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19：风雨欲来，我欲行（一）

换一双手，依旧可以遮挡这片城市的天空。有的时候不是不去努力，而是努力未必有意义。

鬼面看着这座曾经属于他的城市，如今它已经换了名姓。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从未想过去赎罪，有的时候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你也只能一口气走到黑。

将墓碑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摆满买来的鲜花。她生前就一直执迷于美丽，死后也不该沾染尘埃。

“你还真敢回来啊，鬼面。”一个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家伙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根钢铁打造的球棒，颇有几分漫画里黑道势力的模样。

“谁敢吵到她休息，我要谁的命。”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散发的冷意刺得人生疼。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否则也不会只身一人过来。毕竟咱们过去也算是吃过同一锅饭的弟兄，就算情面不再，道义还留了几分。你和无头鬼那家伙，我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但这儿，到底已经算是我所负责的地盘了，也希望你不要令兄弟难做。”

鬼面看着这个酷似混混的男人，而对方毫无惧色的与之对视。

“我不过是来祭奠朋友的，不会多待。”

“那就好。”握着金属球棍的手稍松，他亦不想与眼前的男人发生冲突。相识许久，他了解对方的能耐，而且在未知底细的情况下交起手来，也未必能沾到什么便宜。

不过即便如此，混混男子也没有完全松懈下来，他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实则全身的神经都在绷紧，只要稍有异动，马上就会暴起攻击。

鬼面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依依不舍的将手收回，有一天，自己也会葬在这儿，与那地下的人儿一同永远沉眠下去。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再多等一段时间。”他如同对最心爱的女人说话一般，那语气和神态让不远处的混混样男人脸皮一抽。

摸摸自己的莫干西式脑袋，混混样男人在心底吐槽：果然，自己只不过是个热衷暴力和血腥的不良分子而已，与那些心理变态的家伙是没法比的。

“枉死鬼，如果关于她的一切有什么损失，我绝对不会饶了你。既然你现在管这一亩三分地，那么就找人看好这片墓地还有她的家人，这就当是还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吧。”

“慕容…你父母以及这个伪娘的事情我都有所了解，为了死去的人与组织为敌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过往兄弟一场，我不想替你和李维收尸。”

“慕容早就死了，现在只有一个想要报仇的孤魂野鬼还徘徊世间。既然阴司给了我的鬼面的名字和身份，那么就要接受我这只鬼的复仇。饿死鬼，以后再见面，你我都不必留手。”鬼面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向着墓地之外走去，而一直隐藏等候着的无头鬼李维也与之一同离去。

“走就走了，装什么B！”枉死鬼将手中的金属球棒向着四周的墓碑狠狠砸去，片刻过后此处已是一片狼藉。他自己就是阴司里的一只鬼，自然无惧什么鬼怪报复，只是他身前不远处那刻名舒亦辰的墓碑却是完好无损。活在世上，你才会明白，人的报复永远比鬼的报复要可怕。

……

鬼面默默走在街上，在灰色大衣的包裹下显得非常不起眼，而跟在一旁的无头鬼同样如此。从霓虹回来后，他们二人与顾墨笙就暂且分开来。虽然霓虹之行有些波折，顾墨笙更是陷入了某些事情之中，但无头鬼与自己还是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许多有用信息。

这些信息有一些他与顾墨笙分享了，还有一些则是没有全盘托出。毕竟，自己和他虽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但却并非真正的同道中人。他有他的打算，亦有他的方式，而顾墨笙也有自己的事情。

相互帮助的同时又各自为政，这不失为两个聪明人相处与合作的好方式。

“接下来我们该走哪一步呢，在霓虹你也通过分部收集到了许多资料，其中更有些是堪称绝密的东西。这些玩意儿虽然足够惊爆，但依旧不能成为太过重要的把柄。毕竟，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

鬼面脚步微顿，开口道：“呐，你知道蛇和狼这两种生物吗。”

“蛇和狼？”

“嗯，蛇这种生物非常可怕，无论是其将猎物勒至窒息的绞力，还是藏于口内带有剧毒的獠牙，都是相当致命。但是蛇呢，自有它的弱点，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只要找到弱点一击毙命，蛇也就没有了威胁。

而狼呢，这种生物喜欢成群结队，遇到成规模的狼群，即便连老虎这样的森林之王也不敢招惹。但是狼群依旧不是攻无不破，只要击毙头狼，狼群自然就会如一盘散沙。”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目标是阴司的致命点以及那位阎罗？”

鬼面冷笑一声：“即便再怎么可怕的人，那也依旧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生物，那么他就一定存在弱点。而组织这种东西，看似庞大，可一旦出现漏洞将会彻底崩塌。越是外面看起来坚强的，其内核一定有软弱。这是生物界的常识，也是不变的规律。”

说起来，这次霓虹之行，自己可是得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啊。

鬼面和无头鬼来到一辆八人座的货包旁，鬼面一把拉开车门后座，看到被禁锢在座位上的一男一女。

“想清楚了没有，我大老远想尽办法把你们从霓虹带到华国，可不是因为慈善。说起来，你们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吧，毕竟我们一样都是丧家之犬。从之前的事情上，你们也该认清现实了吧，特别是你，白无常小姐。”

鬼面看着白无常美丽的侧脸一笑：“无论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阴司对你下达的通缉可是没有一丝水分。你身上那尚未痊愈的伤口不正说明了一切么，即便你是那位的女儿，可他似乎从未顾及所谓亲情啊。”

对于鬼面的话，白无常表面看上去充耳不闻，只是摆放在膝盖上的玉手稍稍颤动了一下。

“如果说，那个人真的把你当女儿的话，你也不会是今天的白无常了吧，而应该是个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平凡少女而已。”

眼看白无常依旧选择保持沉默，鬼面也没有着急，有些事情不是马上就能得到结果的，你只需要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然后等待它自己发芽生长就可以了。这其中既需要时间，也要看天数。有的时候，只是一场春雨，便能滋养出无穷的绿色了。

“直接把他们带到我安排好的地方就可以了，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他们也不会随便乱跑。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个杀手锏。”鬼面眼睛的余光从白无常身上一瞥而过，虽然那手段有些卑鄙，但万一真的到那个份上，也就无所谓卑鄙不卑鄙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太多余的善良和怜悯。尤其是生于黑暗世界的人，如果还保留着一丝天真和善良，那只会死得更快。

想起来自己在霓虹亲眼目睹到的一切，鬼面就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他以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已经非常残忍没有底线了，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图样图森破。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些人，那真的是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

欲望和残酷，真的是没有底线可言的。有的时候，人性和现代社会创造出的道德律法，真的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

看看四周的繁华与和谐，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幸福美满的人生中。可是，却也有那么些人，生活在痛苦与黑暗中呢。

贫穷很苦？战争残酷？

真正的残酷和苦难，从来不是那些简单直观的东西，深切的痛苦与恐怖的阴暗，永远都在阳光背面，在和平的下面。

有时，这世界的背面不是一场大雨可以洗净的，它需要的是一场大火。当火焰降落到腐朽不堪之处时，便会燃烧起来，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带着滚滚浓烟与恶臭。

一定会有叫喊吧，毕竟那些不堪之物在被烧灼着，在一点点走进死亡。先是躯壳，随后是灵魂，当一切燃尽之后，会有一个蓝色的点在发亮，直至污秽的黑消灭，纯净的蓝便开始诞生。

只有火焰，可以焚灭一切肮脏，可以融化冷漠带来温度，可以驱散黑暗照亮整个夜空。

我不会是这第一把火，但至少也要为火焰到来前浇满油。自己的父母，舒亦辰，还有那不知多少牺牲的无辜者，他们在等着呢。

鬼面为自己点燃一根烟，他过去从不会抽这东西的，但自从认识了那个大叔之后，似乎也钟爱上了它。

不是为了那一点点尼古丁吸入肺里所带来的几乎不可觉察的兴奋，也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深度一点。只是觉得这股子呛人的烟能够席卷胸腔里无法发出的闷气，然后狠狠吐出来而已。

“也给我来一根吧。”无头鬼也接过一支点上，吸一口然后狠狠吐出来。

“呛…”

然后，艹特么的命运，艹特么的世界。

不公？

不幸？

只是你还不够强，只是你还不够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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