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轨道打击

跑，亡命地奔跑——在一头撞上力场的外侧时，余海才想起来力场的特性——他竭力地压下急得不能再急的步子，慢吞吞地朝着力场中挪着小碎步靠过去。

尽管他的动作看起来气定神闲至极、像是刚吃完饭的老人在悠然地闲庭信步，但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背的冷汗已将他内心的恐慌暴露无遗。

“余海，你先进去。”青年又听见了背后少女那强作镇定自如的声音，“我来拖住它前进的脚步。”

余海猛地转过身子，看见了蹲在地上、以刀支撑着地的少女。留意到对方的目光，柔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殷红，但仍勉强地回以一个有些苦涩、又有些愧疚的笑。

“我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骗我？”——他压抑住心中正沸腾般的情绪，以一个异常平静的口吻向对方发问，“骗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那是因为……”柔荑已将脸摆了回去，不让余海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

余海只感觉他胸中正燃烧着的那团火正在剧烈地膨胀着，即将要冲破他的喉咙、直直地涌进他的脑中、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就只是为了这个儿戏的理由？”青年颤抖着的声音逐渐提高音调，“就为了让我相信你……”

——沙雾中的庞然大物仍在慢悠悠地挪来。白色透明的粘液正从前方的迷雾中蔓延开，令人头皮发麻的类似湿漉漉的软体动物拍击地面的“啪叽啪叽”声也正由远及近地逼来。

柔荑一言不发。在凶神般扑来的风中，看似柔弱的少女疲倦地合上了双眼。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在铺天盖地地涌来的古怪的怒吼声中，像一堵墙般拍过来的风沙走石在霎那间就将柔荑娇小的身躯彻底淹没。连滚带爬地步入力场中的余海一头摔在了护盾区域中，耳中满是噬魂的余响。

他挣扎着拖着笨重的身躯从地上爬起。他的耳麦中再度传来了柔荑凄楚的声音：“再见了，余海。”

青年猛地抬头，正和畏畏缩缩胆战心惊地蜷缩在铁幕生成器旁的路小晓四目相对。

“小晓，我不理解，我无法理解！”余海伸臂指向他的身后；在力场之外，汹涌地扑打在护盾上的风沙已将作战的情景彻底遮埋，“她仅仅是为了让我信任她，就，就——”

路小晓眯着嗓子小声地回答：“我也不理解。”

青年满腔的火登时被她胆怯而娇柔的模样彻底浇灭。他昂着头、正视向头顶混浊的苍穹，握紧拳头时亦不断地深呼吸着，但他心中那股憋着的气却始终无法释放出来。

……压抑，太压抑了。这个柔荑……她简直像是不可理喻的狂热殉道者，为了某些可笑的信念而不惜赌上他人、乃至自己的性命！

“余海——你是叫余海吗？”

——耳麦中又响起了别的声音。呆滞了两秒的余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长歌”号卫星上的负责人宁荣，那个嗓音听起来很懒散优雅的女子。

“其实，你可能不知道……作战部的特勤精英们的心理早就出问题了。”见余海没有应答，那女子又自顾自地开口了，“华夏星盟一贯崇尚勇敢精神与进攻主义，以及……光荣牺牲。”

“作战部一直在给予特勤精英们压力。例如，它要求特勤精英们一定要让民众、让非战斗人员信任他们。特勤精英是星盟最后的武装部队，如果他们无法给予普通人信心，那没有希望的星盟很快就会步入绝望与黑暗。”

余海的拳头越攥越紧。——所以，即使柔荑身上的衣甲被打得支离破碎，她也仍会告诉自己“她有扭转战局的能力”么。

“所以，就算特勤精英们已无法应对极度恶劣的战况，他们也会坚定不移地告诉周围的民众与非战斗人员‘我们会处理好一切’，而后义无反顾地继续作战——直到战死阵亡。”

“但这显然不合理！”余海冲着耳麦大声咆哮。

宁荣叹息，声音也骤然低沉了下去：“是，我也认为不合理……但你我都没有改变不合理的能力。”

——严重警告：检测到防护服穿戴人员情绪不稳定，有“中度”崩溃风险。准备注**神稳定溶剂。

——严重警告：精神稳定溶剂储量不足。准备对防护服穿戴人员进行电击制服。

“余海，坐下，不要冲动了！”见青年仍然粗重地喘息着，捏着拳头困兽般地在原地转着圈，目眦尽裂中双目变得通红，路小晓情不自禁地大喊了出声，“快稳定你的情绪，不然……”

“我怎么稳定我的情绪？我在亲眼看着一个花季少女送死！我在看着她为了什么狗屁理念而不惜放弃掉自己的生命！”余海抬头、口无遮拦地怒骂出声，一把将手里的枪握紧了，“不行，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强大的电流已从防护服的内部喷涌而出、将他击倒在地，直至他抽搐痉挛一阵才倏然消失。

“轨道轰炸程序已经就绪，”宁荣已不再多费口舌了，她只是淡然地叙述了一番事实，“你们面对的群落虫王即将灰飞烟灭。”

余海绝望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电流的副作用却只能让他从喉咙中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嘶鸣。他眼睁睁地看着苍穹中闪烁过一束光，而这束光很快就将整片昏聩的天地映得亮如白昼。

爆炸声很快就充满了他的耳中，不过片刻他的双耳就仅剩下一阵“嘶”尖锐长啸的耳鸣、与让人头昏脑胀的嗡嗡余响。

他视野中的力场护盾也像阳光下的坚冰般迅速溶解、破碎，充斥着狂躁与死亡的高热扑面涌来——但在地狱火触碰到余海的身躯的前一刻，路小晓再度摁下了铁幕产生装置的按钮。

“正在强制重启铁幕力场护盾。警告：装置过载。”

在超频运作之中，路小晓的防护服手套立即被高温熔化了一截，原本光滑剔透的合成纤维倏然化成了黑色的灰烬，末端还残留着一缕青烟。

——在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中，那名群落虫王再度发出了压抑着愤怒的怒吼。但在熊熊地爆裂着光焰的烈火中，一切生灵的挣扎都仅是徒劳。

————————华夏星盟内部资料库———————

情报保密等级：S+（最高）涉及科技：无

【以下为华夏星盟高层与地面叛乱机械体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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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删除】——“为时已晚，有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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