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威胁

觅夏大步走过来的李寻冬，对身后的黄子文说：“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黄子文一头雾水。

“不要让他带走我。”觅夏说。

黄子文贫弱的心脏开始有力地搏动起来，扑通扑通声音渐渐强烈了起来，几乎是从胸腔里面在捶打着他，他呼吸加快：“为什么？他是谁？”

“别问。”

黄子文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李寻冬，李寻冬带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是他的体型却是比瘦弱的黄子文壮实了一圈。黄子文站在李寻冬面前一对比，体格的差距颇大。黄子文还是挡在了觅夏身前，不让李寻冬再靠近。

李寻冬打量了一下黄子文。这是挺年轻的一个青年。样子长得清秀，两眼如灯，微微陷入了眼眶，体格有些太孱弱了。他戴着兜帽，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大，穿在他身上显得就像是一个高中生。

李寻冬并不是鲁莽的人，但此时他不想问太多，粗壮的手臂拉起觅夏轮椅的把手就要把她拖走。他往后一带却拉不动，因为黄子文枯槁的手也抓住了觅夏的轮椅。

“你是谁？”李寻冬皱起眉眼，眼神变得锐利。他手上的力道加大，轮椅渐渐朝他的方向移动。

黄子文沉默着，暗自咬紧牙关，使尽全身的力气，还用上了双手，拉着轮椅不让李寻冬拖走。

“他是谁？”李寻冬一边和黄子文角力，转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觅夏。

觅夏星眸一白，纤细的手指玩起鬓边一缕秀发，沉默不语。

“你是要跟我对着干是吧？”李寻冬横眉冷眼，向觅夏逼问。

这时陆启明也走过来了，眼看着两兄妹又要吵起来，他连忙岔开话题：“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觅夏没有回答陆启明的问题，抬头波澜不惊地望向李寻冬：“我想回去了。”

“今天还没做康复训练，你哪都不能去！”李寻冬怒不可遏，死死瞪住李觅夏，企图用气势把她镇住。

“我想回去了。”觅夏轻启朱唇依旧平心静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却是对黄子文说的：“带我出去吧。”

李寻冬和觅夏两人，像一火和一水对峙着，气氛有些凝重，空气弥漫起一股火药的气味。

一边的黄子文接到吩咐就想拉觅夏离开，但李寻冬的手死死抓着轮椅。他憋住一股起气，死命地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拉动。

轮椅因为两人力气的比拼抖动起来，仍没有分毫移动。这让黄子文有些尴尬，这让他在偶像面前没了面子，正当他要再次尝试用力拖走轮椅时。

陆启明却是看准时机，不再理会这两个斗气的兄妹，抬抬眼镜问黄子文：“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黄子文眼瞅陆启明和李寻冬是一伙的，对两个男人没有好感：“赶紧离开，让我们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他要保护他的偶像离开。

“呵呵，看来你跟李觅夏不太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觅夏的哥哥。”

陆启明看到了黄子文苍白的脸上渐渐红了起来，表情变得惊讶和尴尬。陆启明笑了一下：“他们俩闹别扭了，觅夏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多有得罪了，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黄子文看了一下觅夏的脸色，似乎还真是这俩兄妹闹别扭了，自己被当成挡箭牌了。顿时更觉得有些羞愧，刚刚自己还想着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结果是自己闹了乌龙。嘴上黄子文也没说什么，只看了李寻冬和觅夏两眼，就跟着陆启明走到一边去。

留下了仍在对峙的李寻冬和觅夏。

“那个人是谁？”李寻冬轻轻吐出一口怒气，先开口了。

觅夏靠在椅背，抬起眼睛仰视着他反问道：“你很在意吗？”

“不跟你扯，带你先去医生那里。”

李寻冬哼了一声，不想和她胡闹，说着就要推动轮椅。觅夏纤细的双手抓住了轮椅，她力气不如李寻冬就直接把手卡进轮子的缝隙里，如果要移动就会把她的手也搅进去。

“你怎么回事？”李寻冬口罩下脸色铁青，忍不住又大声了起来：“现在给我闹脾气了？手术也做了，现在还差一点就可以康复了，你脑子又有什么毛病？”

“我不治了。”觅夏嘟嘴鼓腮，一脸的不情愿：“除非你保证。”

李寻冬握着拳头，一肚子火气没法卸走，来了几下深呼吸往肚子里面吞：“保证什么？”

觅夏转动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圈：“我不想一个人住。你得保证我好了之后也跟我一起住。”

“这个……没问题。等你好了再说吧！”李寻冬思索了一下，敷衍着答应，手不由得又开始推轮椅。

“哎呀，作死啊你！”觅夏柳眉轻蹙，手被轮子卡出两道红印，她把手抽出来，抬起来打了他两下：“你在说谎，你得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了。现在可以走了吗？”李寻冬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他只想哄觅夏进行治疗。

“那你记住了，以后你要是说谎，我就再把我的腿弄瘸了。”觅夏若无其事地说出让李寻冬心惊的话来，低头吹起自己被夹红的手。

看觅夏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李寻冬觉得这个威胁比任何诅咒和发誓都狠毒，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吧！”觅夏用自己缓过来的手划拉轮椅就往诊室走。诊室的位置她很熟了，不需要李寻冬带路。

李寻冬跟在后面，眼睛的余光撇向一旁还在交谈的陆启明和黄子文。

黄子文也在关注着这边，看到李寻冬和觅夏两人要离开，他脚步动了一下，始终没有往这边走过来。

陆启明拍拍黄子文的肩膀：“抱歉了，那两个人斗气把你扯进来了。他们两个脾气比较古怪，你多多包涵。”他跟黄子文解释过来龙去脉，黄子文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当即明白摆了乌龙，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今天我是被叫来当他们车夫的。”陆启明抬抬眼镜，扫视了一遍黄子文：“他们来的时候就在吵，你和李觅夏认识吗？”

“我读过她的作品。”黄子文恢复平静，脸上也变回苍白的色调，他没有要讲太多东西的意思。

陆启明心下明了：“那我们也算相识了，方便的话把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改天再好好请你吃个饭，算是赔礼道歉。”

“不需要。”黄子文神色冷淡地说了一句就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他脚下的步履虚浮，今天他吃的东西很少，脚步有点无力，不然他也不会在力量的比拼里败给李寻冬了。他这样想着走过了医院的走道，逛荡了一圈，走进了一间病房。

病房很大，足有六个床位，每个床位都有帘子围住，在这样公共的场合里一道帘子起的作用不大。说话声，看视频的声音，咳嗽声在这个病房里回荡。有几道帘子并没有好好拉上，黄子文还是可以看到里面病床里的情景。

三号床位上是一个老人，今天他的子女来看望他了，透过帘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床头摆满了礼物，老人的子女几人围在床前嘘寒问暖。

五号床位上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她是出外摆地摊被一辆车子撞了一下，伤到筋骨住进来的，腿上还打着石膏，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黄子文淡淡地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就收起了目光，别人的生活他并不是很在意，其他床位跟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4号床头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本书，一个小花瓶里插着的一朵淡红色百合花。黄子文看了一下床头墙壁上的资料牌子，黄子文。

嗯！没有错了。

黄子文外套也不脱直接躺坐上床。背靠着床背，伸手拿起床头的书随手翻开就默默看了起来。

还是那本《沙之花》，黄子文看了很多遍，但还是忍不住再看。书的内容看上去深奥，却又像十分浅薄。

花开在了沙漠里。沙漠怎么会开花呢？花又是为什么而开呢？

黄子文不知道，即使看了这么多遍沙之花，他仍旧想不到答案。他一遍一遍地读，一遍一遍地想，一遍一遍的迷茫。

想到苦恼处，黄子文感到一阵恶心，几欲作呕。

这时突然帘子被拉开了，外面的光照进来，冲淡了黄子文的恶心感。他抬头看向来者，一个手里拿着保温饭盒的女人。女人一张圆脸，微翘的鼻梁架着一副圆框近视镜，牙白唇干，穿着一身宽大的T恤，下身则是一条随意的牛仔裤，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又看这鬼东西！”女人上来就把黄子文手里的书抽走，一把扔到床头。

书是黄子文心爱之物，被女人随意丢弃，黄子文当时就着恼：“简丽花，你tm有病是不？我的东西你给我乱扔？”

无视黄子文的愤怒，简丽花把保温放到床头：“吃饭了。”

“不吃了！”黄子文气呼呼将脸扭过一边。

“不吃拉倒！”简丽花也不相让，把保温盒拿起：“爱吃不吃！”

“哎！”黄子文垮着脸连忙拉住简丽花：“你干嘛去？”

“拿去喂狗。”

“你喂狗也不给我吃？！”黄子文鼻抽动，瞪起了并不怎么大的眼睛。

“是你不吃，关我屁事！”简丽花没给他半分好脸色。

黄子文冷笑一声：“你拿走啊！这个月的工钱你休想拿到一分钱！”

“你来这套是不？”简丽花环抱双臂，居高临下俯视床上的黄子文：“我回去就把你家给拆了，我可有你家的钥匙，我还要把你的书烧了，电脑也都砸掉。”

黄子文瞪着眼睛，苍白的脸憋红了两三分，干瘪的嘴唇抖了半天冒出几个字：“拿过来。”

简丽花对黄子文的这种表现似乎习以为常，无语地再把饭盒放到床头，打开了装饭盒的卡通猫布袋。

“今天吃什么？”黄子文伸长脖子望向正在打开的饭盒问，虽然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他还是忍不住提前询问。

“鸡汤，猪肉炒芹菜。”

“我不喜欢芹菜。”黄子文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起来，脸上出现了一个括号。

“我知道，要不我怎么做这个呢！”简丽花手脚麻利将饭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摆放到床头：“吃吧！赶紧吃完，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黄子文正想拿起食物，简丽花却发现了什么：“你这个人，外套也不脱就躺床上了。”

她出手帮黄子文把外套脱了，黄子文也很顺从，把连着兜帽的外套脱下了。他里面穿着单衣，头上还带着一顶包头帽子。

黄子文拿着勺子，正要吃，他想起什么又问：“你吃了吗？”

“吃了。”坐在旁边玩手机的简丽花头也不抬。

黄子文听了不再顾忌什么，埋头吃饭，他吃得不快不慢，发出轻微的咀嚼声音。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样安静的氛围，好让自己的咀嚼的声音不会那么明显：“下午有课吗？”

“没有。”

“嗯。”黄子文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丽花也看出了黄子文的意思，她像是对黄子文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快毕业了，课现在基本都没有了。我的舍友有好几个都已经找到实习公司了，还有啊！那个隔壁宿舍的那个肥婆找到了全球五百强公司实习的机会，就她那个衰样都有人要，真是没天理，她的作业都是抄我的……”

黄子文就吃着饭听着简丽花发牢骚，不时嗯啊地应付两句，今天的饭菜口感有点差，芹菜的味道他挺讨厌的，不过硬着头皮吃而已。

时间在这样谈话里缓缓流淌。

最后简丽花说累了停下来，黄子文的饭也快吃完了，他颤颤巍巍放下了饭盒，手不知道怎的有些抖。

简丽花接过了黄子文手里的饭盒：“我来吧！”

黄子文也不矫情，自己躺了上床。

“现在情况怎么样？”简丽花边收拾，边问：“你的身体还好吧？”

“还行，大概再做一期我大概就出院回家修养。”黄子文的目光留在简丽花的侧脸，她的侧脸很立体，鼻子从侧面看上去特别挺拔，刘海从侧脸如丝垂下随身体微摆。

“那就好。”简丽花展颜一笑，唇红齿白煞是好看。她随即又补充道：“我不用跑来跑去了。”

“嗯。”黄子文点点头。

简丽花收拾好了东西没有马上离开，而坐在了黄子文床前。

黄子文提醒她：“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

“我坐一会再回去。”简丽花拿起了床头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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