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国的一片水深火热,生灵涂炭,于其他的两国之中不过是一个谈资而已,太过遥远。
此时肯狄国中,通往国都的一条绿树成荫的大道旁,小小的茶铺供旅人歇息喝茶,一片安宁幽静,惬意得很。
海芋独自坐在一张桌上,静静喝茶。而雁南三人坐在另一张方桌上,随意地闲聊着。这三个人皆是痴迷武学的人,每日里的话题都围绕着如何内力化形,如何使用能发出更大的威力等等进行着。只是偶尔抬眼看见另一桌的白衣女子,心里不由浮出一些担忧来。
自从那日过后,海芋就总是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说,他们也不好去打扰,雁南几次想问却被山河拦了下来,只是摇摇头,大概能猜测到与大神官有关。
这条路来往的人并不多,都是行色匆匆赶路的,只是到茶摊上来打个尖歇息片刻而已,一会儿还要重新上路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在旁边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少年公子哥,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一双浅碧色的眼睛。他拿着一个折扇,下巴倨傲地扬起来,这副姿态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一个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
公子哥下马了之后,将里面一个金发少女给扶了下来,两人相携来到了茶铺里,言笑晏晏,身后跟了一长串侍从。
公子哥挑剔地打量了一下茶铺,又挑剔地看了看茶铺里坐着的人,嫌弃地扯起了嘴角:“这里也太过简陋粗糙了吧……也罢,这一路都没什么人烟,也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茶铺里坐了不少人,唯一剩下的两张桌子皆是暴晒在阳光底下的,公子哥眉头又是一皱。少女嘟囔道:“赫连哥哥,如此夏日,这也太晒了一些,不会让我坐这里吧?会晒黑的。”
“自然不会委屈你的。”公子哥拍了拍少女的芊芊玉手,转头就给随行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立刻上前对一桌的人说道:“几位兄台,这桌可否让给我家少爷?”
那桌人本来有些不高兴,不过看那管家拿出的两锭银子,就笑着起身让座了。
管家如法炮制,又让其他几桌的人让了坐,转眼之间,茶铺之中就只有海芋和雁南三人那两桌了。管家走到了雁南三人的桌前,笑着提出了要求,山河饶有兴趣道:“这茶铺都快空了,你们也没那么多人吧?”
那管家呵呵一笑,解释道:“我们少爷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管家心里默默补充了几个字,只是不喜欢旁边有那些脏兮兮的贱民。
“哦,这样啊。”雁南桀桀怪笑,朝那公子哥看去,“小子,想让我让你?呵呵。”
这声呵呵,听的人冷飕飕的,管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公子哥立刻冷哼了一声,扭过去懒得看他们,结果这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白衣女子,虽然戴着幕离,却隐隐绰绰能见着那风姿国色之容,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管家见自家少爷的样子,心里也是了然,这种时候可不能给少爷丢脸啊。于是,管家压低了声音道:“三位兄台,这样吧,我们给双倍的银两,如何?”
“你看我们是缺钱的人吗?”周忠孝冷哼了一声,“没得商量,别来烦我们了。”
管家脸上的笑容微僵,心里却是不屑的,继续说道:“那十倍的银两,你们看满意吗?”
这个年头,一两银子足以普通人家吃喝一个月了,管家才不信有人会把这笔轻而易举能得到的银钱拒之门外呢。所以几乎是说完话,他就冷笑着,等着这三个人的反应。
砰的一声,管家被吓了一跳,却是周忠孝一掌拍在了桌上,桌面摇摇晃晃,几欲破碎,所有人都往这边齐刷刷看了过来。
周忠孝冷道:“你当我说的废话吗?那我再说一遍,滚!”
管家气得脸红脖子粗,尴尬不已,“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雁南桀桀地笑了起来,喝了一杯茶,“嘿嘿嘿,老夫什么酒都喝过,就是没喝过罚酒。不过价钱还是满意的,银子呢?放到桌上你们就可以滚了。”
“你你你——”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几个人比他们还横,还想抢劫!“你们讲不讲理?”
“不讲。”
“你们——”管家差点给气晕了过去。
那些侍从们一见自家人被欺负了,顿时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只要管家说一句话,他们就能把这三个人给狠狠揍一顿再扔出去,这种事他们干得太多了。
只是这三人,皆是一脸云淡风轻,神色之间还有些讥讽。管家等人心中那是相当郁闷,怎么一点都不怕呢?一点都不按套路走呢?这让他们一点仗势欺人的快感都没有。
而另外一边,海芋原本对这边的动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方才周忠孝怒得一拍桌子,她终于还是抬起眼睛朝他们看了过去。
公子哥终于从呆愣之中回过了神来,忙不迭腆着脸凑了上去,根本顾不得自己那边的人正在跟人对峙,温柔地安抚道:“姑娘被吓坏了吧?那个人真是太粗鲁了,你别怕,本少这就让人去教训他们!”
那少女方才还被捧着,现在却被冷落到了一边,顿时气愤地瞪大了眼睛,无比嫉恨地一跺脚。“赫连哥哥,这女人遮遮掩掩,哼,别是什么毁容丑女吧?赫连哥哥你可别被她骗了!”
“婧婧,别乱说话。”公子哥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先去坐着。”
“哼!”少女气得跺了跺脚,扭头就走了。
“姑娘,舍妹年幼不懂事,不要介怀。”公子哥微微一笑,说道:“那边那些莽夫也太吵闹无礼一些了。”说到这里,他顿时提到了声音:“还不快把那几个莽夫给刚走?别脏了姑娘的眼睛。”
话音刚落,就听耳边传来了一声悦耳的笑声,公子哥只觉得心里一阵酥麻,目光更是温柔了许多。他很希望这姑娘跟他说几句话,不过对方除了方才一笑却是不言不语,只是握着茶杯喝茶。公子哥心里了然,这估摸着是害羞呢。
于是,公子哥更是再接再厉。
“姑娘此行是去哪儿呢?怎么是一个人孤身上路呢?这可太不安全了呢,也没有几个随行保护的人,然真是让人担心呢。”
“滚。”
公子哥心里一喜,方才是这姑娘跟他说话了?他惊喜地望着她,不过等等,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来着?公子哥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随即安慰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姑娘方才说什么?在下没有听清。”
“我说滚。”海芋冷冷道:“这次听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说第二遍?”
一开口,淡淡的语气之中,却是盛气凌人。
公子哥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顿时错愕了起来,“姑娘你……”
“还不滚?谁让你坐这里的?”
“滚。”
公子哥这一次来不及有任何表情、任何反应,整个人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飞,砰的一声落到了数丈之外。
管家一见此,脸色一变,侍从将公子哥扶了起来。公子哥痛得哎哟一声,顿时骂骂咧咧道:“操,是个暴脾气娘们儿啊!”
管家急忙低声道:“那姑娘好似是个会武的高手。”
公子哥被这么一噎,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一转头见雁南三个人还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一脚就踹向侍从,“怎么办事的?他们怎么还不滚?”
“让我们滚?你得有点本事才行啊。”雁南怪笑了一声,下一刻,凌厉地目光扫了过去,“没听见玄衣姑娘让你们滚,还敢回来?”
掌风起,那一行人还没能回到茶铺里,又被掀飞了出去,砰砰砰几声不知道落到了那里,哎哟哎呦的通呼声此起彼伏。他们这才发现,妈的,那白衣姑娘跟这三个人竟然都是一伙的。
“识相的就快滚,否则下一次再把你们扔出去……呵呵,”雁南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山崖,“可就没什么准头了,摔得断手断脚那就是你们倒霉了。”
“有本事你们给我等着!”
公子哥恨恨地冷哼了一声,挺着胸膛放了一句狠话就想走。
“走什么?银子给我们留下!”雁南猛的一拍桌子,碎了。
所有人都抖了抖,管家瞄了公子哥一眼,哆哆嗦嗦地掏出银子递过去,这才算了事了。
“算你们懂事!”雁南将银子收了起来,从鼻子里出气。
公子哥带着少女坐上了马车,临走的时候还是不甘心,走远了才大声怒道:“一群贱民,你们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们算账!!!”一行人一溜烟灰溜溜地走了。
“好怕好怕。”山河叹息:“你们说,我们若真等着,他们不来怎么办?”
周忠孝哈哈一笑,“你可太损了。”
山河喝了一口茶,说道:“不过,这群人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去搬救兵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搬就搬呗,我们怕过谁?”雁南哈哈哈大笑,“对我们无礼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调戏我徒儿。”
周忠孝一想起这个也是觉得好笑。
那公子哥一见海芋就软了骨头,却不知道他们几个里面最暴力最杀人不眨眼的就是海芋了。若是公子哥见到了海芋的阵容,哈哈哈……会吓坏吧?毕竟妖女柔姬的名头,是从鲜血堆起来的啊。
几个人自从那日跟魔物对战又全身而退了之后,就再也无所畏惧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比那些魔物更可怕的?
没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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