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iton14：十四

这里是，城市？

十四号看着那一座座高楼大厦，街道上车水马龙，这里和她一直听闻过的地方似乎慢慢重叠起来。

她过去一直生存的地方，那里没有太多花哨的颜色，只有钢筋混泥土拼成的一个个低矮房屋，每一扇房屋的大门都是用坚硬的钢铁筑造。与其说那是城市，不如说是一所彻彻底底的监狱。

没有人敢到处乱跑，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人们甚至很少出门，除了每个固定时期被拉走做身体检查之外，她几乎从未迈出过自己的小牢房。

她记不得自己是否也曾出生在这样的地方，也有父母家人之类的存在。她的记忆开始时便在那冰冷阴森的地方。十四，这是烙印在她手臂上的数字，既是代号，也是名字。

而此刻呈现在十四号眼中的，却是繁华。那相伴而行的人们，他们衣着光鲜亮丽，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就算有的人因忙碌的生活而背上了压力，可却不是十四号印象中的压抑。他们都好幸福！

十四号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脸上会带着这样的表情。自己也曾这样幸福过吗？十四号搜光自己大脑中所有的记忆，似乎仅有听‘姐姐’讲故事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激动和甜蜜的感觉，或许那就是幸福吧。

十四号走在路上，发现很多人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的向着自己身上偷瞄。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还是这样看自己？他明明已经把头包了起来，把那饱受摧残过后面目全非的狰狞容貌全都隐藏了起来，为什么他们还是这样看自己？

十四号并不知道，衣衫褴褛双脚**并且把头裹成木乃伊一样的她在这里是多么显眼，更不知道他那堪称曼妙的身材在那破旧的衣服下若隐若现足以吸引大多数男性同胞的目光。不过大多数人显然把十四号当成了精神病人，只有少数饥渴的男子会偷瞄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十四号不曾步入过社会，她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地位悬殊，也不会明白人是会对那些财力和地位低于平均水平的人投以歧视的目光，她亦不知道人的欲望有多么可怕。

单纯如她，只当逃出了那个可怕的集中营后，外面都是阳光明媚的世界。‘姐姐’曾给她讲述过外面的生活，外界繁华灿烂，繁花似锦。外面的人们都遵守法律和秩序，他们会将似十四号这样可怜的孩子保护起来，而非伤害她。

那被破布遮挡下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和标记都曾诉说着她过去的遭遇。但现在好了，她终于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实验之地，她自由了。

十四号不顾他人的眼光，自顾自地张开双臂，她大口呼吸着充满自由芬芳的气息，尽情拥抱着灿烂的阳光。

可是没等她再多好好享受这一切，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推到了自己的背上。

“走开点，流浪汉。”

人们纷纷捂住鼻子绕开了她，进入十四号身旁不远处的公交车上。她看着那些人眼中的鄙夷，再对比自己与他们，第一次涌起名为自卑的情绪。姐姐说的不对，原来即便到了外面，人与人之间也不是相同的。

没有所谓的帮助，也没有一见如故，人们只是如避瘟神般躲着她。十四号在这座城市里走了一天，所见到的人们全都是这副模样。即便她主动上前想要与人打声招呼询问一句，换来的也是疏远和厌恶。

“走开，别挡道！”

“这个乞丐，脑子有病吧我靠！”

……

明明是如此繁华鼎盛的地方，所有人看起来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十四号却沮丧地发现，这里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他开始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要有人走过她就马上逃走。她不敢再走大路，只挑无人的小道行走。

那些唾骂之语和看异类的眼神，虽然不似实验的针打在身上那么疼痛，可是却像一根根尖刺扎在心中。

原来，人生来都是有自尊心的，都渴望着被人尊重，被人友好对待。

天色渐晚，十四号感到非常疲惫，特别是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饭香味，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说起来，他好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自从她在那遍地的尸体中苏醒之后，就一直在逃跑，渴了就喝一口地上的积水，饿了就找些植物来啃，可是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提供什么营养给身体呢。

闻着各种各样饭菜的香味，十四号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食物，味道也一定非常好吃吧。他路过一个卖面条馄饨的夜间摊铺，当看到一碗散发着热气的大白馄饨被盛进了碗里时，那股可口的香味钻进了十四号的鼻子，她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如此寒冷的夜晚，如果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大肉馅馄饨，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十四号自己是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幸福的，可是他从那些食客的脸上看出了这份幸福。她就这样蹲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口口吃着馄饨，想象着自己也在吃着，别人吃一口呼呼热气，他也跟着张开嘴巴，在面前的冷空气里哈出一口热气，再吧唧几下嘴巴，似乎在嚼着美味的大馄饨。

当那些吃完馄饨的食客掏出钞票来付钱时，十四号注意到了，她曾听姐姐说过，外面的东西都要用一种名为‘钱’的纸来换取。如果她有钱的话，是不是也能够买上一碗馄饨了呢？

可是，要到哪里去弄到这样的纸呢？

于是十四号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周围寻找去，或许她能够在地上捡到这样的纸。可是地上除了一些被人随手丢弃的传单之外，并没有钱的存在。

或许…或许她可以自己伪造一张？

十四号捡起地上的一张传单，一点点把它撕扯成和刚刚看到的差不多的矩形。

成了！

十四号拿着这张自己造出来的“钱”跑回那个摊子，然后颤颤巍巍的拿出来这张钱递给老板。她的心在狂跳，虽然她并不知道伪造金钱的行为是恶劣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可笑，但她希望能够侥幸蒙混过关，只因那碗馄饨实在太香，太诱人了。

老板看着这张上面还写着今日半价的残破纸张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把眼前的小乞丐赶走时，却被周围伸过来的一只玉手阻止了。

一张红色的钞票摆在老板的面前，那人开口道：“一碗馄饨。”可另一只手却比划出两根手指。

老板点了点头，将这张红色钞票收下，同时也接过十四号手里的‘纸钱’，然后默默转过头去下馄饨了。

不明所以的十四号简直高兴得要发疯，她真的靠自己做出来的‘钱’得到了一碗馄饨！

而拿给老板一百元钞票的寻梦晴此刻静静看着十四号因兴奋和狂喜而涨红的半张小脸，嘴角不禁有些上扬。她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这个孩子的眼睛和自己好像……

当接过混沌的那一刻，十四号的眼泪不争气地涌现上来。她小心翼翼的用汤匙舀起一个馄饨，来不及吹凉就迫不及待的丢进了口中。

第一个感觉是烫，十四号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起泡了。

“吹凉了再吃。”寻梦晴也端着一碗馄饨，坐到了十四号的旁边。

十四号嘴巴里烫的要命，却舍不得吐出来，只是不断吸溜着，待温度稍稍降下去才一口咬破。那肉馅混着面香在口中扩散开来，十四号的心在颤抖，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或许，这就是幸福？

他从来没有尝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大口朵颐，不一会儿一大碗馄饨就被吃了个精光，就连汤也被喝光了，碗底被他舔得干干净净。

“这个，叫什么。”十四号指着空空的碗问道。

“馄饨。”寻梦晴回答道，同时把自己一动未动的一碗馄饨推了过去。

十四号看了看眼前的馄饨，眼中露出渴望之色，但却没有动手，她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寻梦晴。

“吃吧，一会儿味道就不好了。”寻梦晴的语气轻柔，那面带微笑的样子让十四号一阵恍惚，她似乎看到了在实验区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

“我叫十四号。”

寻梦晴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更盛，主动告知名字表示十四号已经认同自己了吗。

“我叫寻梦晴。这馄饨好吃吗？”

“原来这个叫馄饨么，真好吃，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十四号笑了，虽然他的脸被布遮了起来，可是他的眼神中和他的情绪里能够让人感到无限的开心和满足。

又是一口馄饨进了口中，但这一口似乎比之前那碗还要香甜美味，美味到眼泪不由自主的跌落下来。

一碗馄饨，让十四号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夜晚觉得不那么寒冷。

缘分，让两个同样逃亡的人相遇，也让她们在这陌生的城市有了一个可以暂且慰藉寂寞和孤独的人。即便她们对彼此并不熟悉，但却让这陌生的城市不再那么冷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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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十四号是我曾经创作过的一个人物，当时就非常喜欢。只是未曾给她一个明确而圆满的结局，如今将她的借此补足，也算是弥补过去的遗憾吧。

吃馄饨这个场面来自过去生活体验，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看到一对母女在街边吃馄饨，母女两人是流浪过来的，很惹周围食客嫌弃，那个小女孩的眼神让我现在都会想起来。很亮，亮的像是装下了满天星辰一样。

在医院里教我医术的老师问我，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多？

另外两个同门，一个答男人最多，另一个说病人最多，我说可怜人最多。老师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不适合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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