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站在高处的人,总是会对他们眼中的蝼蚁不甚在意,就算是被算计过那么一两次也是觉得不痛不痒,不放在眼中。这也是海芋最大的一个缺陷。
所以裴桓让她防备小夕?不管小夕这个人是否真的有鬼,她都完全没有想到哪里去,而且对小夕她心里还有一点点愧疚。
海芋坐在椅子上,又将沐儿叫了过来,吩咐说道:“小夕之前吃了很多苦,你好好安排一下,她想要什么给就给她,不要让她被欺负了去。”
“是,帝姬。”
“下去吧。”
海芋独自靠在软榻上,翻看起了杂书来。已经很久没这样静静地看过书了,戏文、图谱、游记等等,海芋看得兴起,不知不觉之间便从日暮看到了破晓,中途不管是沐儿来请她用膳还是什么,皆是没有搭理过。
一夜未睡,依然是精神满满的。
海芋稍作梳洗之后,便负手走了出去,走到了空旷之处,随意从武器架上提起一支银枪,便舞动了起来。
她的姿态轻盈,一袭白衣如云,或是飞掠或是侧身,远远看去竟像是在跳舞一般。然而银枪细长,又锋利而迅猛。这种柔美与冷厉的交织纠缠,矛盾糅杂,让人挪不开目光。
就在不远处的树上,黑衣少年随意地坐在那里,手里随意握着他的银枪。此时他的银枪还是缩短的状态,只比匕首的稍微长一点,枪头也缩了进去,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
海芋回身的时候,远远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忽地挑起了眉毛,手上倏尔一挥,银枪就猛地往树上掷了过去。
嗡的一声,银枪狠狠钉在了树上,树木颤动不停,落叶簌簌而下。
黑衣少年已经迅速避开了,纵身跳跃了下来。
突然,他消失在了海芋的目光之中。
海芋勾了勾唇角,迅速闪身到了武器架旁边,提起了一把剑抬起……
砰!银枪和剑相撞。
黑衣少年已经逼到了她身前,而他手上的银枪也变作了常态,在半空之中迅速划过,隐隐之间的力道似乎能破开空间,空气和风猎猎作响,银枪化作残影,根本寻不到丝毫出招的轨迹。
砰!又是一声。
两个人缠斗得难舍难分,就在这时,几个脚步声逼近,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半空之中落地足尖一点便一左一右躲到了两个房屋之间的夹缝之中。
侍从提着灯走了过来,在屋里看了看,奇怪地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成?刚刚挺大的动静,应该不至于吧。”
几个侍从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武器架上的武器少了两三个。
“可能是帝姬的那两个新门客吧,他们不时常切磋武艺吗?”另个侍从说道:“切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人又不见了。”
“武林中人,不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么?”
几个侍从低声说着话,纷纷都离开了。
而另一边,华和海芋皆是斜靠在墙壁之上,海芋斜斜睨了面无表情的华一眼,忍不住笑道:“这不是我的府邸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做贼心虚。”
华淡淡看了她一眼,良久,说道:“你不困吗?”
海芋摇了摇头:“不困。”说完,她还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还能跟你大战三百个回合你信吗?就怕你撑不住。”
华:“……”
华直直看着她,一直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眸之中透出了一些无奈之意来。
海芋不解地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
“很夸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
华无语了一会儿,轻声“嗯”了一声,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很后来的后来,海芋才从一个人那里明白“大战三百个回合”这句话的歧义,尤其是她还补充了一句“就怕你撑不住”,窘迫得好些天都没好意思跟华说话,不过华平日里也不出现就是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海芋瞪了他一眼,“面前站着的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这么敷衍。”
“嗯,你厉害。”
更敷衍了……
华耸了耸肩,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海芋伸手扣住了肩膀,他身子僵住,却没有将她的手拂落。
“你最近怎么这么沉默?”海芋总觉得,很难得见华出现一次了,他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却又安静沉默。
“不是我沉默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华淡淡说道:“沉默的是你,你心里藏着事儿。”
说完这句话,黑衣少年便离开了,再一次像影子一样没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天越来越亮,朝天边遥遥望去,隐隐能见着那逐渐升起的太阳,红彤彤的,将云霞染得绯红。日出和日落,某一些时候都是相似的,同样宁静唯美,一个是落寞忧伤一个却是希望。
海芋从夹道之中走出来,往躺椅上一坐,静静凝望着日出时刻的风景。
也许华说的没错,她如今确实比以前沉默了不少,心里有诸多烦心事,怎么都没心没肺不起来了。
海芋就这么靠在躺椅上小睡了一会儿,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沐儿见她醒来,终于走过来请她去用膳。坐在桌边上吃着清粥小菜,过了没多久,刘佛前来求见了。
侍女将刘佛请了进来,海芋微微抬手,示意他不用多礼了。
“帝姬金安。”刘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帝姬知道一件事吗?昨日刚传过来的消息,昭帝病危了,虽然没有再立一个太子,不过宣王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大昭帝王了。”
“这倒是不知。”
“帝姬与宣王有交情,若是他在位的话,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祁照熙,真是一个久违了的名字。不过他的野心在她的面前从未掩饰过,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世事变幻万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从她启程离开帝都到此时此刻,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说的也是,本宫应该派人备下一份大礼了。”海芋微微一笑:“据说以前大神官对宣王有所预言,所以宣王才被排除在了继承王位的人选之外,却不想大神官的预言也有出错的时候。”
“帝姬应该是记得岔了,”刘佛笑着说道:“大神官的预言说是:此子必将乱世。昭帝得到这个预言之后,才为了盛世清平将最疼爱的宣王剔除的,立了祁照安为太子。可哪里能想到,兜兜转转之后,皇帝之位依然是祁照熙的。”
“这么说,预言可能会应验了?”海芋想了想,又笑着说道:“还是不想了,也有可能大神官是信口胡诌的呢?”
毕竟,夜白那混蛋还出过关于她的预言,说什么“妖女临时,国将不宁”。从这一方面来说,她跟祁照熙还真是同命相连,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祁照熙才对她百般照顾呢?
不过说起来,夜白对她的预言还算是不错的,她从来到人界的第一日到现在,的确是走到哪儿都不得安宁。哦不对,现在在溪国还是算不错的,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刘佛的僵了僵,咳嗽了一声,说道:“帝姬殿下,大神官是不会出错的。”
海芋笑了笑,不再提这个问题。
不管是大昭国还是溪国中的人,皆对神殿以及大神官敬畏无比,算起来也只有裴桓和祁照熙敢跟神殿对着干了。毕竟,裴桓这个丧心病狂的连华的身份也当做不知道,还想要杀人灭口。而祁照熙,只要有了权力,他就算是带着把神殿给夷为平地了,她也没什么意外的。
“对了,新帝登基的话,应该要去神殿之中加冕吧?祁照熙跟神殿曾有过过久,你觉得他会去吗?”
刘佛略略思量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宣王殿下臣不怎么看得明白,每每都是出其不意的。若是不去神殿加冕,恐怕百姓之中会多有怨言,于他后不利,于大昭国的安定也不利。可宣王也不像是委屈自己的人。臣想了想,还真是不知。”
海芋本来就不善于这些,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想了想觉得纠结便摆摆手作罢。
“帝姬,再过半个月你就要继续参政了,如今适应得如何?”
海芋提起这个就头疼,说道:“没有别的人可以继承皇位了吗?”
刘佛一脸被噎住了的表情,没想到失忆后帝姬如此豪迈,连皇位都不想要了。
“这……”刘佛说道:“帝姬,政事也没那么复杂,慢慢学就可以了,否则你要属下这些谋士作甚呢?”
“那你们操心吧,反正本宫不想总听这些。”
刘佛又被噎住了,好与会儿才憋出话来,说道:“帝姬放心,臣一定鞍前马后死不足惜,只是帝姬还是要多看多听,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这意思,基本已经说是就算继位后没什么作为,也能无功无过混过去了。
“知道了。”海芋摆了摆手,忍不住了,喊道:“沐儿,送刘大人出去。”
被嫌弃的刘佛:“……”
刘佛:“那臣先告退了。”
刘佛一离开,海芋就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这几天他要是再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刚走出门外的刘佛:“……”
欲哭无泪啊!他有心做一个好的谋士,谁知道帝姬却大变了模样,他以后还有什么用武之地吗?不行,他一定要更加操劳,这样才能减少帝姬败坏江山社稷的能力!
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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