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伊尔】

“罗斯公爵，什么叫‘如果公主殿下不来的话我就会前去绑架您’啊？！”眼前的少女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腰背系着个简单的蝴蝶结，裙边绣着可爱的蕾丝，柔软的白金卷发被那深海一般蓝的发带束成了高高的马尾，皱着的眉头下是一双玫瑰般红艳的双眼，气鼓鼓地嘟起了樱粉色的唇。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当两个最喜欢的东西搭配在一起，似乎给人带来的快乐能呈几何倍增长。

“愿奥亚帝国的繁荣与您同在，公主殿下。您能如约而来我感到十分荣幸。”虽说我知道她并不喜欢私下被“公主的礼节”所束缚，但是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会让我产生想向她行礼的冲动。『这个人应该被所有人尊敬，关心，爱护，她是所有人的公主殿下』。“什么如约而来？明明是你诱拐了我的蓝蓝威胁我！”看着微怒的她我不知为何有点高兴，大概是生气的她太可爱了的缘故。虽说我确实是刚好在她请假的期间也趁着亚特兰大的节假日回了一趟家，走在路上发现了那只鸟向我飞来，才想起来可以用它来给她写信。为了防止这封信被人看见引起不好的流言，我还特地用赛坎西亚帝国语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写下了这封约会的邀请函。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聪慧如她一定能知道信的主人是谁。

“占用了您宝贵的午后我很抱歉。但我很期待今天。”一方面我实在在意经历那场意外后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另一方面，对我来说今天也是个重要的日子。她看起来很精神真是再好不过了。“走吧，仅此一天让我做一回您的护花使者吧。”这里是公爵家的后门，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她直直地盯着我仿佛想看穿我的想法，看来她相当在意信里我所说的“有重要的事情想告知”一句呢。不过她好像放弃抵抗一般，叹了口气，将手伸向我伸出的手，安安分分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今天一天，您能否答应我不使用魔力呢？”仅此一天，圆我一个梦可以吗？她把头一歪，一副在琢磨的样子。那副样子实在可爱，我忍不住微笑起来。“嗯？……好吧。”马车慢慢地向镇上的方向驶去，她饶有兴致地拉开车窗边窗帘的一个小角偷偷地探头观察着路上的行人。明明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她却毫无防备地答应跟着一个男人出行。真不知该说是她警戒心太弱了，还是说她在一定程度上信任着我？即使我相信是后者，她应该也会原谅我的吧。

马车在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停下了。我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扶着她下车，“谢谢你，伊尔。”她的双脚踏上了平缓的地面，抬起头用灿烂的笑容对我道谢。我有点意外。这个动作我可能重复了不知多少次，这在我和珍妮在一起的时候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她可能真的是天使吧，仿佛知道让人心中充满温暖的诀窍。和她并肩走过了一条人际稀少的小巷，她在一个老婆婆的摊前驻足了。“婆婆，这个是薰衣草精油吗？”她指着一个淡紫色的小瓶子。果然是女孩子啊，我心想着。

“是啊，小姑娘。对睡眠安神很有效的。”老婆婆看着她如同看向孙女般慈祥。“那我买一瓶吧。”“小姑娘这么年轻就有那么多烦恼吗？不好好睡觉可是不行的哦。”老婆婆微笑着将那个样式简单但别有一番格调的小玻璃瓶绑上一条淡紫色的丝带打成蝴蝶结，包装在一个小小的纸袋里递给她。“谢谢婆婆。我有个朋友最近看起来无法好好入睡的样子，这是想送给她的礼物。”她双手接过，甜甜地对婆婆笑着。“原来如此，你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婆婆对她很中意的样子。“婆婆再见！”她拿着纸袋继续向前走去，我正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发现婆婆用手招呼着我过去的样子。

我疑惑着顺着她的手势将身子向老人探去，“小伙子，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啊。”看着老婆婆爽朗的笑，我不禁也回了一个笑容，“我会珍惜的。我会十分珍惜的。我保证。”她的步伐很小，即使落后了一小段路程，我也能轻易追上她。“你和老婆婆说了什么吗？”“没什么。”我暗暗笑道。不知为何听到别人夸她我也会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对了，这个，”她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我，“珍妮最近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伊尔你把这个送给她吧。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我心间，我也想她时刻考虑着我的事。“好的，我会告诉珍妮这是来自您的礼物的。她肯定会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的。”我接过了那个纸袋。“不不不，以你的名义就好了。”她连忙拒绝了，“算是我的请求。”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女孩子之间的事太过复杂，我也不太好参与，只能点头答应了。“快去看啊！”“汤姆，快跟上！”身边突然跑过一群孩子们，而且都向着一个方向，好奇心驱使着她想去探个究竟。“伊尔，我们去看看好不好？”看着她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双眼，一副请求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原来是广场中央有个剧团在表演，不少人聚集在了那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被人群拥挤着，我感觉仿佛要和她被冲散了，下意识紧紧牵住了她的手。那只小小的手好像很不自在，转来转去试图脱离我的掌心。“如果您走散了我会很困扰的，还请您忍耐一下。”其实这只是借口而已。她也安静下来，被剧团的表演吸引了注意。这好像是专门面向孩子们的戏剧，为了向孩子们传达黑魔法的邪恶，讲述的是正义的魔法师从黑魔法师手中保护大家的经典故事。故事已经到了**，黑魔法师已经被正义的魔法师压制得只剩一口气。突然那黑魔法师的扮演者回光返照一般站了起来，向着这边冲来。

这可能是那种剧团常有的会和观众互动演绎的环节吧。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不小心松开了那只手，那个“黑魔法师”就抓住了希娅。“都不准靠近！再靠近我就杀了她！”周围的人都配合着“黑魔法师”向后退去，此时希娅成为了人群的焦点。她好像很慌张，有点不知所措，但看着小孩子们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尽全身演技地喊道：“啊，好害怕！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看着她实在不擅长角色扮演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未料到人群中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喊出“王子快去救公主啊！”这个孩子应该不知道那是真正的公主吧。接着孩子们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出现“王子快去救公主吧！”“是啊，王子就应该保护公主！”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口中说的王子是指我。正义魔法师的扮演者好像未曾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僵硬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孩子们的目光整齐划一地向我看来，身后的大人们也在看热闹似地起哄。我有点明白公主窘迫的心情了，这确实很让人害羞。看了看那个舞台上的正义魔法师，我努力将心中的羞耻心压下，几乎是一字一字硬生生地喊出“魔法师，快用魔法控制住他的行动！”那个扮演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嘟囔着不知道什么语言，假装是在念着咒语，黑魔法师也配合地在他念完咒语后定在那里仿佛不能动了一般。我赶紧趁机上前拦腰抱起了她，向着人群外面跑去。

这意外的小插曲让我们不禁放声大笑。我多希望这一刻能变为永恒。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风也温柔，雨也动人。

【希娅】

窘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确实让人羞耻，但两个人一起的话好像就会变成一件意外开心的事。因为这种情况太过新鲜以至于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我现在正被伊尔公主抱着。“我很重的！快放我下来！”我试着从他的怀中挣脱。“不用担心，您就像羽毛一样轻。”真亏这个刚刚还被称为“王子”的男孩能说出这么羞耻的台词，果然是男主角啊。即便如此，他还是轻轻地把我放下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告诉我他信中说的“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我不该见到他就问，总觉得这会伤害到他。

“您累了吗？要一起去喝下午茶吗？”伊尔提出了一个十分诱惑人的邀请。我的脑中开始浮现各种各样的甜食：松饼、草莓蛋糕、黑森林蛋糕、芒果布丁、苹果派……我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是伊尔进这种看起来就会有很多女孩子的店不会抗拒吗？而且我们也可能被其他贵族小姐看到……虽然我改了瞳孔的颜色，但还是很难保证不会被人认出。我正纠结着的时候，试探地看向伊尔。那双装满阳光的金色瞳孔里的宠溺仿佛能溢出来，我能感觉到心跳的加快。安静一点！不过就算我这么命令，我的心脏它也不会那么轻易听话。

“还请放心，我知道一家比较少人知道的咖啡店。”甜食对我的诱惑让我瞬间就忘了一切顾忌，一脸期待地跟着伊尔进了一家看起来很幽静的店。这家店的氛围确实很好，清幽的檀木香在空气中隐隐飘散着，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穿过带雕花装饰的玻璃窗，还有一台三角钢琴静静地沉睡在店的一角。“欢迎光临，两位小客人。”老板在吧台将各种器皿擦得闪闪发亮。店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客人。拿过菜单，在念出一大堆食物的名字后我注意到了在身边的伊尔，及时停下了。“……这些就可以了。请问总共需要多少钱？”“啊，我来就可以了。”他突然插进了我和老板的对话。“就让我耍一回帅吧。”他不容分说地接过了账单。

虽然我并不认同“男士必须要为女士买单”的说法，但听说这样强行自己买单会有损对分的面子，只好放弃了。虽然还在介意中，但当食物一个接一个端上桌时我的烦恼就一扫而光了。“啊，太幸福了。”我忍不住将腮帮子塞满，捧住脸颊发出感叹。这家店的手艺太好了吧！对面的伊尔面前只摆着一杯散发着浓郁而醇厚的香味的咖啡，正用右手臂支着下巴观察我的样子。恐怕没有女孩能抵抗得住他这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吧。我感觉被盯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我是不是点太多了呢？”“没关系的，剩下的我会帮您吃完的。”我的脑海中开始想象这个完美男主角拿着银叉吃着草莓蛋糕的样子，不禁坏笑起来。仿佛被看穿了想法似的，伊尔会心一笑：“您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这个男人太敏锐了吧。我急忙假装向窗边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我只是在想这杯利珀茶真香啊~”“您喜欢利珀茶吗？”“嗯。”“请多告诉我点您喜欢的东西吧。”被他这么问，我的心一慌。他这样仿佛是在说想多了解我一些。

“总是你问我太狡猾了！你又喜欢什么？”我决定做出反击。“我吗？”他略微惊讶的样子。“我喜欢的东西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他依然展现着无懈可击的温尔文雅的笑容。可恶，我的反击被再次反击回来了！我感到脸上热热的。“被我这样看着吃东西您会很不自在吧。”他站起身来，“您不是问我喜欢什么吗？”他向老板询问了什么似的，老板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接着，他走向了那架沉睡着的三角钢琴。像对爱人般温柔地掀开防尘用的红布，他轻轻打开了琴盖。他修长的手指的确很适合弹钢琴。看着他将手指如同抚摸孩子一般滑过琴键时，我不禁这么想到。

琴键被有力地按下，接着悦耳的旋律响彻环绕在这小小的店。只有我和老板两位听众。我对音乐的接触实在不多，也完全不能说对音乐有自己的认知。但是，这首曲子，每一个音符，每一声回响，都拨动着我的心弦。就像那个弹琴的少年。我一直将他与原作中的男主角重叠，对他退避三舍。但他并不是男主角。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他会有自己的苦衷，会有自己的烦恼，会有自己的情感。他不像书中那么完美，但这样的他比书中更具魅力。他就这么闯进了我的世界，任凭我如何不承认，他确确实实占据了我心中一隅。

这首曲子能让人想到一片静谧的夜空。阳光洒在少年银色的发丝上，一瞬间让我误以为那是皎洁无暇的月光。曲子明明并没有低沉的基调，但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悲伤，又无比温柔地缠绕在心间。他一直如此温柔。曲子即将接近尾声，看着那个灵动地弹出一个又一个动人音符的男孩，我想到了那个悲伤到仿佛撕心裂肺的宴会静静地看着我哭泣的他，想到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夜空下因为我的话而落泪的他，想到了刚刚带着我逃离人群中心开怀大笑的他。该表达的谢意仍未说出口，该说的对不起也一直支支吾吾未说出口。

一曲终毕。我忍不住鼓掌。“我很喜欢。”我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这句话。这首曲子仿佛就是在讲述他本人的故事。将钢琴恢复原状后，听到我毫不掩饰的赞赏他似乎有些害羞，低下了稍红的脸。“我也很喜欢。”这不禁让我想起那个因为误把天降的少女当成天使而害羞的十岁的可爱男孩。果然就算时光荏苒，少年已长大，有些东西依旧不会改变。“那等您吃完，我们就去约会的最后一站吧。”“什么？约……约会？！这才不是约会呢！”这个笑眯眯的腹黑公子到底在说些什么？！亏我还差点以为他还是那个纯真的小男孩！

然而我并不知道，在我和伊尔斗智斗勇的时候，卢卡斯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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