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付出的一切（下）

萧白是在两个小时之后才醒来的，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

后续赶来的医生为萧白现场缝合，而布莱恩在萧白的伤口上施加了他的治愈能力，短短两个小时，萧白腰上的伤口就已经止血结痂，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拆线了。

萧白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并没有问“我怎么没死”这种傻话，而是像受激的猛兽那样迅速爬起来，睁着眼睛慌忙四处环顾。

他想要找到澪的身影，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却看不到澪，他怎么安心？

然而萧白只能看见林纱和她请来的医疗人员，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他围成了一个圈，一张张陌生的脸凑过来，有的在议论、有的在询问他的感觉。

“伤口愈合得好快啊。”

“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失血很多，请不要过多活动……”

“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是在天穹市，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布莱恩研究员能力很强……”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吵吵，萧白只觉得心烦得要死！谁他妈有时间陪你们讲这些啊，老子现在活蹦乱跳当然没死了！什么叫在天穹市一切都可能发生，几小时前老子见过比什么治愈能力还要强的能力啊！那两个疯子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你杀掉啊。

萧白随手抓住一个医生的领口，把他揪了过来。

“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呢？她在哪，她……她是白头发的，很好认。而且很漂亮的，她在哪？”

“女孩……”医生沉默了。

“说话啊！她肯定老老实实在我边上的！”萧白疯了似的怒吼。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澪那么乖，肯定不会丢下他走掉。就算他陷入了昏迷，澪肯定也会乖乖地在他身边陪着他，没有他的命令，澪怎么可能离开？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可是他怎么接受那种可能啊。

“澪她在哪？在哪？是不是被你们救走了，是不是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萧白瞪圆了眼睛，拼命摇晃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压着双手示意萧白冷静下来，“……我很抱歉。”

林纱走过来，踮起脚拍了拍萧白的肩膀，“小白，放开医生吧，他是无辜的。”

萧白盯了医生好久，察觉他的确没有在骗自己之后，慢慢的失去了力气，将医生缓缓放了下来。

“林纱老师……澪……她……”

林纱默默点点头，对着正在清理现场的医生们挥挥手，“你们让开。”

人群从中间分散开来，萧白这才看到了自己本该躺着的那个位置。

“澪已经不在了，是我们把她带走的。她的样子太……这种时候让你看到她，太残酷了。”林纱低声说，“就记住她最美的模样吧。”

空气墙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泥泞的路面上满是血污，血水上漂浮着一根根又短又细的白色发丝，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成了一节一节的……

萧白怔住了，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一刻，周围那些嘈杂的人声都与他无关了。

视线里有着一颗金属凝结成的蛋壳，坑坑洼洼的表面到处都是伤痕，难以想象这个金属蛋壳经受过多少次可怕的切割。

萧白缓缓伸出手，抚摸着这个刚好能够把他装进去的金属蛋壳。摸上去的第一感觉是坚硬，第二感觉则是……薄，太薄了，甚至连一毫米都不够，切面比头发丝还要细、细到快要看不见。

“它的厚度甚至要追究到分子层面了，却能达到如此强度，只能说神乎其技。”布莱恩低声说。

“澪就是用这个保护了我吗？”萧白轻声问。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的确已经昏厥了过去，却也有过类似走马灯的短暂清醒时期。四四方方的空气牢笼里，不断有无形的风刃从墙壁上剥落、斩下来，澪用她的身躯保护萧白。

他只记得澪的身体很烫，烫得惊人。

接着，一层银白色的金属罩缓缓从地面上凝结、升起，渐渐把他和澪隔开。金属罩快要完全闭合的时候，他感觉澪对他说了些什么，一直以来都呆呆的、没有过多表情的她，温柔地微笑了起来。

布莱恩点点头，“是的，我们有理由推测，澪在最后一次使用能力的时候，她的等级已经接近、甚至达到了S级的程度。可惜太晚了，她的伤太重了。”

“我依稀记得……”萧白摇摇头，闭着眼睛低声说，“当时我们被空气墙困住了，澪的领域扩散不出去，她到底是哪里找来的金属？”

布莱恩转过头来，蓬乱的金色长发在夜风里晃动，像是一颗风滚草。

“你确定要问吗？答案对你来说可能很残酷。”

“告诉我吧。”萧白轻声说，“我至少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救下我的，当时我本该和她一起死的。”

布莱恩点点头，指了指萧白的腰，“她先是操控了你皮带上的金属扣，如果她还没有受伤的话，那点金属说不定就足够她保护你了。可她当时伤得太重，金属扣的金属不够用。”

“嗯……”萧白缓缓点头。

那根皮带还是陈雨柔送他的，倒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到头来自己的皮带扣就是澪的武器库吗……

他无声地笑笑，扯着脸皮很是难看。

“然后呢？”

“……你确定要听？”

“嗯。”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本该是没有金属能够让她控制了。”布莱恩低声说，“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布莱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从化学角度看，人体是由各种各样的元素构成的，金属元素在人体内占了大约3%的比例，大部分是钙元素，以化合物的形式存在在骨骼里。”

“你说……什么……”

过于惊人的事实让萧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嗡嗡地响。

布莱恩没有理会他，继续说明，“除此之外还有金属成分以离子的形式存在，比如钠离子、钾离子等等……‘金属控制’本该只能控制金属单质，可她以突破常理的能力，强硬地抽离了自己身体里的金属元素，构成了特殊结构的合金。”

这个狂热的研究员看向了那薄如蝉翼的金属壳，幽幽一叹，“所以才会说……神乎其技。”

可萧白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萧白抚摸着金属壳，视线模糊了。

他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那样失去了，缓缓跪了下去，面部扭曲，浑身颤抖，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这个金属壳，是那个人造人少女从自己的骨头里、血液里、脑海里抽取出来的。

为了保护珍视的人，她付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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