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海芋端坐在椅子上,见太监端着托盘要上茶,手指一勾,茶杯便缓缓飞了起来落在了她手中,她闲闲揭开茶盖,缓缓饮了一口。“看看你有没有算计我。”
祁照熙冲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立刻逃出生天一样,收起托盘就快步跑了,活脱脱像尾巴着火了一样。宣三和宣十三有些如坐针毡,他们总觉得海芋此时来者不善。
“朕哪里敢算计你啊?”祁照熙提起笔在御案上面写着什么,“依你睚眦必报的性子,朕又不是活腻了。”
“……你这张口就示弱的本事,还是这般顺溜,做了一国之君,这脸皮也是说丢就丢啊。”海芋默了一会儿,想起他以前吊儿郎当,张口就能忽悠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过你说得这般胆小,我心里却是清楚的,你哪有不敢算计的人呢?”
就在初识的时候,他不就开始算计她了么?
“今非昔比,朕已经稳坐皇位了,大可凭喜好行事。”祁照熙摇摇头,“倒是你这样怀疑朕,让朕情何以堪呢?倒是你如今行事,让人越发看不懂了。你就不怕,又被人称之为妖女么?”
这指的就是她这段时间太过高调的事情了,以前还稍微顾忌一下,现在却是肆无忌惮了。
海芋含笑饮茶,并不回答。
祁照熙见她没有聊这个的打算,随口就说起了其他的,“对了,你的老朋友们知道你出现了,都想来看看你。”
“哦?谁?”
“溪国的定国大将军裴桓,他的弟弟裴子俊,以及曾经的琴师现在的郡马爷风雅,还有乐菱郡主。”
海芋心里有些惊异,笑意更深了些,“倒是都挤到一处了。”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偏头对祁照熙说道:“那还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呢?他不来么?”
“你说的是?”
“自然是华啊。”
祁照熙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微微皱眉,说道:“朕跟神殿一向不对付,这是你知道的。这些年神殿在大昭行若虚设,还有这个人,自那一次大战之后便没有消息了。说起来他那时还不死不休地追杀你,你竟然问起了他。”
“哦,原来如此。”
海芋这话,听得祁照熙一头雾水,眉梢挑了起来。海芋只是微微一笑, 不再多解释什么了,跟他闲扯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只是当她刚走出养心殿的大门,整个人就化作烟雾消散在了风里,送她出来太监吓得腿都软了,急忙扶住了廊柱,脸色发青,指着虚空:“姑、姑娘……不见了。”
宣三走出来,呵斥道:“没见过奇人异士?大惊小怪,下去吧!”
帝都大街一片繁华热闹之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天界里虽有浮世城供人游玩,比这下界里少了许多滋味,却也不是全然不好,只是各有各的风味。人总是嫌弃眼前的东西,而去奢望那些难得一见的稀罕东西,难道不是么?
一个浪荡公子哥带着小厮,站在胭脂摊子上调戏着卖胭脂的姑娘,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这胭脂本公子要了,只是不知用了可否好看,不然姑娘替本公子试试好了?”
那姑娘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正要拿起摊上的胭脂盒子,就听那公子哥好生狼狈地大叫了一声。
不知何时,公子哥旁边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容貌精致,清冷如雪,听到大叫声用手捂了下耳朵,嫌弃地看了公子哥一眼,“这般胆小,也好意思出来调戏姑娘?”
正是瞬移而来的海芋。
卖胭脂的姑娘和公子哥愣在那里,一个没搞清楚状况,一个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随即,这姑娘迈出一步之后,整个人又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姑娘手上的胭脂盒子啪的落到了地上,碎了。
“那是……妖怪,还是神仙……”
公子哥颤颤巍巍道:“不知道啊。”
海芋可不管这些凡人怎么想,兀自逛着自己的,在天界里那么喜欢散步,到这里却一直都是瞬移。她才逛了一日不到,整个帝都乃至全国就流言四起,有的说,那白衣姑娘是个神仙,又有的说,那白衣姑娘是个妖女。
只是因为白衣姑娘肆意妄为的做派,认为她是妖女的凡人占了多数。
不过一两日,整个大昭国的人都惴惴不安了起来,后来凡人们才发现,原来不止是他们,就连肯狄国和溪国也都被这个白衣女子给祸害过了,只是因为消息传得慢而已。
于是,他们更加肯定白衣女子是个妖女了,否则谁能在短短三日之内,就走遍了三个国家呢?
就在这个世界处于忐忑不安之中,海芋重新回到了昭阳宫,提了一瓶酒坐在庭院之中,继续看她的星星。
原先昭阳宫里的宫女太监还在兴奋于跟了一个有前途的主子,现在却换了种心情,真是恨不得立刻犯点错被贬出去,可是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犯错,万一妖女发作了怎么办呢?
海芋喝了一口酒,见琳儿站在一旁,身体轻颤,对她招了招手,:“你胆子应该比其他人要大些,为什么还发抖?照理说,我应该是长了一张你们眼中的美人脸,害怕成这样可真不像话。”
“啧啧,还是这般顽劣,竟然这样吓一个小姑娘,你的最新恶趣味么?”一个磁性的男声突然响起,英俊成熟的男子从那朱红色的廊柱之间,大步走了过来,正是裴子俊。
子俊的身后还有几个人,都是海芋所熟悉的,裴桓、风雅还有乐菱,就连周忠孝也来了。
海芋提着酒瓶,侧身朝几个人望了过去,唇角含笑,却并不说话。
“见着我们,怎么愣了?这是不欢迎的意思吗?”子俊一脸受伤的表情,摸了摸心口,“我方才听宣帝陛下说啊,你听见我们来都没什么反应,独独问了那个黑骑统领,啧啧,对你万般好还不如追在你身后喊打喊杀呢。”
“海芋姐姐。”乐菱笑得弯了眼睛,三两步就凑到了软榻边儿上。“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美丽啊,跟当年一模一样,可为何我却老了这么多。”
乐菱也快三十了,是个别有风情的美妇人,光是看这圆润的脸蛋就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极好。若是以前她见到海芋,肯定早就冲过去一把熊抱了,现在却只敢靠近,到底还是十来年没见了。
海芋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陛下最开始跟我说,让我见到你千万别太惊讶,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乐菱见海芋笑了,顿时觉得亲近了不少,激动得有些口不择言,“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一直都觉得那些是污蔑。还有,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对的,如今我跟风雅过得很好。”
海芋又笑了笑,淡淡说:“不是,你们帝姬真的是我杀的,血染皇宫的也是我没错。”
乐菱原本还很亢奋,渐渐那股子热情却冷了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容也有些尴尬。她不是以前那个不晓世事的小郡主了 ,自然也看得出来海芋的态度奇怪,似是有些敌意。
周忠孝只是叫了一声师父之后,便没有说话了。而裴桓一直没有开过口,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一袭天青色的衣裳,静静伫立在一旁,神色淡淡的,只是那注视着几人的目光似有深意。
海芋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有乐菱比较迟钝,还有子俊的不在乎,笑吟吟地望着她——随便她什么态度,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态度就行了。
“你们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海芋笑了起来,神色莫测,缓声说道:“我到这里最多半月,你们却都收到了消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当真是快。”
子俊说:“想快些见到你啊,自然要快马加鞭。”
乐菱抿了抿唇,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憋不住了,第一个开口了。她问道:“你可是不想见到我们,为什么这么冷淡?可是你离开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海芋嗤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庭院之中静默如初,海芋突地抬了抬手指,一株小树苗破土而出,缓缓生长成了树,枝头开满了桃花。她轻声一叹:“世事如棋,你们都只是棋子而已,我不想为难你们,却有人拿着你们来为难我。你们看,这桃花可美?”
乐菱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很美。”
“花开花落,只在我一念之间,我们不是一路人,也别拿以前的情意来框我。”海芋说:“你们若不想死,就离我远些。”
裴桓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居高临下,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这是何意?”
“没何意,你们都走吧。”
海芋垂下眼帘,从榻上化作白烟消失了,眨眼的时间不到,她站在了金銮殿的房顶上,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万里的清空,嘴角裂开一个笑容,“你选择这个幻境的时候,一定以为万无一失。”
静默,她的声音似乎被风吹散了去。
可在下一刻里,天空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猜。”
那个声音嗤笑了一声,“哦,那不如你也猜一猜,我是谁?”
“不用猜我都知道。”海芋冷冷地说道,一字一顿:“画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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