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娅】

该怎么将这双眼的红肿短时间内消去呢？这个样子，无论是被莉莲还是菲利看到都肯定要被盘问一番吧。镜中的自己的脸实在是不能见人，我叹了口气。“嘿，你去哪里玩了吗？怎么一身花香和甜点混在一起的味道？”“啊！！！”即使卢卡斯再怎么经常这样悄声无息地出现还突然说话，我都还是没能习惯。“我的耳朵！”卢卡斯单手捂住了耳朵一脸痛苦的样子，另一只手好像拿着什么粉色的东西。

但是我没有心思去在意。“卢卡斯，”我离开镜子，猛地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我现在心里很难受。”这句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吓到了。我并不是个爱撒娇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不自觉对他撒娇，我应该明知道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我认为在不擅长安慰别人的人面前哭诉也只是给对方添麻烦而已，我应该是知道的。

他意外地没有开我的玩笑，只是默默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你别动。”他打开了手中的那个粉色的盒子，拿出了什么的样子，他的呼吸凑了过来。感觉他好像给我的耳朵上戴了什么的样子，可我只觉得他吐在我脖颈的气息令人发痒得很。神奇的是，在他给我戴上那疑似耳钉的东西后，有种像是呼吸到深山森林里的新鲜空气一般的清爽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感觉有什么东西吹走了心底的阴霾。

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卢卡斯，“怎么，有什么变化吗？”“感觉……没有那么难过了。”不知为何，他却一脸生气的样子。“这是哪里来的？”总觉得这股魔力并不是来自卢卡斯的。“……从一个臭小鬼那拿到的。”看他这一脸不愉快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追问了。“如果心情能仅仅因为魔力而改变的话那这颗跳动的心还有什么用呢？”我不禁感叹道。说实在的，魔力带来的影响也就是最开始的一瞬让人感觉比较明显，随即就不怎么能感受到了。

“切，我还以为那个小鬼给了我什么厉害的东西。”卢卡斯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似乎已经心情好起来了。“哇！！！”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被一股力往下拽，就这样躺在了他的腿上。只见他俯身下来，他那好看的脸离我的脸可能只有20厘米不到的距离，修长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然后指了指我的眼睛。“哭得那么丑。”我不禁咬牙切齿，他怎么就不关心我为什么哭呢？！随即眼前一片黑暗，他将手盖住了我的眼睛，一股温暖的感觉包裹着我的双目，等他的手移开的时候我已经感受不到双眼那红肿的感觉了。

“你图书馆的书里好像是说这么做就能令人开心是吗？”话音未落我就感觉到他开始慢慢抚摸起我的头来了。“你！你怎么能偷看我的书呢？！”他看什么不好偏偏看我那些私藏的宫廷爱情小说！“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我有什么不能看的。”这个男人为什么能露出这么好看的笑容说得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不过卢卡斯的动作总是和他平时嚣张的态度不一样，能感受到他是在很认真地想让我感到开心起来。

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之前小黑那么喜欢让我给它顺毛了，这的确是很令人放松的一件事。今天一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疲惫涌上来了。睡意又一次向我袭来，可我努力与之抗争。卢卡斯这家伙肯定用了什么手段，不然为什么每次卢卡斯摸完我的头我都会那么……那么……容易……睡着……

【上帝视角】

这次可的确不怪卢卡斯。卢卡斯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正摸着希娅的头她就这么睡过去了，明明他这次没有用魔力对她催眠。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腿上了，以至于他也不敢轻易动弹也不敢离开，怕就这么吵醒了她。动弹不得的卢卡斯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腿上的人的脸了。这家伙，睡着了还挺像个精致的娃娃的，虽然他更喜欢那个会大喊大叫活蹦乱跳的她就是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噩梦，眉头皱得像她爸爸一样。卢卡斯忍不住用手指试图戳她的眉间试图让她展眉。

可惜他没能成功，反倒让那柳眉皱得更紧了。真不知道这小丫头还这么小（比起活了几百年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烦恼。继而他的视线移向了她微微泛红的脸。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戳上去了。女孩子的皮肤都这么娇嫩光滑的吗？可惜卢克斯无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百年来他都没有对女人产生过兴趣，让他主动去触碰别的女人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看着睡梦中的她眉头越皱越紧的样子卢卡斯不禁觉得有趣了起来。

他的视线慢慢顺着她的脸像下移，落在了那樱粉色的嘴唇上。卢卡斯也不知道心里这股冲动从何而来，只觉得喉咙有些干。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向那熟睡的脸俯下身去。

次日清晨。

希娅正烦恼着什么。奇怪，她昨天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在梦里她感觉好像被谁亲了额头，但又因为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嘛，应该是梦吧。可能是小黑又出现在了她的梦里。话说回来，她觉得她需要弄明白的是另一个问题。

“呐，莉莲。”“有什么事吗公主殿下？”莉莲正温柔地帮希娅梳着头。“莉莲觉得，人会在什么时候不自觉说出撒娇的话？”“这个嘛……”莉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认真地在思考着。“大概是在面对着家人的时候吧。还有无比信任的人面前吧？因为觉得对方能接受自己的一切包括软弱的地方，所以就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和愿望吧。”

无比信任吗？不过毕竟认识了那么久，感觉无论自己想或不想，卢卡斯都对自己了如指掌，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昨天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希娅这么想道。“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地撒娇的话，果然还是恋人呢。不过公主殿下还小，说这个应该还太早了。”嘛，从心理年龄来讲她已经不小了，但是前世虽说活了二十几年她也的确没有过恋爱经历，在这方面她果然还是太嫩了。麻烦的事情就不去想它，这似乎是解决烦恼的最快途径。

“话说公主殿下知道这对耳饰是哪里来的吗？”正在思考今天要如何为希娅打扮的莉莲突然注意到了梳妆台上打开的粉色盒子里躺着的两枚精致的樱花耳钉。“啊，这个，好像说是某个‘小鬼’……不是，是卢卡斯给我的，听说是什么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魔法道具之类的。”考虑到解释这件事的麻烦程度，希娅决定把这个锅背在卢卡斯身上。“是那位魔法师先生吗？他真是有心，这对耳钉真漂亮，很适合公主殿下呢。”不知为何，希娅总觉得莉莲的笑容有着其他意味。“那么，今天就戴这对如何，公主殿下？”“……好吧。”就算是为了试验一下这对耳钉对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影响，今天就试着戴一天吧。绝对不是因为她也很喜欢这对耳钉，嗯，绝对不是，希娅默默对自己暗示道。

另一边，塔主的研究室来了位不速之客。

“说实话真的拜托你了，别再找我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了！我也不知道答案啊！”塔主正崩溃地抱着头对着坐在他的研究室里唯一的沙发上的卢卡斯吼道。“你都活了那么久，总有点头绪的吧。”卢卡斯满不在乎地追问道。“我哪有你活得久……话说什么叫怎么防止自己的东西跑掉？你是养了宠物吗？”

“……不是。但是的确是我的。活的。会动。”塔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搞疯了。“这谁知道是什么生物？看你也不可能养宠物的样子。反正无论什么，只要你对它好，它当然就不会跑了呗。这个答案满意了吗？你可以离开我的研究室了吗？”塔主对卢卡斯在常识方面的匮乏感到无语，但是再让这个可怕的男人呆在他的研究室只能想象出不好的事情，于是他现在只想卢卡斯尽快离开。

“有比我还善良的人吗？”想必任谁听了卢卡斯说这句话都会头爆青筋吧。正当塔主准备爆发踹一脚过去的时候，卢卡斯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瞬间转移走了。塔主踢了个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确定周围感知不到卢卡斯的魔力后开始破口大骂。

“如果你是来找公主殿下的话那么你可以请回了。”伊尔正走在皇宫的走廊，听到这充满寒气的声音驻足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声音的主人靠在前方的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身着象征着宫廷魔法师身份的袍子，那双血色的眼睛正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或许没几个人能对上这样的眼睛而不感到害怕吧，单单只看那双修罗一般的眼睛一眼就能感受到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强大。

“我不是为找公主殿下而来的，”伊尔毫无惧色，他明白即使卢卡斯真的对他有杀意他也不会在这个场合杀了他。“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现在来听政，提前学习，好能尽早独当一面。”虽说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或许是因为私心才来到这里的。他想见见她，哪怕只是偶然瞟到一眼，即使那会让他心痛不已。他也不想见她，怕被她发现，又哭得让人心疼。

“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了的话那我先告退了。”伊尔不是很想见到这张脸，他嫉妒这个能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嫉妒得要发疯了。“……等等。”伊尔收回了正准备迈出去的脚，“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语毕，伊尔发现自己已身坐在一个柔软而华贵的沙发上。对面的卢卡斯无视他眼中的惊讶，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点心丢进了口中。“你讨厌我吗？”伊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过于直白的发问。

“不，我怎么会讨厌您，您毕竟是公主殿下认可的朋友。”思考了一下，伊尔回道。“那就好，我这人很容易受伤的，被人说讨厌我也是会很伤心的。”卢卡斯继续满不在乎地向嘴里丢着点心。这个男人把自己带到这里到底想干嘛？话说这就是魔法师的力量吗？据说希娅公主体内也有极为强大的魔力，果然自己和他比起来还是太弱了。伊尔还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

“喂，你喜欢那个嵌……玛格丽特小姐吗？”卢卡斯想起每次他称呼珍妮为嵌合体时希娅那勃然大怒的样子，大概是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她不太合乎礼节。“当然。珍妮是个好孩子。她是我很重要的妹妹。”卢卡斯努力忍住不露出一脸嫌恶的样子，“即使你要毫无理由地照顾她一辈子吗？”“这是我作为兄长的责任。”“你能别笑了吗？脸上的肌肉不会累的吗？”应该说没有几个人在卢卡斯面前不是假笑的，以至于当他人真心在他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候他甚至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抑制住那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温暖的感觉。

“你到底想做什么？”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种客套的说话方式，伊尔也不愿意再费力气强笑了。“你喜欢公主殿下吗？”卢卡斯并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单方面地提出问题。“……是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你会想把她用绳子绑在自己身边吗？”伊尔沉默了一会。“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可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公主殿下是属于她自己的，并不属于任何人的物品，没有理由被任何人束缚住自由。”

“她是我的。”卢卡斯平淡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这并不是宣言，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这样她迟早会离开你的。”伊尔说了和乌瑞亚一样的话。卢卡斯停止了向嘴中投递食物的动作，坐正，以无比凌厉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少年。卢卡斯明白自己虽然活了几百年，但在一些方面可能的确懂得不如面前这个少年多。毕竟他最讨厌和人接触，所有人在他面前几乎都只有恐惧与谄媚两种样子，觉得不爽就杀掉，对他来说沟通并不是必要的。也因此，他也就比常人更不擅长思考对方的想法。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威胁一般，但伊尔能明白卢卡斯是认真地希望得到答案。“如果你喜欢上了一只鸟，为了不让它飞走，于是你用绳子将它的一只脚绑住，那么，它即使是扯断自己的那条腿，它也想要离开。”“……”“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像孩子一样的占有欲。如果你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站在她身边，那我伊尔·罗斯即使赌上这条或许微不足道的命，也定要阻碍你的道路。”

“还请你认真考虑好公主殿下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伊尔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准备离开，“不然我的这份挫败与悲伤又应该由谁承担责任”，他喃喃自语道，不符合他性格地没有好好道别便离开了。“她对于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卢卡斯并没有在意伊尔的无礼，呼了口气瘫倒在沙发里。可能这是卢卡斯第一次正视伊尔。小白家的儿子……看起来也没有小白那么讨厌嘛。或许如果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能成为能交心的朋友也说不定。

突然间很想见她。卢卡斯不明白昨晚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自己会想要亲吻她，想要拥她入怀，想要她停止哭泣，想要再牵着她的手去那热闹的街上走走，想要她喜怒哀乐的时候自己都能在她的身旁，想要她的眼里只有他。她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想必这绝对不能用他昨天向乌瑞亚所说的因为她是自己的玩具来解释吧。他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拒绝着承认什么呢？以至于要为自己的这些想法找一个蹩脚的借口。或许见到她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吧。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见她。

卢卡斯打了个响指，消失在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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