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楚歌来到学校的时候几乎是闭着眼睛来的,昨晚失眠的太厉害,原因是楚歌还没决定好自己下周的生日怎么过,这可真是个大问题。虽然还有一周的时间去思索吧,但楚歌从来不是那种能让自己抛下一件重要的事而安宁地先洗脸睡觉的人。毕竟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十八岁大寿可还是要过的体面的。
还好昨晚还是将课件准备了,不然今天顶着睡意都不知道在课上对学生们讲些什么,尽管学生们似乎挺喜欢楚歌没备课时胡乱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填凑课上时长。学生们对课本充满敌意,对课本外的一切倒是充满了好奇。楚歌犹记得某次讲课文上的古文,一时不慎扯了句课本外的故事,接下来半节课无奈于学生团结一致的央求,就变成了一节山海经研讨课。不知情路过的老师还以为楚歌改教古生物学了。
楚歌拍了怕自己的脸颊,清了清嗓子,等自己醒了一半之后抱着课本走进了教室。课上内容讲到一半,楚歌觉着自己好不容易完全醒过来了,但抬眼四处一扫发现有一个女生头埋在臂弯里睡得正香,头发扎成的马尾翘在空中。
楚歌装作没看见的继续讲课,片刻后加快课件播放速度切到了自己制作的问题页。
“下面我请同学说说对这首《水调歌头》的理解啊。”楚歌笑脸盈盈,随后一脸“选谁好呢”的表情在学生间扫来扫去,讲台下学生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鸵鸟似的埋下了头。
楚歌笑意更浓,一番故作姿态之后说到:“那就请......童小艺同学吧。”
埋头臂弯的童小艺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再看了眼讲台上的楚老师,意识到自己被点名了,猛地站起来:“楚老师,我没听清,您的问题能再说一遍吗?”
一阵哄笑过后,却不想走近的楚老师突然也一脸诧异起来,童小艺于是也跟着疑惑,小心翼翼地问到:“怎...怎么了?”
楚歌并未回答,童小艺疑惑更深,心想自己上课睡觉的行为是惹怒了这位没生过气的年轻老师了吗?怎么都不说话了。疑惑时四下探看,却发现自己最要好的同桌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你梦到什么了,怎么哭了?”楚歌手里抓着粉笔上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童小艺这才发觉脸上的泪痕,下意识慌忙地用手擦掉,同桌递来纸巾,童小艺结果尴尬地笑了两声,边用纸巾擦脸边说到:“嘿嘿,不好意思老师,梦见追帅哥没追到,可太难过了。”
四下又是一阵哄笑,楚歌示意小艺坐下,挥手止住学生的笑声。走回到讲台,说到:“小艺同学还得谢谢我把你从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中拉出来吧。”
刚静下来的课堂第三次响起笑声,楚歌抬眼瞟了一眼童小艺,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又止住,继续讲课。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楚歌随意地念着课文,因为忘了刚才讲到哪儿了,正努力找回课堂的节奏。
“但愿人长久......我是要提前开始思亲了吗?”
楚歌在一阵纷乱的读书声中,忽然听到台下一声轻轻的呢喃。
午饭后的童小艺早早来到学校,她知道这个点大部分学生还在家午休,她忽然想一个人静一静。但走进学校还是看得到零星几个人,在学校里悠然漫步着。四水镇群山环绕,空气清新,而学校的绿化景观更是做的很好,如果学生一时抛开学习的压力,还是能很享受一番的。
天台这时候应该没人吧,童小艺想着,便向教学楼顶楼一层层走去。但不想到了天台,才发现这里也已经有人了。还未到天台时就听到有人似乎在打电话的声音。
“Eason 上次寄给你的那包‘三碗香’茶叶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四水镇的品牌茶叶哟!啊,还想要吗,等我下个月薪水发了再说吧。嗯,一包茶叶当然不会贵到要我一个月薪水咯,我是说等我薪水下来吃喝玩乐地开心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帮你代购茶叶嘛当然是代购啦,你就天天想着别人送你吗,我跟你讲我帮你代购赚不了几个钱的......诶,不跟你说了,有学生来找我了。”
半躺在懒人躺椅上的楚歌向站在天台入口的童小艺挥挥手:“嗨,小艺同学。”
童小艺也笑着挥手,随即走近楚歌:“楚老师您在这儿晒太阳呢,还跟客户聊着茶叶生意?”
“是呀,老客户啦。”
“您一老师还做茶叶代购。”
“为了生活嘛。”
“您每天都在这儿谈生意呀。”童小艺四下看了看,向楚歌发出疑问。
“是,我每天都来晒太阳。”
楚歌起身从躺椅下抽出一张小凳子,示意童小艺坐,童小艺坐下后仰头望着天空,四水镇的天空不受雾霾的侵害,仍旧是那么蓝,徐徐暖风吹来,童小艺微眯起眼睛。
“老师,您这么年轻就让自己提前享受老年人的业余生活啦!”童小艺拍了拍楚歌的躺椅,笑道。
“可得提前适应适应呀,不然老了不知道怎么跟上同龄人的节奏可怎么好。”楚歌也眯起眼,舒适地躺着看向天空,“毕竟每个人都是会生老病死、接受时间蹂躏的呀。”
“生老病死,是呀......我有时候会突然挺想提前体验一下别人的病痛与死亡......”童小艺微微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看向正午的暖阳。
“你这孩子可真怪,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是想体验。”楚歌笑道。
“您不是说过,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很多嘛......哈哈哈,老师,看我听您课多认真呀!”
“你永远都这么笑嘻嘻的嘛。”
“当然啦,人活着当然要开心啦。”
“嗯,要开心,我也一样。”
“我的确没见过老师有其他的情绪,老师每天也很开心吧。”
“我不是经常凶你们吗?”
“那都是装的,老师别当我不知道。”
“这你都知道,那...算是吧,没错,这几十年我都过的挺开心的。”
“几十年?老师我看您也就活了二十几年吧,您这一辈子都活在傻乐中吗?”
“不行吗?!”楚歌扶了扶因为歪躺着快要掉下来的镜框,假装怒音道。
“当然行呀,傻乐可不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嘛。”童小艺模仿楚歌歪着头说到。
“你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吗?”
“有吧......”童小艺扬了扬嘴角,说到。
“有难过的时候就要表现出来,你每天都笑嘻嘻的,小心把脸笑歪咯。”
“我知道啦老师,你就别操心我的颜值了,我很有自信的。”童小艺站起身,从天台向下望去,学校的风景尽收眼底。
楚歌看向童小艺,穿着校服的背影,似乎有着一股这年纪不应该有的洒脱气息。
“我听这里的老人说,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去镇西那座虹桥上倾吐一番,过两天就会开心起来了。”楚歌收回目光,继续眯着眼看向天空,慵懒的说到。
“哈哈哈,老师,这种迷信您也相信呐。我还听说,在虹桥上许愿能成真呢!”
“又不损失什么,为什么不呢。”楚歌彻底闭上了眼,轻声说道。他对那桥,从始至终地放不下。
......
有时候,春末的雷雨会来的很突然。
四水镇更是如此。楚歌下班后回到家里时,淋了一身。洗个澡过后,站在客厅吹干了头发,楚歌打算开始做晚饭,毕竟今天下午他刚做下重要决定--晚饭要吃糖醋排骨!抬头瞥了眼窗外,窗外雨势似乎丝毫未减,楚歌忽然面带笑意地看向厨房,低声说了一句:“家里辣酱应该用完了吧......”
童小艺晚饭随意扒拉了两口,就不太吃得下了。奶奶很理解小艺的心情,不再勉强,收拾了碗筷,便让小艺去写作业了。
“小艺,你明天还要上课,写完作业早点睡吧,医院那边我去照顾。”奶奶换上雨鞋,打起伞,站在门口对屋内的孙女喊道,随后出了门。
“嗯,好。”
童小艺透过窗口看着奶奶在雨中远去,以这辈子最弱的声音回应着,手中的笔胡乱地在纸上划来划去。
早上去学校前在医院看到母亲时,她仍在病床上昏睡着,突如其来的病魔将母亲折磨的面黄肌瘦,从前强干的她,是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头发凌乱地半瘫在床上。
尽管昨天母亲还同她开玩笑说,幸好没糟蹋钱去化疗,不然自己这一头秀发就要掉光了。但她始终笑不出来。母亲嘱咐她今天不要来了,让奶奶来给看看她就好。她极度想去,又极度不敢去。
或许她这一脸哭过的样子只会让母亲看了难过吧。毕竟母亲最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表现负面情绪了。但是.....
某一刻,她终于坚持不住,扔下笔冲出了家门.......
四水镇处于丘陵环抱之中,四条山中流溪在镇西交汇,山水孕育之下,便诞生了四水镇。四水汇聚之中,立起一座年代久远的木质拱桥,桥躬身成虹,故名虹桥,桥顶带屋檐,为途径的路人遮风挡雨,因此又被人们称作风雨桥。虹桥边一棵据说生长了千年的古樟树,枝叶繁茂,与桥相互映衬,成了一番风景。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虹桥构造奇妙,无钉无铆,却在溪流上屹立千百年。镇民听着口口相传的对虹桥的歌颂,内心便自然地对虹桥产生敬意与自豪。镇上时常有年过古稀的老人与儿孙讲故事时说到,古桥有灵,能护佑四水镇不受大灾侵害,保佑四水镇民幸福安康。热衷于听故事的儿童们对老人辈“古桥生仙”的传说向往不已,但长大后却常有不再相信古桥有灵的人,原因是他们曾带着猪羊祭品向古桥求问钱财之路,却无一发了财的。
童小艺拨开自己被雨淋湿的刘海,雨水重重的打在脸上。站在虹桥前,她忽然嘲笑自己的愚蠢,这种老掉牙的传说,也要傻傻地当真吗?
欲转身离开,又觉着自己来都来了,便带着参拜寺庙的心情来拜一拜吧。
“虹桥啊,你若真的有灵,就让老妈的病快点好起来吧。”童小艺作祈祷状立于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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