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小平太组委会与神社（一）

吃完午饭，辉子也没有午睡，而是摇着轮椅回到了办公室。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武士运动会的章程。

“进来吧。”

门外，小平太早已等候多时。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在刚才的评定会议上除了受封官职外一言不发，但是一散会他就对辉子说自己懂运动会该怎么办。

“主公。”

小平太依旧瘦瘦小小的，连月代头都没剃，长发在后面绑了一个马尾。

“你不是说你知道这个运动会该怎么办吗？”辉子扯过一张纸，准备记录，“你就坐我旁边来说一下。”

辉子已经给他预备好了一张椅子。这间办公室不同于传统席地而坐的房间，它具备高脚桌子和高脚椅子，不难看出这些桌椅来自于东方诸国。

“呃……确实，应该说，”小平太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全流程。”

“全流程？知道？”

辉子顿觉十分奇怪。“运动会”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连见多识广的辉子和将军都只是知道这三个字而已，从出生至今就上过一次洛的小孩子怎么能知道全过程呢？

算了，暂且相信一次这个小孩子吧。采用与否倒不说，至少能有点参考价值。

然而，这个小孩子说出的第一句话，就令辉子当场愣住。

“运动会不就是举行一个开幕式、然后领导演说完了之后再举行田径比赛、最后统计成绩决出前几名并闭幕的竞赛大会吗？跟神社里每年办的参拜会没什么差别。”

“停停停！”

辉子懵了。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开幕式、田径赛、闭幕式，因此大脑有些混乱。

“能不能一个一个解释一下？什么叫开幕式？”

“开幕式还不简单？”小平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辉子，“就跟一般的典礼一模一样，平常建筑竣工不也有请神官祭祀的仪式吗？就那样就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请点神社的神官和巫女或者是寺庙的沙弥，先搞点怪力乱神？”

“不是请神社啦，就是、就是……”小平太的脸憋得通红，“就是——就到时候主公您去主席台上对公方大人一顿歌功颂德，然后宣布运动会开始，就行了！”

“懂了，”直到这时辉子才明白小平太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在运动会举行之前，先把公方大人请过来，然后我来发表一通有关幕府威名和本次大赛主题的演说，最后我宣布运动会开始，是不是这样？”

小平太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那好，我记下了。”

辉子在白纸上写下“开幕式”几个字，然后画了一个简单的流程图。没想到开个运动会还这么多门道。

“好，那么开头解决了，”辉子出了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要举办的项目是……呃，短跑、长跑、马术、射箭、天览试合、格斗、跳远、跳高，一共就这么几种。话说我们是不是该安排一下赛程什么的？公方大人限定的时间是十二月十五日后。”

“那肯定得安排赛程，”小平太道，“最好在十天内结束，不然赶不上过年。”

“确实。可是这么多项目，我们该怎么整理？”

“这个也简单。”

小平太管辉子要了一支笔，在另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首先，这么多项目可以分为田赛和径赛。”

“田赛、径赛？”辉子不解。

“对。主公您看，”小平太有些忘乎所以，“像跑步这类的项目，我们要设定它们是绕圈跑，这绕圈是不是沿着规定的路径？”

“慢着，”辉子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我们要让短跑和长跑跑圈？我觉得直接设定某地是起点某地是终点不是更为简单吗？”

“那是马拉松……”

“马拉松？那是什么？”

“咳咳没什么，”小平太搪塞了过去，“跑圈比定终点简单多了，而且方便计时。您想，要是要求大家跑个几里路，如果定好起点终点，会不会有人抄捷径？但是如果把这段距离改成几个圈，那么大家只能按照规定的路线跑圈。难道还能横穿跑道不成？”

“好像确实如此。”

辉子想了想，小平太说的的确是这么回事，于是也决定将赛跑称之为“径赛”。

“那么，短跑和长跑就是径赛了。还有，我们短跑和长跑的里程怎么定？这一圈又该怎么限制？”

辉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小平太却完全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真的一一回答起来：

“短跑跑半圈，长跑可以跑两圈、四圈、八圈这种。以及一圈的里程，我估计把一分钟能跑完的里程定为一圈就行，或者是干脆硬性规定五丈为一圈。关于体育场的建设，可以采用直线加圆弧的形状，就有点类似于椭圆的那种。至于‘田赛’，当然就是剩下的天览试合、格斗等项目，这些项目都可以直接在跑道里面的空地进行。……对了对了，还有马术！我的个人建议是马术算作‘径赛’，可以直接跑圈竞速赛马；或者是以‘田赛’模式表演花样也行……天览试合的规则可以一直不变，然后跳高和跳远就是尽力去蹦那种……”

于是，小平太和辉子在办公室里整整谈了一个下午的运动会章程。从太阳公公高高悬挂到月亮姐姐犹抱琵琶半遮面，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七点，这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讨论运动会，连敏敏的水晶球通信辉子都忘了接。

“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连续擦了好几次水晶球，可那边就是不接，在街上乱逛的敏敏只好无奈地把水晶球塞回腰间。

山吹城的城下町正式名字叫樱野郡，是古石见国国司衙门所在地，也是石见国的首郡，相当于整个石见国的首府。古石见国司和国造衙门早就已经找不到了，现在樱野郡最古老的建筑倒是在一百多年前建的石见神社。

这座石见神社祭祀整个石见国的一切灵物，因此在山阴相当有名气。当下，敏敏也好奇地走进这间神社。

只见高大的鸟居矗立在前，上面写着“石见神社”几个大字，看不出是谁的手迹。面前是一段台阶，台阶往上是一段鹅卵石小道，旁边竖着灯笼。神社里栽满柏木，给人一种神清气爽之感。

敏敏将看到的景象记在脑子里，准备回去记日记。小道旁边有一个类似于公告牌的设施，上面挂满木牌子。敏敏试着读了读，有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皇祖之灵护佑石见丰收”。

皇祖？这间神社好像跟天皇没什么关系啊，敏敏心想。顺便她看到了公告牌上写着的“绘马”二字，她也因此知道了这种建筑叫绘马——事实上那些许愿小木牌才叫绘马。

敏敏想许个愿，但发现没带笔——

嗯？

绘马上竟然已经准备好了蘸满墨汁的笔，看来这家神社很贴心。

于是敏敏提起笔，在一个空木牌上学着已经写好的样式写道：

【皇祖之灵护佑商珞中得会试

大明建中靖国十一年十月十四日】

再往里走，便是参拜的主殿。主殿没有开门，殿前只有一位小巫女还在打扫走廊，一见敏敏到来，立刻打招呼道：

“欢迎小姐光顾本神宫。”

“多谢。”

敏敏一度想双手合十，后来一想这是佛寺规矩，神社与佛寺不一样，于是将手放到一边。

小巫女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绯红色的袴（裤裙），身披细纱，梳着辫子，脚踩木屐，虽然样子没有辉子那么惊为天人，但也是比较可爱的那种。

敏敏有点恋爱的感觉……咳咳咳，她打消了错误的想法。讨媳妇等到考中会试再说！

“话说小姐，”巫女突然开口，“小姐的装束，不像是我大南之人呢。”

“那个……确实，”敏敏挠着头，“我是大明朝之人，久闻石见神社之名，今日特来参拜。”

“大明之人甚为罕见。”巫女道，“请随我来。”

巫女引领着敏敏来到一池泉水旁边，这里放着木盆和木勺。

“这是‘手水舍’，请小姐在此洗手。”

原来还要洗手啊。敏敏这么想着，就跟着巫女一起洗了手。

巫女领着敏敏走到了参拜殿前，但却没有进屋。敏敏注意到参拜殿门前有一只大箱子，门楣处还垂下来三根铃铛。

“相信小姐已经知道，这石见神社乃是为祭祀我们石见国的生灵而建。”

“的确，”敏敏道，“这让我想起了大明的土地庙。”

“这里是我们参拜的大殿，如果想要捐献的话可以往这边的赛钱箱捐钱哦。”

敏敏注意到那只大箱子，上面的确写着“赛钱箱”三个字。

就是功德箱咯，敏敏心里说道。

银发萝莉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轻轻投进赛钱箱里。

“鄙人囊中羞涩，故只能投点碎银，望师傅谅解。”

敏敏不知该怎么称呼巫女，所以就按照佛家的习俗叫她师傅。

“没有关系，”巫女接着说道，“这里是摇铃，摇一摇、许个愿，就能实现愿望哦。”

“这样啊。”

敏敏学着巫女的样子摇铃。清脆的声音传散开来。她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然后，要‘二礼二拍手一礼’，”小巫女继续说着，“也就是，先鞠躬两次、再拍手两次、再合掌鞠躬哦。”

“有点意思。”

敏敏也学着巫女的样子，先面对大殿正门鞠躬两次，然后拍了两下手，最后双手合十再鞠躬一次。

“然后，小姐还可以求个签呢，”巫女指着另一侧挂着各种签符的墙面道，“求个上上签有助于小姐的旅途顺利哦。”

“那个，是免费的吗？”

敏敏竟然问出了这种失礼的问题。这不能怪她，本来她身上除了回国坐船的钱就没多少，而且大明朝的寺庙求签动不动就收钱，这两下子把她给整怕了。

“免费的哦，”说着巫女取过求签瓶，“来抽一支吧。”

敏敏随便摸了一支签，上面写着“吉”。

“看来小姐的运气在这一年不会差呢。”巫女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敏敏摸着后脑勺，“希望运气不会太差。”

“以及，小姐要不要求个御守？”

“御守？”

敏敏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怎么一条龙服务？

还是这儿的神社本来就是这样？

总之又不可能遇到什么乱收费、强买强卖，敏敏就答应了。

“那我求一个。”

于是，小巫女从另一侧取下一只护身符，送给敏敏。

“感觉这只御守很适合小姐呢。”

敏敏看着御守上面的字。是“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吗……话说你们这没有科举考试吧？怎么会有金榜题名？”

“嘛，本来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有考试的啦……”小巫女的眼睑低垂下来，“后来，因为太久太久，就没有了。不过这种御守还是流传了下来，只不过从来都没有人求。”

“这么说，”敏敏道，“我要是收下了，算不算第一个求这种御守的？”

“算是吧。”小巫女点点头。

“那我收下啦。”

于是，魔法少女将这只香囊状的护身符挂在短裙的腰带上。

“话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敏敏望着大殿道，“你们的神社不开门吗？”

“一般是不开这个门啦，”小巫女解释道，“因为门里面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哦，我们不能随意打搅。”

“这样啊……所以你们这里供的是？我见那绘马上写的是什么‘皇祖’。”

小巫女顿时警觉起来，连忙说道：

“没、没什么啦……没什么皇祖，这里就是祭祀天地生灵的普通神社，而且管天地神灵叫‘皇祖’也是我们石见的习俗啦。”

“可是似乎在东边，大家都管与天皇有关的事物叫皇祖。”

敏敏的直觉一向十分敏锐，她竟然误打误撞直指了这家神社的核心秘密。

“那是东边，”小巫女咬定不松口，“我们这就是这么叫。”

“习俗不同？”

“没错。”

敏敏若有所思。

“那么，我们就参拜完成了，”小巫女道，“走的时候别忘了再面对神灵行个礼呢。”

“嗯呐。谢谢你。”

敏敏向小巫女行了个礼，向神社以外走去。

突然，她发现路灯的柱子上似乎刻着许多字。敏敏煞有介事地读了一读。

【后醍醐院皇祖大灵五十年祭】

【治天之君不死】

【后醍醐院皇祖大灵位六十年祭】

“后醍醐？”

敏敏结合她之前的知识，立刻明白这里祭祀的是谁了。

“原来是后醍醐天皇啊……”

就在她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小巫女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敏敏的身前：

“客人，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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