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家人

蔡百仁调看了事发时候的附近监控，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时间过去已经很久，很多地方的监控都没有存档，关键的路口拍摄到了黄子文出事当天曾跟踪林希儿。这就更加加重了蔡百仁对林希儿的怀疑，翻看林希儿的档案：

林希儿，女，离异，收养一女名为林明真。家庭成员有四人，父名林中和，退休工人。母名陈金花，在家务农。大姐林格妹，初中辍学出外打工。小弟林正，残疾人，靠打散工过活。关于林希儿，她小学到高中成绩优异，高考以高分考入重本电子科技大学。林希儿的档案很干净，没有案底。

横看竖看林希儿都没有什么动机加害黄子文，蔡百仁挠头不解，黄子文的案子虽然草草结案，定性为高空坠物的意外事故。但是过后他曾细细查证，以黄子文所在的地方按正常的情况，楼上的抛物不可能落得那么远，直接命中黄子文的头部。而且楼上每户都有防盗网，防盗网的缝隙根本不能通过那个尺寸的花盆。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楼顶把花盆扔下来，而黄子文那天正跟踪林希儿，这事肯定跟林希儿脱不了干系，只是自己什么证据也没有，动机什么的都没有，问遍那栋楼的住户也没有发现。

“真是头大……”蔡百仁叫出了警察局里带他的老同事军叔向他诉苦：“是不是我想多了？其实这就是一件事故？”

“那就看你觉得咯。”军叔经验老到：“我们这行老案旧案数不过来，多少真解决，多少假结案谁也说不准。像这样的案子，结案就得了，还查什么？”

“这次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给他个交代。”

“但是你尽力了，查不到也没办法。”

“我总感觉有个人很有问题，可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那简单。”军叔轻描淡写：“盯死他。把他祖宗都查了。”

“我查过了，感觉没有用，她的档案很干净。”

“傻，档案干净不代表人干净。”

“什么意思？”

“你不能从档案里看出一个人的问题，档案能看什么东西？一个人是男是女，什么时候出生，在哪读书？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假的，就当年计划生育，多少人把孩子偷偷搞上户口，谎报出生日期？”军叔摆摆手：“我觉得你该往和他接触的人入手，比如说家里人，朋友。”

军叔一番话让蔡百仁醍醐灌顶，匆匆道别一声就出去了。他要查清林希儿，首先就从她家里人查起。

蔡百仁按地址找到了林希儿父母的住处，是一栋三层高的平房，周围的建筑都是差不多的房子。平房似乎也有些年头，外头瓷片有点脱落。他直接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脸上明显有些皱纹，体态发福，肤色蜡黄，一脸疑惑地看着蔡百仁。蔡百仁认出她是林希儿的母亲陈金花。

“你好，我叫蔡百仁，是一名警察……”蔡百仁话还没说完，这个妇女就慌慌张张地奔进里屋去了。

蔡百仁尴尬地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所幸很快妇女就又出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干瘦，穿着白背心的老汉。老汉眼睛很大，浓眉大眼，走路姿势也大大咧咧，正是林希儿的父亲林中正。他直接走到蔡百仁面前，打量着蔡百仁：“你是警察？有什么证明？”

蔡百仁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老汉的神态也就放缓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这次来，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林希儿这个人，她是你们女儿对吧？”

林中和夫妇刚刚缓和的神情又凝固住了，林中和勉强笑道：“对，她有什么事了吗？”

“我们进去再说。”

林中和连忙出路来让蔡百仁进门。

蔡百仁一路走进去，里面的布置普通平常，客厅放着一台电视，顶上的大吊扇缓慢转动。电视柜面上放着日常杂物，墙面上挂着全家福，是林中和一家的合照。一家五口，里面的人笑得很灿烂，可以看出林希儿也在里面。不过照片显然已经有年头了，里面的林希儿还穿着高中的校服，长相也略显稚嫩。

林中和请蔡百仁坐下了，自己也坐在旁边：“现在你可以说了，林希儿到底有什么事？”

“她涉及到一个故意伤人的案子，所以我来调查一下，不用紧张，我们会调查清楚。”蔡百仁看着林中和的表情变幻几下，先是放松，等自己把话说完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旁的陈金花急忙说：“林希儿去读书之后每年就回来一次，她结婚之后我们跟她都很少联系了。”

“别丢人了。”林中和扯了一下激动的陈金花，对蔡百仁说：“她就是着急，不过我们真的很少和女儿联系了，有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不去直接问林希儿她自己？”

“她只是嫌疑人，而且我问过了，也没发现什么。”蔡百仁把身子往前倾，压迫过来：“我想向你们了解一下林希儿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她有什么朋友什么的吗？”

“林希儿，是个好孩子！附近邻居都知道的，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懂事，又乖又好。又聪明，我们家三个孩子，就她能读书，其他两个就不行了。”林中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的，而且读书每学期都得奖状，是我们的骄傲。所以说她绝对不会犯事，你还是查清楚一点的好！”

蔡百仁看到旁边的陈金花好像有什么要说，却被林中和打断了。接着林中和就是不断吹嘘自家女儿的事迹，说她什么时候得了三好学生，读几年级时得了什么竞赛的奖项，一项一项真的是如数家珍，张口就来。蔡百仁却一直听着林中和和陈金花说起自己的女儿时一直用的是全名，没有什么爱称，这让他听起来觉得林中和像是背稿子一样很生硬，不过也可能是林家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孩子的。

“对了，她大学时还得了学优奖学金，平时又不断在外面打散工，一点都不用我们操心。”

蔡百仁终于等林中和说完，佩服道：“你还真是个疼爱子女的好父亲，什么奖你都记得，真是够细心，一般来说父亲会比母亲更粗心。”他转问另一边的陈金花：“我想作为林希儿的母亲，你肯定更了解她，在你眼里，你们的女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她，我……”陈金花呆住了，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林中和适时地解围说：“林希儿和我比较亲，所以问我就好了，她是个认真努力的孩子。性格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那她从小到大，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看到档案里，她有目击过同校的男生溺水，这件事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没有，她一直都是那样。”林中和立马回答，几乎没有思考就说出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的同学朋友，还有老师。”

蔡百仁点点头，忽然环顾了房子一眼，客厅只有一副全家福，除此外竟是一点关于家庭的照片都没有，也没有关于他们儿女的小物件，他继续问：“你们跟儿子住一起吧？怎么没看到他？”

“他上班去了。”林中和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有了，已经问完了。”蔡百仁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谢谢你们的配合。”他站起身，林中和夫妇送他到门口，他走到门口时忽然说：“不用送了，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喜欢林希儿这个女儿吗？”

“这是什么话，她是我们女儿肯定喜欢啊！”

“是吗？但是你们好像都没有问我她具体涉及了什么案子，会不会被判刑罚，你们不想知道吗？”

林中和夫妇的神情一僵，到底还是林中和反应快：“不管是什么，她都肯定不会犯事，我们相信她才不问。”

蔡百仁露出笑容，眼神变得富有深意，告辞过后他离开了林家。

林中和望着蔡百仁离去的身影，把门关上。陈金花拉住他的胳膊，满脸紧张：“中和，怎么办？林希儿肯定又出什么事了，不然警察不会查上门，我们怎么办？”

林中和甩开妻子的手，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而下。一杯水下肚，仍不够，他又喝了一杯才堪堪止住渴感。汗从他皮肤渗出。他身体发热，显然是紧张过头，刚刚的冷静不过是强装的镇定，他在木沙发上坐下：“别吵，让我想想！”

“都找上门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将事情都跟警察讲了吧？”

林中和不语，客厅陷入死寂。

这时家里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把紧绷着精神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了一眼，林中和伸手拿起了电话，放到耳边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喂？”

“喂？是爸爸吗？我是希儿啊！”

林中和听到林希儿的声音比刚刚和警察对话时都紧张：“哦，哦，是你啊？怎么了？”

“没事，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去过了，家里还好吗？钱够吗？要不要我寄些回去？”

“不用，家里都挺好的。”

“那就好。”林希儿停了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来找过我，问过我的事？”

“有，有一个警察刚刚上门问到你。”

“那，你们……”

林希儿故意什么都不说，她正在公园门口的树荫下，感受着清风。她穿了一袭清新的米色长裙，映着阳光她白嫩的皮肤上透着粉红的光。今天的天气不错，风轻云淡，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公园，几乎进出的人都要望这个站在门口的女生一眼，只是因为她的美丽和气质。

“我们什么也没说。”

“看着小弟，要是他不听话，找个时间我回去一趟。”

“不会的！他很乖的。”

“那就好。”林希儿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凉鞋露出的脚趾，上面涂着浅红的指甲油：“有什么再打电话给我，不要让我打电话问。”说着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全程她的语气都很柔和，面带微笑，这又引得不少男性纷纷投来目光。

林希儿无视着路人的目光，拿出从小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镜子，照看起自己的样子。她细致的五官仿佛已经不用过多修饰，但今天她还是化了个淡妆，她的皮肤本来就很好，铺上一层薄粉就已经足够。而且她也一反平日的马尾，将一头长发放下来，散到脑后，旁边的发束还有心思地编了一个小发辫。即使是这样足够好看，她还是不满足，不断地照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林希儿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四十分，自己来得太早了一些。正她在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等候时，她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慢慢走过来，走到不远处的长凳坐了下来。她走到那人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嘿！”

“嗯？”李寻冬回过头，吃了一惊：“希儿，你这么早就到了？还有这么久才到四点呢！你很早就来了吗？”

林希儿等的人正是李寻冬，她绕到李寻冬面前：“你也挺早啊！”

“坐吧！”李寻冬为林希儿拂去长凳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说吧！什么事一定要我出来才能说？是雷正天又找你了？”

“都不是。”林希儿摇头否认了，在他旁边坐下：“只是单纯想约你出来看个电影。”

“看电影？”李寻冬看向林希儿，他在确定林希儿是不是在开玩笑。

林希儿拿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了李寻冬，看来确实不是玩笑。

“就这事也不用搞得这么神秘吧！”李寻冬笑了，两张电影票是最近热门的爱情片。

“不搞神秘点，我觉得你会拒绝我。”

李寻冬把两张电影票叠在一起：“我现在也可以拒绝你。”

“你可以，但是我猜你不会。”林希儿胸有成竹。

李寻冬把电影票收了起来：“你猜对了。”

“我猜事情很准！”林希儿双手交错放在大腿上，一脸的得意：“电影还没开场，我们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李寻冬玩心起：“你猜。”

“我猜，你会邀请我喝点饮品，还能有点小吃的店，店里很少人，很安静，装修也很好。”

李寻冬无奈地站起来：“那就走吧！”

“你得邀请我。”

“好……”李寻冬装着电影里那些绅士文绉绉地说：“美丽的小姐，请问我能邀请你一起去喝一杯吗？”

“我很乐意！”林希儿伸手在半空，宛如在等李寻冬拉她一把。

李寻冬看了一会，发现林希儿一直就摆着这样的姿势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周围的行人向他们投来目光，他呼出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林希儿的手，把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就他连忙松开手。

林希儿却还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这让他觉得尤为尴尬：“可以走了吗？林大小姐？”

林希儿笑了起来，拉着李寻冬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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