁门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建造风格,挂着锈迹斑斑的铭牌上的字体可能是这个园林的名字——『鈴音之森』。
注意到了门口设置的警用围栏并贴上了『禁止跨越』的标示,生锈的铁门紧锁着,有种推一下就会倒塌的感觉。
黄色与黑色的搭配过于强烈,到处设置了警用标示,无法不去在意。这种荒芜的地方说不定会是流浪汉、离家出走者,甚至……犯罪者的藏匿之处。
「废弃铃音之森是几年前通过的提案。」一旁清亮的声音无视我的抱怨补充道。
「废弃了?!」
「考虑到紫草的发展以及一些其他原因,在新区建立现在的千卉公园能满足更多人,铃音之森因为与山比邻不便管理,加上位置偏远成为主要废弃理由。但并非所有人都赞同。」望着门内的萤雪回过头淡淡解释道。
想起来这个小镇似乎被群山包围,通往外界的道路屈指可数。
「知道了还来这里?」更加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有其他入口。」
「应该不算非法闯入吧?不对,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禁止进入』的标示。图案上一个黑色人形就像被鲜红大叉四分五裂。
她原本就不打算从正门进入这个废弃的公园。
离开封锁的正门走进草丛,远离道路,茂盛生长的芒草一尺多高,草丛中有条隐隐可见的小径。随着季节暖和起来,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有人躺在草丛中也不容易发现。萤雪走在前面,穿着制服裙和短袜裸露的双腿被像舌头一样的草叶肆意舔舐着,看上去心里都有些发麻。
「好痒,像有好多蚂蚁。」果不其然少女回过头泪眼汪汪望着我。
「人要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既然决定今天来这里郊游一开始就该准备好。」怕有人得寸进尺,猜想她可能提出的要求后,果断硬下心无情的关闭对话口。
「但是,原本打算上学的途中突然游兴大发,临时决定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翘课踏青,混杂着逃课的罪恶感和郊游的兴奋感难道不是高中生才有的情怀吗?」
「谁是志同道合的人!高中生情怀早就去天国了!!」
喘息着一阵气急。
突然觉得如此习以为常这家伙搞不好是三年级的,自己竟然会陪同这种人浪费时间。
「进入公园的秘密入口就在这里,通往围墙另一边,夏树你现在是知晓秘密的三人之一了~」萤雪在一处围墙前停下脚步,有些自满的挺起胸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洞,唔秘密入口?」我看着那一点也不像入口的围墙脚,唯一感想是阴暗潮湿照不到光。说起来跟那个有点相似,监狱里犯人常幻想的穿过围墙不被发现的方法。
「是不是突然觉得有种优越感了~?」
「还真有这种地方……」我不以为然耸耸肩。
所谓的『秘密入口』,穿过围墙下面挖通的寒碜隧道更像是野狗为了溜进公园挖掘出来。
「你在想什么吗?」察觉到一股不善的视线。
「有吗。」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事实是草丛遮掩住下陷的洞口漆黑一片,从外面根本无法确认里面的情况。
「真要从这里进去?」
看着蹲下身正扒开一丛芒草观察洞口的少女突然觉得有些鲁莽。总觉得她正在干的事情将颠覆她的形象,确切来说是毁掉。
萤雪注视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拉着裙边显得有些犹豫。
(要放弃了么?)稍稍松了口气。
「夏树你走前面。」
「开玩笑!这不是你带路么,陌生的郊外这种看上去可疑的洞穴,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突然摸到自己爬行的前方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怎么办?!」
「这里又没有史莱姆……没办法,我今天穿的裙子,跟在后面可不许随便抬头。」
「呃……咳,知道了。」原来她会在意这些地方,这点我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萤雪手脚并用撅着爬在了地上,修长的手脚,匀称的身体,再加上脖颈上系着的铃铛,就像一只正在玩狗尾巴草的小猫。
「……」
「色狼先生,我先进去了。」就在浮现无端想法的时候,敏锐的某人像察觉到视线一般回过头冷冷瞥我一眼钻进了洞。
「……」
确认四下无人后,只能硬着头皮跪伏在地。
在狭窄的腔道的匍匐前进,湿润的空气与泥土的潮腥味不停地涌进鼻腔,趴在地上的手心陷入冰凉潮湿的土壤,庆幸今天穿的是件便宜货。
(为什么会因为去便利店买东西的代价来到这种地方?)
因为情况特殊我只能一直注视着地面爬行,漆黑一片即使抬起头相信也看不到什么。
「呜。」前面冷不防传来一声轻轻的惊呼。
紧接着我的头似乎撞到了一处棉花糖般柔软的触感。
「啊……」我停住了,准确说是因为前面停住而被停住了。
四周寂静得异常。
「头上沾到蛛网了!」前方的声音里蕴含着不甘和羞恼,可惜在这种环境下无法有任何作为。
「抱歉这是不可抗……力……」感受到开始微微颤抖的身子,我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
仔细一想,如果按照追尾事故的判罚我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
所幸这里并非什么通往地下迷宫的洞穴入口,仅仅是为了横穿公园围墙下面而挖通的数米隧道。
很快眼前一亮,我手脚并用爬出洞口站起身。拍掉身上泥土同时也认识到了这个初次造访的公园,满眼覆盖着季节的新绿,面前就是一条被灌木丛侵占的碎石子小路,树木比外面更加浓密,就像营养不良和营养过剩的区别,有种钻过洞穴进入了树海里的感觉。
这里的确被树海淹没。
有点心虚的偷瞄了一眼,无意间目光被吸引住了。
早已站在小径中的萤雪舒展着双臂,像是在等待拥抱一样闭上了眼睛。
「我回来了。」萤雪小声说道。
看样子已经不在意了。
(不过刚才……)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无可比拟的触感。
(!)摸头的一刹那浑身颤抖了一下,后颈一阵发寒。
(会、会被杀掉!)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
「咳,和想象中那种废弃的闹鬼公园不一样。」我咽下口水说出了真实的感想。
「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鬼存在。」萤雪笑盈盈的向我走过来,无法判断她是否真正在笑。
「——欢迎来到紫草东缘的归宿『铃音之森』。」
「哦……」按捺住了想要退后的本能反应。
没有千卉公园那般吵闹,耳中听见的声音是寂静中偶尔传来的风声和鸟鸣,这里的空气更为凉润,星星点点的晨光洒在初春生发的嫩绿植物上。
虽说是几年前就被废弃,到处残留着破旧的墙垣、砖瓦,相对的却是得以自由生长的植物,甚至觉得这样衬托出了这片土地的自由,意外和自己的偏好有所交集。
「秘密入口该不会是你挖出来的吧?」瞥了一眼围墙下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洞口随口说道。
「我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萤雪伸手拿掉了头发上挂着的树根一类的物体。看着那被衣袖包裹着的纤细手臂,难以想象那样挥动着铁锹的样子。
「还真是——?!」原本是开玩笑的。
「八年前。」她嘴角一弯补充了一句。
「还只是只九岁小孩?!」这可算得上是别有滋味的童年,真的能举起铁锹么。
「这是当年的秘密通道,不管是偷偷进公园来玩耍还是躲避管理员爷爷的追捕。」
「真是乱来。」大概还有和她一起努力的伙伴们吧。
也许有些羡慕,自己小时候又是过着怎样的童年呢,已经完全不记得。
摇了摇头。
受到了她不设防的影响,总感觉在对话时难以冷静思考,太过轻易就被她的话题引导,或许在精神上我应该对她有所防备。
突然我僵住了,萤雪就站在面前几步之遥的大树下,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顺着树上垂下的丝线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似乎也感觉到头上有什么异物,正准备伸手拿掉。
「别动!」
「唔?」萤雪被我的声音一震愣住了。
褐色的蜘蛛开始在她头上缓缓伸动长脚,完全伸展开应该比螃蟹还大,脑海空白的伸出了手,少女带着惊讶的双眼凝视着我没有动弹。
下一刻没有多想一巴掌扇了过去,在蜘蛛即将爬向她耳边时手擦过她的鬓发,那团褐色『沙』的一声掉进了一旁灌木丛中。
「那、那是蜘蛛吗?」摸着还残留有触感的手掌,身上后知后觉升起了鸡皮疙瘩。
萤雪慢慢走过来,轻易跨过了我们平常相处的距离才停下。
「谢谢,这样顽皮的孩子这里常有,一点也不怕生。」站在面前的她抬起头双眼直视着我,不像是受到了惊吓。
近在咫尺的明眸黝黑无暇似看不见的深底,如此近距离下不可避免闻到了身上散发淡淡的幽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
「毕竟整个铃音之森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人呢。」萤雪像在说悄悄话一样,有些顽皮的目光锁住了我。
「……诶,对蜘蛛已经习惯了吗。」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发觉思维正变得迟钝起来。
少女不再说话踮着脚凑过来,彼此的脸越来越近,感受到了气息,身子不由自主僵直起来。
脑海中只剩下苍白的大字『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她有些突兀地伸手朝我脸摸过来,一瞬间觉得石化了的身体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等,这是什么情况要做什么……)
「住手——!!」
突然身后响亮的声音,我身上的紧缚术似乎在一刻被挣开了,有些狼狈的回过头看向声音方向——
迫近的银色疾光。
不对那是飘扬的银发?
双脚跃起,那个招式是——
——自佛山传?杀人拳法?
下一刻只感觉到一双脚陷入了腹部,喉咙一甜,身体像沙包一样不可抗拒地扔出去。
「噗!————————嗵!————————咳啊!————————!」
反应过来重重摔在泥草地上拖出了一段距离。
「骗人……的吧……嗞……」
胃里翻腾着一阵绞痛,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吃早餐。
(但这应该是从石化魔女手中来解救我的吧,公园里的神明大人化身之类。)被狠狠踹中的腹部火辣辣的抽着。
「好色的混蛋,动手动脚想对雪做什么!」
就在我产生感激的想法时,那个响亮的声音咆哮起来。
「诶?」咬牙抬起头。完全与情况截然相反的说辞,站在一旁的萤雪已经惊讶的捂着嘴,表情中分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同时注意到另一张因愤怒将要喷出火的脸蛋。
「当时的状况外人看上去难道不应该是……」我完全是被动接受的一方才对。
「你说什么!区区水蛭敢对本人的判断抱有疑问!!」
视线落到同样身穿镇立高中制服戴着校徽的少女身上,淡蓝为主色黄色领结点缀的制服,阳光里泛着金色的银发,姣好的脸蛋上,左眼下有颗点缀的泪痣,不错此刻,银色的双眸如同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外国留学生?)
「哈……哈啰?」
「你——!!」
反射性伸手护住脸。
「没见过这种天生发色的乡下土鳖,铃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先入为主是老化的前兆。」
相比之下你们这里才算是乡下吧。
这么说着的萤雪走过来站在跟前俯看着我,倒在地上被两名少女包围了。
「铃,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觉得今天会是雪来踏青的日子。」
两人在我头上进行着对话,只不过制服裙是及膝长度。
叫做铃的少女身高和萤雪相仿,罕见的瞳色和发色,如果身穿御寒长绒棉袍戴上一顶高毡棉帽站在雪地车站之中,绝对会被认为是从俄罗斯来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做雪铃,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萤雪目光转过来打消了我的想法。
我揉着腹部勉强站起来。
「还好今天及时赶到了,险些让疑男得逞。」雪铃脸上还残留着恼怒。
「得逞什么?刚才遇到危险的明明是我。」
是的,形容成被蛇盯上的青蛙在恰当不过。虽然有些在意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下去……
「刚才有对夏树做什么吗?倒是某人突然就对人家……要知道这里也被神明大人注视着呢……」
「咳!那个不是我能控制的好吗!」
看着这个人一脸无辜的背过双手就有些血压上升。
「雪要当心,疑男绝不是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的草食系。」雪铃毫不掩饰针对我的意思。
「姑且还是问一下,阁下口中的疑男是谁?」我耐着性子问道。
「『疑男』就是眼前『变态好色像水蛭一样柔软恶心的可疑男人』简称。」
回过头看了一下,这里除我之外没有别的男人。
「为什么是水蛭?」
「因为总是黏住人家不放,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
「别取这种麻烦又难记的称呼啊。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了,起绰号什么的小孩子气……」不禁松了口气,如此像顺口溜一样的中文是我多心了。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简称倒是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它的真正诠释,而且这种环节动物有着它自己的价值。
『噗!』一记胫骨狙击下段浮空踢中正命中。「呜——!」
一股揪心的剧痛传来,险些摔倒在地。
「痛死了——!干嘛踢我?!」我蹲在地上抱住了胫骨。
「只是因为踢了会高兴,你有意见吗?」
「既然铃也来了正好开始,夏树你也来吧。」萤雪和雪铃拉着手走在了前面。
喘着气站起来跟了上去。如果说第一印象很重要,那一定是被讨厌了,还是毫无理由的,就像有些小孩天生讨厌青豆一样。
沿着碎石路往林园深处走去,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古风建筑前,像是宗祠一样的地方,门口矗立着两只动物石雕,奇怪的形状分辨不出是何种动物,可能是当地人的信仰之类。
「这两个孩子是这个神祗的守护者。」
正盯着石雕发呆,雪铃没好气的在一旁解说道。
「唔……这里的传说么。」
大概因为摔倒的原因,头有点晕眩,萤雪已经先一步走过去推开门。
神祠前的地面明显更加干净,工艺古老的红木房梁和立柱,镂空的木雕窗户丝毫感觉不到破败的气息,雕花木门也像刚擦洗过。
跟着迈进门,里面是作为供奉神明的神台,台上摆着空的香炉和供奉的物品:一个木牌位,上面刻了一组简单的奇怪图案,意味不明三条交叉的直线,下面用墨水写着『神明大人』几个清秀的字。
「这……是什么,简单的做工该不会是……」我看向少女。
「因为神明大人的塑像不在这里,所以代替画上了印。」萤雪平静的说道。
看来是有些复杂的内情,不过不知道擅自把神祠当做秘密基地这种行为宽容的神明大人会作何感想。
萤雪走到神台旁拾起了地上的旅行包。
「里面是什么?」
「捕虫工具。」
「……捕虫?」
再次打量着眼前两名身穿高中生制服的适龄少女,捕虫,从她们嘴里说出就好比是要狩猎天敌一样的宣言。
「惊蛰之后虫子们都苏醒了,这里也会慢慢变得热闹起来了。」「——我在一旁看着就好。」突然联想到她带我过来的理由。
「你还在啊。」雪铃的声音里依旧有点不高兴,一旁的萤雪正在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结果,拎着塑料箱和工具包跟在了两位少女身后,走出这个不知名的神祠仿佛又回到森林之中。繁茂的森林中的确充满各类虫鸣。
「听到了~」「在呼唤了,好孩子~」
刚走出来,两位少女像被召唤着头也不回朝某个方向走去,不由得想到被笛声吸引走进森林的小孩。走到她们停下的灌木丛前,此时的二人都襟口不言,两道目光似乎集中到一片叶子上——
上面停有一只体色和叶子差不多的青虫,约两寸长的青虫在叶子上缓缓蠕动着,一身稀有的虎皮纹,头上的独触须像天线似的不停摇动着,不时停下来咬一口叶子休息一下,然后继续的上路,真是只悠闲的家伙。但是不能因为那笨拙的样子就小看它,这种鳞翅目天蛾科的幼虫具备让女孩尖叫的实力。
(不对!怎么会跟着她们仔细观察起来了!)
「这孩子怎么样,软软的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样子。」雪铃问道。
「呵呵,那么多的小脚有规律的摆动着就像随着海水浮动的海藻~真担心它走路会绊倒。」萤雪说道。
「那层墨绿的皮肤下面就像是充满了水一样耶,前进的时候身体就像波纹疾走一样~」
「快看,它特别喜欢吃这个呢,在我们注视下也能安然进餐。」
「……」
听着眼前诡异的对话,皱巴巴的皮肤,只能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应该计较的地方。
然后萤雪伸出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了一下正在努力爬行的青虫,那只虫子像预警到危机一般紧张起来顿时缩小了一圈,她见状露出了母亲一样温柔了笑容。
(之前朝我脸上伸出手指该不会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吧……)
「这孩子如何?」雪铃竟露出微微忐忑的神情询问道。
「唔……感觉少了点生气有些排斥我。」
「那算了。」
「你们在挑宠物啊!」
「没办法了,换下一个地方。」
只得继续跟在她们身后,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突然变成一张昆虫脸转过身来。
「夏树也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秀丽的脸蛋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果是换个时间地点说不定会让人怦然心动,本人或许未曾在意,即使丝毫不加修饰也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而走在一旁的雪铃不说话的话俨然异国风情的少女。如果在如此幽静的环境里散步,在石桌旁坐下来休息吃准备的便当,这样的踏青活动或许会挺不错。现实却是一名监护人带着两只小女孩去公园里捉虫。
(不过……)那头银发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生的吧,而且很虚幻的样子,让人不禁想摸一下确认,这种头发摸起来会是怎样的感觉——
敏感的两位少女同时停住了,转过身看着我,看着手正伸向雪铃头的我的手。自己也愣住了,还以为只是假想动作。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不、我只是肩膀有点酸活动一下!」
「雪,你为什么要带这种人过来!」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承认错误了。
「等一下!不要双手放在胸前一脸戒备好吗!那我保持一米——」「两米。」
明明同样是公园,铃音之森和千卉公园却从构筑理念上大相径庭,设计者的心智有着本质区别。铃音之森保留着山的味道,偶尔会有石凳或者供人避雨休息的凉亭,再有就是那座神祠,相比之下千卉公园就是充斥着现代气息纯粹的休闲公园。
「这里发现了,这棵树干上!」不远处又传来悦耳的声音。
这个园林里面很安静,细微的声响也能听得非常清楚,现在就好像被三人独占着。虽然对昆虫没有特别的喜欢或者讨厌,说不定要在二者中选择的话会选择喜欢,但是看着眼前两名少女对此发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搞不好她们选择恋人的标准也会和昆虫一样。
来到她们身后,隔着二人看到了新的目标——
树干上巍然站立着一只甲虫,如同身覆铠甲的步兵,浑身散发出岿然如岳的气势,头部的长枪竖直指向身前,大盾伫在身侧防护着,应该是只雄性,可能由于季节原因这只鞘翅目金龟子科的家伙还只有两颗指甲盖的大小。
「是犀兜虫!」雪铃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喊出来。
「真是一位帅气的少年。」萤雪含着微笑看着『他』。
「从小是孤儿的他加入骑士团以后经历了无数战斗,他并没有因为被誉为王国史上最年轻的步兵长就骄傲自满,部下们休息的时候他也独自一人训练枪术,因为他知道自己宿命对手的强大。」
雪铃已经开始了可能是带有异域风格的解释了。
「唔,不知不觉被他的坚强吸引了呢。」萤雪也发表了赞同的看法。
「这个可靠的家伙让人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了。」我无力地跟着吐槽到。
「……」
萤雪突然转过身,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看着我,雪铃则是『我错怪你了』的表情。
「夏树你……」
「是配合你们啊。」我没好气地说道。
「原来有这种……」萤雪发出轻叹。
「断*之好。」「龙*之好。」
「给我适可而止!」越发觉得跟她们过来是错误的决定。
「对他的感觉怎么样?」雪铃又无视我询问萤雪。
「决定就是他了,塞因。」萤雪敲定道。
「谁啊!如此年轻又帅气的名字!算了……是以什么来判断决定捉它的?」我口干舌燥地插嘴问道。
「夏树以什么来判断决定绘画的?」
全凭感觉么。
要把这只『塞因』抓回去,想象她一把抓起来把玩的样子,不禁猛甩头。
「夏树,给我那个扁扁的塑料盒。」
「这是什么奇怪的工具。」
「只是普通的针盒。」萤雪眯着眼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针,像在确认基准线一样比着甲虫的大小。然后伸出左手将来不及反应的甲虫按在了树上,果然对于昆虫一点畏惧也没有。原来是天敌。
下一刻长针贯入了塞因身体,从头部下翅根部,大概是人类颈椎的位置。娴熟流畅的手法,插下去的部位不偏不倚。
「……?」
看着还在微微挣扎的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萤雪两根手指捏着针,把被贯穿的甲虫倒着举了起来,如同执行了刺刑,出奇缓慢的时间中,甲虫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映在了眼中,在空气中摆动的多只脚仿佛经过了很长时间才停止。
少女脸上平静而满意的表情。
「唔,这样就行了,保留这孩子最可爱的样子。」雪铃认可的点了点头。
嘴微微张着,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我大概只是在勉强地呼吸。
「不是说捉虫么……」眼前发生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夏树,塑料箱子递给我。」
身体像牵线人偶一样按照她的指示动着,看着她拿出手帕温柔地包裹起塞因的尸体,装进了塑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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