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红衣,乌发云鬓,嬴政看着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想着,这次齐王倒真的给了他个意外之喜,雪肤花貌参差是,果真像齐王上书里所说,是个绝世美人。
咸阳宫不缺美人,他也没有揽尽天下美色的想法,给齐王说要公孙丽,更多的也是出于政治需要,恐吓齐王顺便安安他那颗被吓破的胆罢了,至于公孙丽……有没有其实并不重要。
只是……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些,嬴政看着女子覆满冰雪的眉间,这么想着。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声音柔和了些,又不禁后悔,让她来樱园太过唐突,自己应该在咸阳宫殿上见她才显得郑重。
荀蓁看着嬴政,意识到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联想到灭魂给她说的事,于是她说“荀蓁,荀草的荀,其叶蓁蓁的蓁。”
“你读过书?”
“读过”荀蓁道,目光落在了棋盘上,她没说谎,确实读过,也只是读过而已,她是鬼谷的人,但不是纵横家。
“会下棋吗?”嬴政注意到荀蓁的视线落到了李斯和他刚刚的棋局之上,嗯,是他赢了,秦王心想,若是李斯胜了,就有点尴尬了。
荀蓁没说话,她看着嬴政,不……更准确地说……她在看他腰间的剑。
木剑被灭魂带走了,大概是害怕她就算是一把木剑没有内力也能对秦王做些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荀蓁想,木剑又怎么了?老师没用过木剑?不是一样能教盖聂和卫庄做人?
剑是很重要,然而剑客剑客……重要的难道不是人吗?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搭理秦王,真的……一点也不想,虽然她没有迁怒的坏习惯,可……这件事本来不就是秦王的锅吗?
荀蓁并不认为这件阴差阳错的事里没有秦王的原因,想到自己离桑海近在咫尺却被抓到咸阳宫,荀蓁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坐下来,”嬴政意识到他面前的姑娘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对他的印象很差,虽然她会回答他的某些问题,可并不想对他露出更多的东西,于是他伸手,想把荀蓁拉到他的身侧。
荀蓁躲开了秦王的手,坐到了棋盘的另一侧,没有看秦王,注意力放在了棋局上。
白子在刻意放水,荀蓁随意扫了一眼,得出了这么个结论,简直不要太明显。这让她想起了她在岳麓山学剑时,真人对她刻意放的水,虽然最开始她棋力不够没看出来……可现在还和十年前一样吗?
嬴政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在看看一心放到棋局上的荀蓁,迟疑了会,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见到自己久别多年的师妹,盖聂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明明小庄前些日子才说他去天宗时见到了在岳麓山隐居的师妹,可……为什么他能在咸阳宫见到荀蓁呢?
这里是秦国咸阳,不是楚国的衡山啊!
盖聂想起秦王对他说的,今天齐国送来的美人到了,齐国的美人=荀蓁=我师妹?
盖聂看着不远处和秦王正在下棋的师妹,只觉得恍惚不已。
师妹……变了吗?盖聂回想小庄给自己的信里完全没有提到这回事,所以……荀蓁这是在做什么?
盖聂想着卫庄对于荀蓁的某些咬牙切齿的控诉,愈发地沉默,然后握紧了剑柄。
荀蓁没见过秦王,但从很多人的口中听说过他,有人说他残暴,有人说他雄才大略,也有人说他刻薄,心机深沉,她并不在乎这些,大抵是……离她太远的缘故,让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岳麓山的生活很悠闲,比在鬼谷时还要悠闲,毕竟那个时候她还要照顾三个人,可到了岳麓山……她就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她虽然走过这万里山河,见过悲观离合,可那都是在长辈的陪同下,本质上说来……她其实并没有见过太多的风雨,荀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卫庄在岳麓山比试完后,虽然心情极度不好,可看着她还是说了句“你这样就挺好”
咸阳宫的侍女们很尽心,也很听话,衣裳华丽,金钗夺目,地位尊崇,似乎一切都是这么得好,只要就在秦王身边,凭这张在世人眼中出尘绝绝的脸,她就什么都能得到。
可她不需要,无论是地位还是别的什么,荀蓁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不需要更多了,而且,也没必要。
落下白子,干净利落地结束掉这局和秦王之间棋局的荀蓁这么想着。
荀蓁下棋和她的出剑很像,不或者说,是出剑和下棋很像,毕竟从一开始她是从下棋这里悟出了自己的风格。
荀蓁的剑法是鬼谷子亲自教的,可问题是他也教了卫庄和盖聂,但师兄弟的风格还不是不一样!不能融汇贯通,没有自己的风格,学了再厉害的剑招,也登不得大雅之堂,鬼谷纵横的剑大抵和他们的性格经历有关,至于荀蓁……,和性格经历也有关系,她拿刀时是干净利落,自然用剑时也是一样的干净利落,至于下棋……下棋也是一样。
由于岳麓山上和她下棋的都是内外兼修,步步为营,擅长布局的,所以……久而久之,荀蓁的棋风就往破局上倾斜了,像她的剑,锋芒毕露,干净利落到让人怀疑人生。
都说见棋如人,嬴政握着怎么都放不下去的黑子,有些奇怪的想,可荀蓁看起来虽然冷了点,可并没有锋芒毕露的架势,安静乖巧得倒和她的神情一点也不搭。
荀蓁觉得她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拐弯抹角,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她现在只想把剑放到秦王脖子上问问他到底同不同意放自己离开,荀蓁低头看着秦王身边的剑这么想着。
“不知中车府令有没有同王上说过,荀蓁是使剑的剑客,”荀蓁抬头对上嬴政的视线,在嬴政略带疑惑的目光下,继续道“但王上连妾的名字也不知道,想来更不知道妾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令国的六剑奴给带回来的。”
“而对一个剑客而言……尤其对我而言,”荀蓁看着嬴政,嘴角弯了弯,猝而收敛笑意道“王上更不该讲剑置放于身侧。”
荀蓁说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抽出嬴政腰间的天问剑,轻拂剑上的花纹,就像是对待青锋剑一样。
荀蓁不明白,嬴政为什么见个姬妾还要把剑带在身边,而且……他是跪坐,轻易也拿不出剑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荀蓁抬手挡下盖聂的一记剑招,这么想着。
“师妹!”
盖聂曾经是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现在则是秦王身边的剑客,干的是护卫的工作,随侍王上左右,以防不测。
盖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存在的很合时宜,抬手挡下荀蓁的一击,未来的剑圣心想,不然……谁又能拦下他这早已今非昔比的师妹呢?
荀蓁是他的师妹,曾同在鬼谷求学,当然不同的是盖聂是真的在求学,荀蓁……则是在老师鬼谷子刻意纵容下十分不情愿地划水。
他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重逢,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尴尬的情况,盖聂感觉到对面的人越来越快的招式,觉得自己很憋屈,师妹……你讲道理好吧ヾ(A‘)ノ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打你的,可你手里摁着把天问剑……你让我怎么办?直接放你去挟持秦王?
不过,荀蓁这个水平,她到底是怎么大败小庄还有怎么落到六剑奴手里的呢?
荀蓁的轻功很好,不用很好形容都不恰当,应该说是非常好!盖聂看着在漫天飘落的樱花间灵活得像只飞鸟一样的红衣女子,叹了口气,秦王……赵高……是怎么把她弄到咸阳宫里来的啊!
“师兄”荀蓁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配上她那张神情寡淡却美丽至极的脸,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当然……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请师兄接我一招,”荀蓁说完,未持天问剑的左手竟隐隐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有劳师兄指教”
盖聂“……”
鬼谷有纵横,盖聂使的是纵剑,卫庄则是横剑,然而纵横合击,威力更大!当年在魏家附近对阵黑白玄翦时,他们师兄弟曾使出过这双剑合璧,只是……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在师妹荀蓁手里再次看到,而且……凭空以内力出剑,这是阴阳家的聚气成刃?
盖聂算是明白为什么卫庄会输,以及……为何在信中闭口不言,觉得尴尬丢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存了让他也摔上一跤的打算。
想到这里,盖聂突然很是羞愧,荀蓁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懈怠,不然也不会能左手使出横剑,更不可能使出合击,可反观他呢?盖聂为他和小庄感到羞愧。
李斯觉得今天他可真是大开眼界,本以为王上的新宠是盖聂的旧情人,没想到却是师妹,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位荀蓁姑娘……可真厉害啊!
大秦的廷尉大人想起红色的身影抽出王上腰间的天问剑时干净利落的动作,再次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这都能把盖聂给打下来,再看看被荀姑娘随手挥落的樱花所击只能躺在地上的侍卫,李斯反问自己,这还不够厉害吗?
“蓁儿……”
盖聂睁眼,看到的却是他万分熟悉的天问剑,再看看荀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无可奈何道“莫伤王上。”
荀蓁看了眼不远处站起来的玄衣男子,然后道“我没想伤他,我只是想回家,而且……”
荀蓁左手捡起盖聂的佩剑想了想道“我现在有了更好的劫持对象,师兄!”
盖聂看着剑尖逼近自己脖颈的天问,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更加难以置信,为什么荀蓁会有这种想法?劫持他?
等等,劫持他,鬼谷弟子,秦王近卫,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盖聂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心想我们难道不是师兄妹吗?
不管盖聂怎么想,荀蓁却是对这个选择很满意,
“此乃鬼谷传人,王上近臣,王上该不会就由他在荀某剑下就这么倒着吧!”
荀蓁是不大会威胁人的,可是在荀英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下也学了点,谈判虚与委蛇很重要,可直击重点更重要。
李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听到了什么?
你们不是师兄妹的吗?摔!!!
相比于李斯的搞不清楚状况,嬴政倒是接受良好,可能是因为……秦国历来有鬼谷的人,以及……荀蓁的确很难打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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