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侍卫们都散去了之后,女皇和海芋便到了另外一座院落里喝茶歇息,海芋这才有心情将女皇仔细打量了一番。女皇看起来还很年轻,云髻雾鬟,细腰雪肤,身姿高挑却又较为丰腴。女皇无疑是个美人,还是个气势十足的美人,这种美甚至不能让人欣赏,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偷偷仰望。
海芋也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在天界中与她交往的也有不少神女,却没有一个让她有这种想法的。
大夫前来看了看海芋的状况之后,开了一些伤药就离开了。侍女帮海芋的伤口上了药,她身上的伤口不算多,只是因为在沙漠中被困那么久一直没有恢复而已。
弄完之后,女皇便屏退了侍女,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海芋两人了。
海芋不知道跟女皇说什么,女皇却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不过海芋都是模模糊糊的回答,心底里不希望将现在的身份和“妖女柔姬”联系到一起。
女皇拍了拍她的手,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情啊,你不想告诉别人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自己心里也要明白,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切莫陷在了梦中无法自拔。”
女皇意有所指。
海芋知道女皇恐怕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一些,不过无从开口辩驳了。
女皇见她不说话,不由摇摇头:“看来当时真不应该让你去大昭国的,这一回来,不仅连母皇不认识了,连自己是谁都给忘记了。你要快点适应下来,否则朝中没有人会服气你的。”
海芋想起某些听说过的事情,有些尴尬,犹豫了一番开口问道:“我在大昭国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云锦……哦,是我的一些事情。都说我很残暴无情,耽于男色还时常做一些强抢民男这种事情。”
女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你别被大昭国那些事情影响了。他们那里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多少被男人糟践了。”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女皇神色中满是轻蔑,又说道:“你喜欢几个男人怎么了?你是我溪国的帝姬,这是应该的!就算不应该,谁又敢说什么?”
海芋总算明白云锦帝姬在传言之中为何是那种德行了,这里男女的地位很是平等,男人能做什么女人也能做什么。不过大昭国和溪国是互看不顺眼的状态,大昭国觉得溪国这里伤风败俗,而溪国觉得大昭顽固不化。
“你回来就好好适应一下,等回到了皇城之后,母皇再赐你几个美男好好伺候你。”
海芋扯了扯唇角,胡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侍女在外面提高声音道:“陛下,帝姬,药已经煎好了。”
“进来吧。”
侍女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海芋一见头都大了。
“还要喝啊……”
女皇瞪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不喝药伤势好得怎能快呢?你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喝药都怕?”
“当然不怕。”
海芋一口就否定了,端着药汁一口气就喝完了,但药真的是很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女皇见此,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对了,我那两个侍卫,山河和周忠孝两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可否让大夫去看看?”方才一直处于难适应的混乱之中,海芋这才把两个人想了起来。
“自然是可以的。”
女皇对侍女吩咐了几句,侍女快步离开了。
“朕大概知道你跟祁照熙关系匪浅,不过到了溪国你得跟祁照熙都断了,虽然他救了你,不过你心里一定要明白,溪国才是你的家国。”
海芋点了点头。
其实她身边除了明着的山河与周忠孝两人,暗处的华,还有祁照熙派过来的宣十一等人,只是这几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 露过面,藏得很深。几天之前的那一次变故,估计几个人就趁乱离开了,消息大概很快就会传入了祁照熙的耳朵里。而今日的峰回路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在眼里。
太复杂了。
海芋再一次感慨,真的太复杂了,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怎么就都在她身边围绕着了呢?
这一晚,海芋早早就歇下了,只是躺在床上依然是很难入眠,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
心里的事情藏得多了,整个人就不再轻松。
世事瞬息万变。
正在胡思乱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白影,她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来,就见大神官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抬起手给自己斟茶,那长长的阔袖垂落,随着他的动作荡起优雅的弧度。
海芋起身走了过去,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宣泄口,她一连就问了几个问题:“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云锦帝姬吗?是你对女皇做了手脚,还是真的有母子连心的说法呢?”
夜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摇了摇头,顺手倒了一杯茶给她。
夜白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稍安勿躁,先喝一杯茶,我们慢慢说,可好?”
他的声音像是泉水一样,好听、清冽,带着一种宁静和淡然,让人不由自主就安静了下来,只觉得在他的面前如此急躁是一件非常不可理喻和丢脸的事情。
海芋这才坐了下来。
“我没有对女皇做手脚,只是示意你不用反抗也无所谓。你的胎记是本来就有的,对不对?”
“嗯,对。”
所以海芋才奇怪,她后腰上一直都有这个胎记的。
海芋想了想,说道:“夜白,我和云锦帝姬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我只模糊知道一些,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从你在地牢里醒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海芋想不明白。
若说是她现在所用的这个身体是云锦帝姬的话,那么人界里怎么会有与她一个堂堂神女这么相像的人呢?就连胎记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海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不断叹着气,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说道:“我觉得有些累了。从地牢中醒来到此刻,我好像一直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折腾劳累,尝遍人生百态辛酸苦辣,几乎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
夜白的垂下眼睫,将目光中的涟漪掩藏了起来。
过了会儿,夜白才重新抬起眼眸,目光里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了,像是深潭的水底,沉寂而没有波澜。“在人界里,这些经历都是无可避免的,若是你出地牢的时候没有那么……”他咳嗽了一声,揶揄道:“若是没有那么狂妄、锋芒毕露,兴许如今没有这么多坎坷。”
“是啊。当时觉得凡人渺小如蚂蚁,而自己无所不能。”
海芋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笑了。
“那现在呢?”
“现在发现,凡人之中也有各式各样的人存在。像是祁照熙,很厉害。裴桓,虽然我不喜欢他,不可否认也是一个厉害的。还有女皇……”
夜白轻轻一笑,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听过僧人说过的一句话吗?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海芋问完,就见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那双剔透的双眸就好似是浸透在泉水中的月光,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垂下眼睑。“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了。”
夜白的声音柔和宁静,继续说道:“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是山,见水只是水。”他说完了,见她有些懵了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摇头,又说道:“你好好想想,也许明白了这句话就能想明白前因后果。”
“你解释给我听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呢?”
“这只能你自己参悟了,若是别人告诉你,你只会陷入死角之中,更是混沌不知。”
“可是我不会去当和尚,也不会去参禅啊。”
夜白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说道:“不是让你去当和尚。你不觉得这人间的事情,正是如此吗?当你游离在世事之外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一种模样,当你深陷其中,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种模样。”
海芋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用与自己纠结了。”
夜白有些失望,轻声一叹。“该明白的时候自然能明白。”
说完这句话之后,夜白便不再说话了,海芋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依然还在冥思苦想,目光中瞥见他散落在肩侧的银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
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对上了夜白的清冽的目光。
但回过神来之后,她的脸颊烫着,却没有放开手。
海芋直直看着夜白清俊的脸,说道:“眼睛看到的,可能记不住。那如果是其他的呢?”
“其他的什么?”
夜白微微侧过头来,静静注视着她,长睫微颤,眸子里因为映照了烛光而熠熠生辉。他的眉眼精致,目光温柔却又冷若冰霜,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触摸到了他的侧脸,轻轻描摹。
夜白看着她,没有避开,反而问道:“像这样?”
“嗯,你觉得可以吗?”
她应了一声,微微闭上了双眼,不用眼睛去看他,手指描摹着他脸上的起承转合,轻轻的,却又流连忘返。
良久,夜白轻声笑了:“那你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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