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海芋醒了过来,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桌椅、熏香、珠帘和蚊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见着了在一旁喝茶的黑衣少年,整个人这才松了下来,劫后余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华见她醒来了,站起了身来往门边走。海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脑子里有点懵,鬼使神差急忙下了床想要拽住他,谁知道身上没什么力气又走得比较急,差点一个踉跄就狼狈跌倒在地上。
华已经打开了门,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是他在对客栈的小二说话:“多准备一些清粥小菜送进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小二洪亮的声音应了一声,哒哒哒就跑下了楼。
华合上门,回过神就见她怨念地瞪着他。
“你扪心自问,你还有良心吗?”
海芋不高兴质问道,然而语气里更多的却像是跟亲近的人发牢骚一样。
一开口,她就发现声音虚弱而干涸,一开口喉咙里粗粝地摩擦。她说话难受,但是不说话更难受,忍了忍,轻声又说:“我刚刚脱离危险,你见我不仅冷着脸还一言不发,见我要摔倒也无动于衷。”
华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一边去,远离她一丈之远,眼睛也不看她,就像是要把她无视了一般。海芋接连后喝了好些茶水,看着他这副冷硬的模样心里更是来气。
“我问你,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你这样玩忽职守我——”
“我去找大神官破阵了。”
华不咸不淡地打断了她这个问题,于是海芋后面要质问要威胁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面,结果又听华嫌弃地说道:“你尽管去找大神官,最好给你换个侍卫。”
“你还威胁上我了?”
“其实,守着神殿比守着你舒心多了。”
“……”
华见她一脸虚弱,说话声音都干哑成那样了还要不服气地找回场子,突然就有些忍俊不禁,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不过海芋还在气头上,没有能注意到他的笑意。
过了会儿,他淡淡说道:“好了,先吃点东西吧,饿了很久了。”
海芋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一点委屈,又抿了抿唇,这一刻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客栈的速度很快,过了没多久,店小二就将清粥小菜送了进来。海芋吃了三个人的份儿还想要继续,被华给拦住了,说是饿了太久的人不能够吃太多了。海芋只好放下了筷子,一脸意犹未尽。
窗外是溪国边城的大街,在这个客栈的二楼放眼望去,大街小巷像是纵横交错,高屋建瓴,行人不断来来往往,看起来比大昭国的城镇里热闹多了。
大昭国里,未婚的姑娘许多都不会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带着面巾亦或是幕离,走几步都是弱柳扶风一般。而溪国大不一样了,大概是因为女皇当政的缘故,这里姑娘们到街上走走就太正常了,不用刻意遮挡面容,就连步伐都飒爽得多。
的确是不错的一个国家,不枉她来这里走一遭。
海芋看了一会儿,重新关上窗户,斜斜倚靠在了软榻上面。
海芋的身体还是比普通人强很多的,没有了沙漠中的酷热和酷寒,恢复得还不错。不过脱离危险、又养足精神之后,海芋就不得不想起裴桓来了,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扒掉裴桓的皮,愤恨地将手中的杯子都给捏碎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找裴桓的麻烦了?”海芋冷冷地扯起了唇角,撒手将杯子的碎片扔掉,换了个杯子喝茶,一边说道:“你说他能想到我已经逃出来了吗?”
华说:“应该不能。”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华,她也是知道答案的,裴桓大概会以为她死在沙漠里了。不仅是沙漠里的恶劣,还有阵法,一个不懂阵法的人就算察觉了,也是破不了阵的,又怎样才无边无垠的黄沙之中寻找方向继而寻找出阵眼呢?不仅如此,就算找到了阵眼,还要会破除。
上一次在皇宫的寿宴之中,藏在她身边的华就进入了裴桓的视线之中,然而这个暗卫虽然武功高强却同样不懂于阵法,不然上一次就不会出现那种可笑的情况,不仅没有破掉阵法天网,反而自己也陷了进去。
如果只有海芋和华两个人,大概海芋就真的走不出沙漠,只能如裴桓所愿在黄沙之中被埋藏了,然而还有第三个人,也就是大神官。
裴桓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大神官会亲自出手,就连海芋知道这件事后都非常惊愕,更何况是他呢?
她心目中的大神官,应该是游离于这些事之外的,也许他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坎坷,但更多是看戏的状态而不是来救她。
可是他来了。
“裴桓如今就在县令的府邸之中,溪国车队的所有人都还没有离开。”华三言两语将他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下,“还没有查实之前,他们封锁了消息。我用了一点手段得知,裴桓将你失踪的原因栽赃到了祁照熙的身上,而身为祁照熙派来的爪牙,山河和周忠孝被围困了。”
海芋皱起了眉头来,问道:“他们被抓了?”
“这倒没有,受了点伤,跑了。”
“那就好。”
海芋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两个人效忠于她了,这不能才几天就出事吧?
“那还有呢?”海芋又问。
“除此之外,府衙里的侍卫倾巢而出,加上一些边城上的兵士,都开始在这一代寻找帝姬,裴桓手底下的人看似也在帮忙寻找。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海芋陷入了思考之中,她虽然不是个愚笨的人,却对复杂的人心了解不够多,祁照熙和裴桓善于的阴谋阳谋不管做事还是说话的弯弯道道,她是一窍不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找回场子了。
要按照她素来的做法的话,找到裴桓就一刀利索杀了。不过裴桓死了的话,没有人替她打掩护,她这个云锦帝姬也冒充不下去了。更何况,裴桓这个阴险小人不是那么好杀的,身边跟了不少得力干将。
海芋心里憋满了怒气,又发泄不出来。
“人界真的好烦。”
许久许久,海芋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胡乱抓了抓脑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劲风传来,她猛地抬起眼睛身体已经下意识避开了,谁知道却是一杆熟悉的银枪朝她扔了过来。
这是华一直在用的银枪。
“你做什么突然吓唬我?我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你知道吗?”
海芋伸手将银枪握在了手中,没好气地瞪了华一眼,却见他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手里已经握住了那张他时常背着的弓,而背上则是箭篓。
海芋神色霎时凛冽,屏住了呼吸。
有人来了。
华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两步,给了海芋一个眼神,两个人动作迅速地破窗而出。前来客栈抓人的侍卫们扑了个空,而大街上的人群目睹了跳下楼的两人,骤然慌乱了起来。
包围在客栈外面的侍卫们齐刷刷抽出刀剑对准两个人。
他们就没有期待过大街上没有侍卫,只是破窗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海芋的身体还没有怎么恢复,跳下来的时候还差点崴脚了,这才陷入了包围,否则他们能狗更快脱身。她看着包围了两人的侍卫,突地镇定了下来,提高声音质问道:“本宫是云锦帝姬,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居然 敢对本宫不敬,你们想要要造反不成?”
领头的侍卫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反而嘲讽地问她:“云锦帝姬?你如果是云锦帝姬的话,好端端呆在客栈里等着我们将你护送回府衙不就行了?跑什么跑?”
领头侍卫不由心里感慨啊,裴将军可真是英明无比,说那两个逃走的人一定是做了完全准备,没准儿还会再搞出一位假帝姬出来。他们要是判断不出真假的话,把人统统带回府衙就行,而若是一见到侍卫就慌乱逃跑的人,那一定就是假的。
海芋反应了过来,瞪了华一眼,知道这是逃跑误事了。不过在当时那个情况之下,她心中也有些慌,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不是裴桓派来灭口的人。
“突围。”华低声说了一声,一只手拽着海芋就是足尖一点,飞跃上了瓦房之上。
侍卫们反应了过来,领头的打了个手势,众人就挥刀追了上去,一面还喊道:“劝你们束手就擒,否则就地诛杀——”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黑衣少年一回身,飞快地拉开弓弦就射出了一箭。
那不是普通的弓,也不是普通的箭,侍卫头领在军中多年,接触过许多武器,一眼就看出这种弓箭是由千年玄铁打造,威力十足,脸色顿时就变了。
然而侍卫头领根本来不及大喊提醒,身体已经下意识往旁边一扑。
温热的血液在半空中绽开,像一朵绚丽妖艳的花一样,两个侍卫以及被那只箭狠狠钉在了地上,下面那个人不知道,但是上面人几乎被剖开成了两半。不仅如此,两人身体所躺的地面陷下去一个巨大坑,周围的地面龟裂。
围观的人群惊恐尖叫、四散逃窜。
侍卫头领的双眼顿时就红了,大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给我追!”
而另一边,华跟海芋在房顶上飞奔跳跃,然而海芋还没有恢复,跑了一段距离就气喘吁吁了,华只好将她一把扛在了肩膀上,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跑去。
只好出了城,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当两人到了城墙之上,却无法跳下去了——
城墙底下是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箭头对准了两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而他们的身后,那对红了眼的侍卫队正在追过来。
“怎么办?”
海芋有些慌了了,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突围是不行的,似乎只有逃跑和躲藏了,然而他们方才已经惊动了这些侍卫以及裴桓,只怕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肆的搜查。
脑中千思百转,电光火石之间,海芋突然想到了。
她说:“回去,我们去府衙里找裴桓,挟持了他帮忙做掩护。”
“只能这样了。”
华略一点头,几个闪身从城墙上跳下去,绕路往回飞奔。就在这个时候,只感觉有高手快速的跟了上来,他神色一凛,飞快地一个侧避就要出手,就听海芋说:“别,自己人。”
“你们终于出现了,还好没事。”
却是山河与周忠孝两人,两个人似乎也受了伤,行动之间有稍许不自然。
海芋惊喜了,有他们两个人在,挟持裴桓的机会又多了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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