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湘的办事效率倒是极高的,第二日的接风宴会举行得十分盛大,然昨晚宁含香突然的和离让他倒是多了几分沉思,这位挂名夫人最终还是和她那位寒门出身做了县丞的竹马,去归于大隐了,他如今权势滔天,堪比君主,然而最为怀念的,却是当初和苏琳湘江南采莲时。
彼时的苏琳湘坐在高台的小榻上,周边的侍女用巨大的芭蕉叶正在给她扇风,侍女剥了一盘葡萄,她尝了一颗,很甜。看着下面一片笙歌燕舞,道:
“朕在此欢迎来凤来的使者,为表汜叶对来凤的尊敬,特办此宴会,歌舞升平之际,望使者同众位爱卿玩的尽兴,宴会也将从下午举行到晚上凌晨。”
话毕,那下面便更为热闹了。
但使者似乎举着两盏酒上高台这边来了,舒霁林一身大红衣袍,眉目如画,冲着苏琳湘笑道:
舒霁霖:“陛下好风采,不知能否接下我的这杯酒,以表两国交好。”
苏琳湘:“使者更是好风采,但朕以为接不接都并没有意义,交好不是使者这般嘴上说说而已,更需要贵国的实际行动。”
苏琳湘淡笑答道。
舒霁林微微怔愣,似是没想到苏琳湘有这么个回答,不愧是个能做女皇的奇女子。
但转瞬,苏琳湘还是接过了那盏酒,见舒霁林有些疑惑的神色,笑道:
苏琳湘:“虽说朕以为这与两国交好并无意义,但朕接受使者的诚意,饮下这酒,表示朕对贵国使者的尊敬。”
说着,苏琳湘便要饮下,此时一只青葱玉白、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制住了她的手,并拿过那盏酒,饮下。
此人正是沈辞,他看了看舒霁林意味的眼神,道:
沈辞:“臣以为陛下既有此心,然贵国使者直接让我国君主饮酒,未免有些不妥,是以替陛下表示这心意,使者说可好?”
舒霁霖:“既然丞相如此说了,我也无话可说。”
舒霁林无所谓地耸耸肩。
苏琳湘睨了沈辞一眼,有些不喜,莫不是连外交都要来横插一脚?
沈辞突然低身在她耳边道:
沈辞:“你现在不许吃那些太医不准的东西,酒也不能喝。”
苏琳湘轻哼一声,惺惺作态如斯,沈辞可谓是典型代表了。
沈辞:“我会让御膳房给你禁了的。”
沈辞不理会她的色厉内荏,淡淡回复。
……
舒霁林似乎并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注意力都被宴会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众人都想不到的人物——当朝太皇太后吸引走了,这位太后还很是年轻,双十年华就嫁给汜叶第三任君王为皇后,也就是苏琳湘前夫的父亲,第三任君王在她嫁去第二年就去世了,就是太后了,尔后,苏琳湘前夫四任君王祁凌云同样去世,到了现在苏琳湘执政的女帝朝代,历经三朝,才三十几岁。
但这位太皇太后虽出身沈氏,却不理政事,向来吃斋念佛,也不理沈氏,别说宴会了,都不让后宫那些女人进她宫里请安。
舒霁霖:她……而今,怎的出现在这宴会上了?
此时的舒霁林突然道:
舒霁霖:“这个女人,好生眼熟。”
苏琳湘不由得奇怪道:
苏琳湘:“太皇太后已是多年未曾出过皇宫,使者怎会见过她?”
舒霁林将视线收了回来,有些尴尬道:
舒霁霖:“十几年前吧,因为当时是在战场上,那名男子是个豪杰,故而印象挺深的。”
苏琳湘这下被勾起了兴趣,道:
苏琳湘:“豪杰?怎的与我朝太皇太后有干系?”
舒霁霖:“我也不晓得那是否是汜叶的太皇太后,若是了,那更好。”
说着,舒霁林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道:
舒霁霖:“这是那位我在战场上屡次见到的豪杰的玉佩,他临死之际托我将此物交与他心仪女子,约莫有锦扇二字。隔了这许多年,不大记得清楚了,但那男子是汜叶的,此次前往汜叶,便想着将它带来了。”
而此时的苏琳湘却愣在了那里,身体有些抖动,语气不稳,道:
苏琳湘:“把那玉佩给我拿近了,让朕瞧瞧。”
舒霁林不明所以地拿给苏琳湘,但中途却被一人劫走,那人正是当朝太皇太后,沈锦扇。
她平日里吃斋念佛的那股子淡然劲儿一瞬就没有了。
此时倒是像个发疯的女子,握住那块玉佩,泪水直流,喃喃道:
太皇太后:“他没有骗我,他原来没有骗我……”
玉佩的主人,苏家曾经的一员大将,苏琳湘的大哥,苏允之,宣宏八年,守城不敌,死于乱剑。正是汜叶第三任帝王在世时间,沈锦扇入宫之时。
太皇太后:“他,玉佩的主人,在哪里?”
沈锦扇凄然追问舒霁林,双眸含泪。
舒霁霖:“十几年前,死于乱剑,这是他托我带回汜叶的遗物。”
沈锦扇突然大笑,笑声凄厉,一边笑一边步履蹒跚着离开了宴会,众大臣虽不明何事,然也只一瞬,一朝寂静,宴会又恢复到了歌舞升平的样子。
这么一出下来,苏琳湘心里也有点堵,看了看舒霁林,有些感谢道:
苏琳湘:“多谢使者带给朕的这个惊喜了,玉佩主人是我的大哥,十几年前死于乱战。”
苏琳湘:“朕现在有些累了,希望使者尽兴,朕先离开了。”苏琳湘揉揉太阳穴,有些乏力道。
不等舒霁林回答,她便搀扶着侍婢缓缓离开了。
舒霁林看着苏琳湘离开的背影,桃花眼微眯,有些兴味,豪门世家,精通文略,坐上女帝,苏琳湘这个女人,才是能与他相匹配的帝后人选。
同为男子,沈辞自是晓得这使者的眼神所为何意,他睨了一眼舒霁林,警告道:
沈辞:“陛下可不是你动得了的人,还请使者将自己那些心思收回去。”
舒霁霖:“丞相大人说笑了,我怎敢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舒霁林笑道。
沈辞嗤之以鼻,不理会他的答复,便按着适才苏琳湘离去的方向走了。这使者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说不准是来凤的王公贵族前来,既上过战场,而形容举止亦佳,绝非一般平民受教。
沈辞跟上苏琳湘离去的方向,终于瞧见了前面的苏琳湘,她一身端庄华丽绣着双龙戏珠的宫袍,此倒是有些滞碍着她走路。
他一阵小跑上去,换掉了旁边搀扶着的丫鬟,亲手来扶她。
苏琳湘倒也丝毫不觉不妥,连眼神都懒得投过去,道:
苏琳湘:“朕今日里还真是好福气,丞相大人屡次三番地在朕身边护着朕的安全。”
沈辞:“臣应当做的。”
沈辞憋了半天,也就说了这么句,顿了半天,突然冷不丁道:
沈辞:“陛下,臣近日深感诸事不顺。”
苏琳湘:“丞相大人竟还有不顺之事?”
苏琳湘冷嗤道。
沈辞:“一不顺,陛下不信任臣;二不顺,臣妻已离,单身寡居了。”
沈辞答道。
他本以为苏琳湘听到这消息,会有丝毫欣喜,不料,苏琳湘只是淡淡地应道:
苏琳湘:“那爱卿可得好好小心着自己,免不得哪日里不顺到将自己给送了命去。”
虽则他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然苏琳湘未曾推开他,便是有些令他欢喜了,倒也不妨事。
沈辞:“若是陛下未曾有事,臣自然得陛下荫泽。”
苏琳湘看了他一眼,便由着他去了,原是沈辞在她怀孕之后,总是迁就她居多,莫不是还以为能让这孩子继承皇位了,那他方是真正的帝王了。
两人途中,竟也是相对无言,索性也只能谈论些朝堂之上的政事,那些个儿女私情,似乎都无从说起。
沈辞:“陛下,那个来凤来的使者,臣以为并不是一般人,或许是来凤的王公贵族,陛下还要小心为上。”
见要至永宁宫,沈辞不由得提醒她,毕竟他觉着这位使者来意似乎不一般,甚至有些针对苏琳湘。
苏琳湘:“丞相的建议,朕听进去了,朕还不至于没了分寸,做出些荒唐事。”
苏琳湘淡淡道。
临近这宫殿,见灯火有些辉煌,她脱身,转身平静道:
苏琳湘:“朕已至永宁宫,外臣不宜多留内宫,朕虽知丞相大人权利滔天,但还是要避着落人口实的好。”
说着还又退了一步。
沈辞倒是丝毫不理会她赶人,反倒装作不晓得她话中之意一般,笑了笑,道:
沈辞:“陛下为臣如此着想,臣岂敢不听,臣在此就先告退了,只是还请陛下多小心些身子,也莫被这使者以及众大臣给识破了。”
说着,沈辞上前一步,在她耳边沉沉道:
沈辞:“陛下还请保护好臣的孩子,莫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苏琳湘面色一凝,随后冷笑一声,道:
苏琳湘:“自是,毕竟这也是朕的血脉。”
说着便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沈辞一人留在原地,看着苏琳湘离去的背影,几分沉思,方才缓缓离去。
那位使者的来历,他倒是得去查查,苏琳湘这边,也得加强眼线,照她的性子,免不得哪天给‘意外’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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