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升起的第一道曙光,照亮这个昏暗的大地。一片片废墟和荒漠,隔绝了繁华的城市和钢铁的囚牢。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却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远,透过无尽的黑幕,似乎还能看见那子弹擦过枪膛后时隐时现的火光。她拼命地跑着,也不知道什么方向,只要能够离开这块地方,去哪都好,周围是一片人间炼狱,无数的尸体横七八竖的倒在地上,鲜血将地面洗刷过一遍又一遍。
可是等待着她的并非自由的光,而是冰冷的子弹。当硝烟的气味弥漫在口中的时候,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鲜血与脑浆。生命之无力,有时尚不如一株野草。起码,野草还能沐浴阳光雨露,还能自由地走过一场春秋。
她小小的身体被拖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缸中,里面充满了淡绿色的粘稠液体,血肉与之接触的一瞬间,便开始升腾起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滋啦’声,她就如同烈日下白雪一样融化殆尽。
不曾有姓名,不曾有感情,不曾真正的活着,唯一留在这世间的证据是电脑里一串冰冷的数据。
白老鼠想要掏出牢笼就是这样的下场,研究者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感,在他们的眼中,这不过是一组数据,一个低贱的生物罢了。是恶魔来到了人间,还是他们活在地狱?那些眼睛中涣散着各种情感,有恐惧,有绝望,有麻木…唯一没有的,是希望。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诞生大量的新生儿,有的出生在富足之家,有的降生在贫瘠之地;而每天又会有无数的孩童成为流浪儿,或被抛弃,或失去亲人。战争,贫穷,疾病……命运何曾对每个人都平等过?
有人精确地去计算过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孩子因人为或意外死亡吗?又有人在意过那些贫穷之地,那些战争国家里会有多少孩子死于非命吗?并没有。
生命因为重视而变得有价值,也因为无视而变得廉价。不要说生命本身的价格,当你诞生在这个物质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被标上了价码。
那个叫做十四号的孩子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她记不得自己来自何方,也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个实验品。
那些冷漠麻木的眼神,那些痛苦的记忆,一遍遍在梦境中重复。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逃出生天?”一个熟悉的孩子拉着十四号的衣服问道,他的面容可怖,全身布满鲜血,脑壳已经被打掉了一半。
“不公平,不公平呢!”又有无数的孩子爬出来,他们都是十四号曾经认识或见过的,他们都死在了那个实验区中。
“不要过来,我不知道,我只想活着,我只想离开那儿,我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十四号拼命挣扎着,将那些抓住自己的手打开,她转身跑去。逃跑,她一生中都在逃跑,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至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唯一给予她温柔和爱的女人,那个被她称为姐姐的女人。
“姐姐?”
十四号曾亲眼目睹姐姐被带进了某个实验室中,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面目全非的脸上满是伤疤,五官早已破坏殆尽,而腹部一个巨大的洞口正缓缓向外流出鲜血与内脏。
“啊!!!”
十四号惊恐地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照亮她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此刻,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她已经逃离了那儿,已经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怎么了?”
寻梦晴听到十四号的惨叫而来,却看到对方此刻大汗淋漓满面泪痕。她将这个孩子抱进怀中,细声安慰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从十四号身上的伤痕,以及对方的叙述,寻梦晴大概能够猜到这个孩子过去经历了什么,那绝对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日子。她自己也常常困于噩梦之中,懂得其中的可怕。
“我…呃…啊…”十四号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留着眼泪。寻梦晴温暖柔软的怀抱和轻声的安慰让她好像找到了归所。逃离研究所的勇敢,一路疾驰的坚强,全都崩塌消散,现在的她才真正像一个仅有十来岁的孩子。
也许有的人因为经历而看起来成熟,但在坚硬的外表下,一定是一颗稚嫩柔软的心。只要有可以依靠的怀抱,那么坚冰一定会融化,还请小心呵护它。
无助的时候,恐惧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若是肯有人伸出援手,若是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么这生命,这颗心,这灵魂,送你又何妨?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没有人愿意温暖我。
寻梦晴的脑海中再次闪现过那个熟悉男人的面孔,只是依旧无法想起他的名字。这个人也曾经给予过我温暖吗,也曾在我无助时伸出手来吗?那么为什么,过去的我会想要将他忘记,为什么我的心中对他有一丝怨恨,一丝悲痛。
既然你曾爱上过去的我,为什么没有留下现在的我?
寻梦晴将心神拉回,目光重新回到十四号的身上,眼中有一丝柔情。人在经历过成长后,总会忍不住想要留下些什么,保护些什么。对于寻梦晴来说,这个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可怜孩子,或许正是需要自己去保护的吧。不为别的,只是希望自己曾经的悲伤不再上演。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有一个可以聊聊天,逛逛街,一起做饭收拾家务的人。那么,她就可以说她拥有了一个家,拥有了一个家人。
十四号紧紧抓住了寻梦晴,而寻梦晴也紧紧抓住了十四号。
且给她们片刻安稳。
只是…外面的风从未停过,总会有什么过来,吹散你好不容易搭起的城堡,让它重新变作一堆毫无价值的泥沙。是该怪风,还是怪那鼓动风的人呢?
暗中的手,正在一点点悄悄伸过来,不是很近,但也已经不远。
而缘分的线呢,牵起了过去与现在,且必将联系未来。一段穿越时光回廊去到那一切的因处,一段跨越空间的过道,到达遥远的他乡。
在机场默默注视着陈铭离去的顾墨笙忽然转头看去,一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风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中,于零点零一秒钟颤动了心脾,又在零点零一秒后化作无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发生了什么。
那里,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是它的主人,是他的旧梦。
“或许,是错觉吧。”顾墨笙摸了**口,抚摸那一瞬间的悸动。似是友人离去的感伤,又似对未来未知的迷茫。
无论如何,还有人在陪自己走下去。顾墨笙看着身边的浅雪宫幽,阮筱筱,鬼面等人,这是一段艰难的行程,但却不是孤单的。
他需要知道曾经的真相,也需要向着前方行进,过去与未来交错成现在,错误与正确撕扯成未知,而他是寻觅者。
“走吧,先坐火车回那座老宅,我记忆的开始之处,也是我的诞生之所。”回到一切的起点,回到自己的‘根’,如此方能找到最初的方向。
顾墨笙,我来了,你创造出了现在的我,现在我要找到曾经的你,你准备好了吗?
……
…
晨光透过那高挂于墙面的老旧玻璃洒落下一地清辉,又在略有些发霉的木制地板上照映出屋外的树影婆娑,那些随着风摇摆不定的明与暗的轮廓们,一时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这里曾经辉煌过,那些坐落的阁楼如今皆化作废墟,再名贵的宅邸也抵不过火焰的吞噬与岁月的侵蚀。
她的手指一点点触摸着那些残垣断壁,腐旧的尘埃染黑洁白的手套,有些木质的建筑残物,稍一用力便化作飞灰。
房子终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曾经生活在这的人,他们如今又归于何处了?
她走过主宅,通过庭院,一直来到一片黑色土地,隆起的土丘和竖立的石板,几笔勾画出的姓名便是人死之后的归处了。无论你是谁,都会这样沉眠于地下。
看着墓碑上的字,她久久不语,冷若冰霜的脸上带一丝怀念一丝悲痛以及一丝愤怒。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愤怒到极致,不过紧接着下一秒,又变得无比平静,无论脸上的表情还是眼睛里的波动,都彻底消失,似乎刚刚情绪激动的与此不是同一个人儿。
“顾墨笙,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你曾经欠下的债务,都将加倍归还。”
就像来时一样,她没有一丝声息地离开,只在这片墓碑处留下一把白边黑底的洋伞和一只绣着蓝色花朵的手绢。
那手绢上还用黑色的线缝出其主人的名字:顾惜言。而洋伞的内面也同样有红色丝线编织出一个姓名:鬼言。
微风一吹,吹散枝头落下的细绒,吹动碑前的洋伞,吹起丝丝缕缕的错乱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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