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雪枫慢条斯理地取下绷带,露出两个有着明显烙伤痕迹的手指头。
“目标上施有相当强力的禁咒,我取不走。”她做着捻烟灰的动作用大拇指摩挲着俩指头上的受伤部位。
目标?什么目标?
水灵珠?圣杯?还是四魂之玉?
六条湖原本正处于吃饱喝足后的昏昏欲睡状态,听到单雪枫的话后登时来了精神。
“你指的是?”
“就那身铠甲。”单雪枫重新绑上绷带,“我尝试去接触了一下,结果被雷属性伤害弹开了。”
“触电就触电吧,还‘雷属性伤害’……”六条湖话刚出口,转念一想却觉得“雷属性伤害”的说法倒是跟游戏世界更贴切些,又改口道,“当我没说。”
单雪枫偏头十五度以作不解状。
六条湖没有回应她的疑惑,而是兀自在心底盘算起来。
她说的铠甲应该是大厅里供那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
居然还真是个宝贝?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那东西的外表实在太磕碜了些,很难跟什么神兵宝甲联想到一块儿去。
更现实的是,即便它真是什么无双神器,但那黝黑粗壮的大小,凭自己这一米七左右的小身板还真吃不消。
呈在铠甲旁边那几把刀也同样不实用,柄子光溜溜的,说不定挥着挥着就脱手了。
他回想起高中那会儿被同学挥飞的网球拍砸到头的疼痛记忆,不由得呲起了牙。
单雪枫见状,以为自己擅自行动惹他不开心了,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对不起湖哥,是我太鲁莽了。”
“额……”六条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搪塞道,“没事儿,没事儿啊。”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我已经把六条家上上下下都翻找过了,连院子里的土都犁了一遍,没有找到其他的目标物。”单雪枫用做研究报告的语气汇报了自己的行动。
六条湖挖苦说:“你倒真是不客气。”
明明只是个借宿的。
诚然,从心态上讲,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六条家的人,所以不心疼。
单雪枫无视他的阴阳怪气,继续说道,“虽然跟图画上的不太一样,但我断定,那黑色的铠甲必然是我们要找的‘六道轮回地府至尊冥王铠’,跟本家保存的‘六天主宰天下无敌魔王甲’是同品质的神器。”
“……”
这么拗口的名字怎么记下来的。
“据说,只要将‘六道轮回地府至尊冥王铠’与‘六天主宰天下无敌魔王甲’合为一处,便能抵消掉它们的副作用,让使用者觉醒出无与伦比的力量。有了它们,主公一统天下的夙愿就指日可待了。”
等等等!等一下!先抛开那又是“至尊”又是“无敌”页游风道具名不提,啥“本家”呀?啥“主公”啊?
在他不知道的啥时候,她居然认了其他人当主子?
六条湖仿佛能看到自己亚麻色的头发中掺了一点儿绿。
“‘主公’——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把眉头簇成了倒八字,言语中带有三四分愠怒的情绪。
单雪枫面上波澜不惊。
心里却大吃一惊。
竟真如主公所料!
出发前,主公曾交代说——
【胧先生以避免暴露身份为由,行动开始后就从未向本家发起过一次联络。此去卧底已经有些时日,却迟迟不见成果。孤总觉得不安心,那厮一人千面,捉摸不透。你此去相助,若有真有什么麻烦,就帮他解决了,然后把东西带回来。若发现他包藏祸心,另有谋划,便把他也解决了,顺他的人头回来。】
回忆结束,再看当下。
眼前这男人口出狂言,对主公毫无敬畏之意,完全没打算掩饰自己的不臣之心。
明明早已混进了六条家,取得了充分的信任,却迟迟没对目标下手。
轮到自己想动手时,还被他龇牙咧嘴地敌视了一番。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就是个二五仔了。
留他不得。
从先前在课堂接下他的攻击判断,对方的水平顶多只有人道五段。
九段的差距。
两米的距离。
如果把头上的这个猫耳换成发簪她一动手就将绝杀。
但是换不得。
杀人容易善后难。在这个场合下把身为“六条湖”的胧大人给杀了,没法儿向六条铳交代。
况且就在她动杀心的瞬间,六条铳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回饭厅来了。
她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人正如一尊大明神般簇立在她身后。
真要动手,还不知道被秒的会是谁。
“这么快就洗完了?”六条湖丝毫没察觉到桌子对面那剑拔弩张的架势,只顾为晚上的训练课程讨价还价道,“大哥啊,白天上课已经练得好累了,晚上能不能不练了。”
“可以。”
“好好好,我练就是……”六条湖没觉着能讨得了便宜,自顾自话地应着声,话说道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啊?可以不练吗?”
“哥有其他事儿要办。”六条铳说这话的同时,用隐藏在刘海后的眼睛俯视着单雪枫的后脑勺。
“YES!”六条湖握拳大喜,蹦出来个其它人都听不懂的词儿。
没人接话。
三人间一时无语。
一旦停了嘴,气氛便瞬间肃杀起来。即便是六条湖这种尚未踏入武道的菜鸟,也能感知到空气的温度在不断降低。
隐约可闻扫过落叶的风声。
隐约传来敲更打鸣的钟声。
隐约听到潺潺哗哗的水声。
“啊啊,我忘记关水了!”六条铳一拍脑门,打破了僵到冰点的氛围,急急忙忙地往厨房去了。
留下不知所谓的六条湖跟冷汗涔涔的单雪枫在过堂风中凌乱。
入夜的六条家安静得像一幢鬼屋。偌大的宅邸中几无人声,到处黑压压的,唯有大厅被照得灯火通明。
六条湖横陈在程亮的大厅地板上数天花板的花纹格。
他有点后悔了。
在这几无娱乐方式的时代,练剑反而算得上比较有趣的活动。
假如出去逛逛倒也能找点儿乐子,但刚来的第一天他就见识过夜晚的街道有多危险,所以并不打算把“外出逛街”纳入到消遣活动的考量范围。
六条铳知会两人说有事儿后便出了门。
大概是用“钉钉决斗”打猎去了吧。
单雪枫把整个宅子逛了一圈,确认他确实走人后才进到大厅。
六条湖已经躺那儿数了好些时间的格子。
单雪枫找了个就他近的柱子倚着,眼瞳紧闭,睫毛微颤,上半身的两手交叉着枕在胸下,把不甚显眼的欧派托得挺拔了点儿;下半身的双腿则并拢得仿佛能夹断钢筋,膝盖呈直角弯曲,整个身子摆成了座椅般的形态。
这是她思考时的惯用姿势。
顺便可以锻炼腹肌。
她有九种方法可以弄死他。
九种。
无论哪种都不妥贴。
在饭厅的时候,她明明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杀气,但还是被六条铳发觉了图谋,并提前赶来摆开了威吓姿态。要知道,六条家饭厅和厨房间的直线距离得有二十米以上,中间隔了四道墙,即便是天道级的剑士,也没可能在这个条件下感知到她隐匿后的杀意。
况且,明知她心怀不轨,他还能放心的丢下“弟弟”不管,自个儿出门去办事?
或许是他发现了“六条湖”的真实身份,所以故意找借口闪人,任他们窝里斗?
那……杀吗?
单雪枫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如果她不是个美少女的外形,大概率会被打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标签。
她的武力不可谓不高。若是认真施为,水平远不止剑机上标的段位,停留在地道五段纯属工作需要,扮猪吃虎。
她出过几十次任务,天道级的对手不是没杀过。
但同时面对天道级敌人和指挥官叛变的状况还是头一遭。
她是剑,是矛,是枪。
是武器。
武器一旦离开了使用者,便无法寻到目标。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结束思考,单雪枫睁开眼,刚好与躺在地上的六条湖四目相对。
六条湖连忙甩开了目光。
他刚刚的视线并没有对准她的脸,而是朝向着更下方。
为了缓解尴尬,六条湖抢口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杀了。”单雪枫懒得考虑太多,实话实说。
“呵呵,”六条湖干笑了两声,“这笑话可不好笑。”
单雪枫礼尚往来地问:“你呢,你在想什么?”
“想回家……想我的废狗体力还没清,想我的猫还没有喂,想我的崩崩崩深渊还没打。”六条湖左鼻子吸气右鼻子出地叹道,“哎,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
“话说……要是真被杀了,保不准就能直接回去了。要不你捅我一下试……”
话没说完,他只感觉腰间一沉,胸口一紧。低头往下,才发现单雪枫已然骑到了自己身上,纤细的右手握成拳状抵在他的心上。
朝上的虎口突出来一段匕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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