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重重宫阙之中燃起宫灯,灯火映照是一幅美若如画的繁华精致。海芋命人搬了一张香云榻放在夜空之下,闲闲靠在上面,欣赏着宁静的夜色。
这宫殿乃是昭阳宫,正是宣帝所居住的宫殿,这里的太监宫女们也最是守规矩,她在那里赏景,太监宫女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候着。只是心里也难免偷偷嘀咕一下,这海芋姑娘乃是神人一个,哪有看风景一看就是一两日的人呢?而且还可以不吃不喝,至多喝一些热茶便罢了。
只是有了宣帝之前的吩咐,就算海芋不吃饭也没有人去劝说她,然后他们发现,这姑娘一两日不吃饭连脸色也不会苍白上半分。太监宫女每次交班三次,人都换了好几拨,这海芋姑娘却还一直坐在那里不吃不喝。她的神色淡淡,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日出日落,又是新的一天。
祁照熙来到了这花园之中,唇角噙着笑意:“你当真是好闲情,这景致就那么好看不成?不过你喜欢,也是这昭阳宫之福。”说着,就唤了太监上前听候吩咐:“这昭阳宫平素里是谁在修缮,又是谁在养花种树?他们照看得不错,该赏。”
“是,陛下。”太监领命下去了。
海芋悠悠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好闲情,是心里烦闷得紧,所以除了发呆什么也不想干。你这几日里,可曾有他的消息?”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玄钦,不过她不曾提过名字,只是给祁照熙描述了一般玄钦的外貌。
祁照熙摇摇头:“不曾有过。照理说,他这外貌惹眼得很,若是出现定然不会悄无声息的。你莫不是记错了,或者猜错了?要是这个人不曾来到这里呢?亦或者是去了肯狄国和溪国,也不无可能。”
“有道理,那你也帮我留心一下吧。”海芋微微一笑,“作为一个帝王,我可不信你在那两国之内没有眼线。”
“自然有,总之你的忙朕定然会帮,只希望你说的那个人不要故意隐瞒行踪就可以了。”他说:“不过,这个人究竟是谁,让你如此惦记。”
海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杯中茶水一荡,险些洒了,淡淡说道:“不是谁。”
祁照熙挑起了眉毛,对她这故作镇定的语气表示怀疑,似笑非笑了起来,“朕不信啊,这么忌讳?他怎么惹到你了么,没关系,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朕可以帮你出口气。”
“算是……”海芋也不知道如今该将玄钦置于何处了,正如他在那个雷雨夜里质问她的一样,她脑袋里想了无数种身份和位置,却无法将他安置。“算是……朋友吧,也许。”
曾经阴差阳错相爱,却不堪回首的朋友。
海芋不知道,她只要提起玄钦的时候,语气总是透着惆怅,兴许别人会被她的故作淡定骗过,却骗不过祁照熙这个人精中的人精——她所说的这个人,一定被她深深爱过。
“朋友。”祁照熙语气玩味,“你找他做什么?他也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么?”
“正是,我想要回去,先问问他怎么说,没准儿我到这里来,也是他捣的鬼呢。”
“不过听你这描述,倒有些像历代的神殿大神官呢。”祁照熙低声笑了笑,“这么说起来,你跟大神官真的是有不解之缘。”
海芋想起了大神官的由来,唇角溢出一些嘲讽,不由嗤笑了一声。
侍女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到案几上,海芋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祁照熙说道:“听说这昭阳宫是你的寝殿,前几日还有人唤我娘娘,猜测你我之间就快要有一腿了。”
祁照熙以拳抵下巴咳嗽了一声,“这个……朕是希望能有一腿,最好是很多腿,不过想想,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这是自然。说实话,你不觉得你占了我的便宜吗?”海芋斜睨着他,指了指自己,“我这如花的相貌、年纪,你都快要当爷爷的人了吧?”
祁照熙呛到了,咳嗽个不停,郁闷得脸都黑了。前几天还说他看起来不老呢,今天就这样嫌弃他。
这世间的人成婚都早,他十六便有了侧妃,后来就暂且不提,到如今他三十五六……有个小皇孙小皇女再正常不过了,怎么到她的口中,就这般不堪呢?
“对对,是朕占了你便宜,都是朕的不是。”祁照熙嘴角抽搐,“这样吧,既然这昭阳宫你住得惯,你就继续住着。”
此言正合她意,于是她含笑等待后续,笑意颇有深意。
祁照熙说:“朕就暂且去别的地方住着吧。”
“甚好。”
祁照熙这人,向来都识趣。海芋垂下眼眸饮茶,长长的睫毛覆下,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
于是乎,一国之君就这么从自己的寝宫被扫地出门了。海芋住得心安理得,整个昭阳宫的太监和宫女却都炸开了锅,震惊得落了一地的下巴。
海芋在这花园里坐得腻了,起身下榻,宫女立刻给她披了衣裳。
琳儿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回殿内么?”
“我要走走。”
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一脸的震惊,在这里坐了几天了,没用过膳不说,就连觉也没睡过,现在竟然还要去走走?
海芋哪里管他们怎么想,往一个方向走去,到了一阁楼之下足尖一点,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阁楼最高处的房间里,伸手将两扇窗户打开。
琳儿将昭阳宫的事情安排了之后,就交了班说要去睡觉了,弯弯拐拐的道路快步走过,却是来到了宣帝的养心殿之中。祁照熙也还没有睡,正坐在烛火之下看书。
琳儿跪下,将这几日海芋的所作所为禀报了一遍,巨细无遗,又问道:“陛下,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那样违背常理?她、她可是……”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祁照熙的目光依然在书卷之上,“朕已经下令了,民间但凡见着那个白衣银发的男人,格杀勿论。就说,他是个不容于世的妖孽好了。”
“奴婢不明白。”琳儿睁大了眼睛,脑子里有无数种猜测,“这个消息,可要间接让海芋姑娘知道?”
“不必了,该知道的时候,她就会知道。”
琳儿匍匐在了地上,“是。”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祁照熙一人了,烛火静静燃烧,倏尔跳动了一下,祁照熙用力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地看着手中的书,皱起了眉头来,喃喃道:“刚才,朕打瞌睡了么?”
而就在琳儿悄无声息退下的时候,阁楼上的海芋缓缓勾起了嘴角,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倚栏而望,月色如昨,她靠坐在栏杆上,拿起酒瓶仰头饮了一些,幽幽道:“差点就把我骗过了呢。”这一句呢喃过后,她沉默了许久许久,轻声叹息:“你怎么样了?那个夜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来到这里起,她的每个举动都有用意,每句话都在试探。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再如何真,都一定不是原来的那一个,所以这里大概是幻境了。若她在幻境里,那玄钦在哪儿,幻境外吗?究竟是谁有这种本事,将他们两人都牵连进来了。
酒瓶中的酒已经空了,再一抬眼望向天空,已经破晓了。阁楼底下,太监宫女行色匆匆,忙着自己分内的事情。打扫庭院、给花草浇水,擦拭廊柱,准备膳食……
琳儿从花园中穿过,快步向大殿走去,正好路过了阁楼。
海芋轻轻一挑眉,手指间一勾,琳儿整个人像是被提了起来,下一刻已经到了阁楼中,她跌坐在了地上,大惊失色,嘴巴和眼睛因为震惊张大。
“没酒了,去给我准备一些送来。”
琳儿还维持着瘫坐在地上的姿势,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就算是戏文中的武林高手,也断然做不到这般的,她方才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住,眼前一花已经在阁楼上了。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里,丽嫔等人的诡异举动,琳儿更是脸色苍白,害怕得浑身发抖。
“吓到了?”海芋眨了一下眼睛,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琳儿的下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
一簇火浮现在了半空中,温文无害的模样,那火苗落在地上,霎时便燃了整个木质的地面。琳儿惊恐地瞪大眼睛,目眦欲裂,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抖若筛子。恐惧到了极度,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可很快,那火又熄灭了,海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去吧,告诉其他人,我是妖女也好,神女也罢,全凭他们猜测。”
海芋站起身来,不看琳儿是什么表情,瞬移消失在了阁楼中。琳儿见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脑袋一歪,顿时昏了过去。
海芋已经站在阁楼之下了,路过的宫女垂下脑袋请安,只是一眨眼,眼前就没有了海芋踪迹,心里凉飕飕的。下一刻,海芋直接出现在了祁照熙的书房里,往太师椅上面一坐。
这书房中,还有两位大臣,以及两个老熟人,宣三和宣十三。
大臣张大嘴巴,指着海芋说不出一句话来,另一个吓得僵硬在原地,连脖子都不会动了。他几个人还好上一些,却也是睁大了眼睛——他们以前都是知道这位海芋姑娘的,然而当初的她也不似此刻这般神鬼莫测。
祁照熙最先反应过来,含笑道:“你怎么来了?”对两位大臣简单解释了一句“奇人异士”,就让太监扶着他们下去了。
神君哪里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