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一定要做足万全准备才放心去下手的话……
那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呼……”梓言深吸一口气,捏住尺子重重压在了早在一个月前就买回来的那匹毛呢上。
沙沙。
淡蓝色的线标记在布料上,划出了细细声响。
这里需要剪裁二十厘米。
只是梓言的手在画到十七厘米的时候,戛然而止,耐听的沙沙声断了。
“唔!”
闷吭一声,从小腹那里传上来,直达大脑皮层神经的剧烈疼痛让梓言忍不住皱紧了眉。
又来了。
梓言怕自己会脏了毛呢,赶忙将手里的淡蓝色染料块丢向一边。
“啊……!”
梓言佝偻起身子,腰顶着椅背,额头紧紧贴了身前桌上的布料。
是了,现在是十月底,梓言他又该忍受这种每月例行公事一般的疼痛了。
只是……
“为什么,越来越痛了……”因为忍耐着疼,梓言咬紧了牙,有几滴汗水顺了他的脸颊滴落在毛呢上。
毛呢吸收了水分,没有发出声响。
一年前的时候,梓言每月末感受到的,还仅仅是从小腹那里出现的怪异感觉。甚至几个月前的时候小腹也仅仅是轻微疼痛,稍稍忍耐一下就不会影响正常的行动。
而现在……
小腹那里一下一下仿佛痉挛一样的跳动着疼,疼得梓言蜷缩起了身子,显然是没办法继续缝制衣服了。
“这算是又给自己找了借口不做衣服吗……”
梓言自嘲地笑了笑。
身体疼得没了力气,梓言蹬腿勉强踢开椅子,整个人向一旁的床趴去。
左手捂住肚子,右手向上胡乱抓抓,攥住被子一角,梓言一下拽过来抱在了怀里。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再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梓言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安慰自己。
疼痛感还在逐渐加剧。即使是梓言加上被子,这样用手伸进睡衣里暖着小腹,也没能缓解哪怕一丝。
“啊……!”
梓言疼得没忍住,叫出了声。
然而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人回应梓言。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钟,不久前郑权打电话给梓言说他今天在下面乡镇调研,时间赶不开,晚上就不回家了。
于是现在屋中漆黑,只有梓言卧室里的台灯在亮。周围寂静,只有闹钟滴滴答答孤独在响。梓言自己愈发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再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梓言仍然在心中碎碎念着。
碎碎念着……
——————黑夜终将会过去的,对吧?——————
星期五的早晨,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梓言也没有来学校。
梓言来海州三中读书这两个月,没迟到过,也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向妍丽老师请过假。
今天这一反常态的状况让妍丽老师很担心,给郑权打了电话。
“喂,您好,是郑书记吗?”
“郑梓言这孩子到现在也没有来学校,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郑权这时候正在视察海州下面乡镇的一家食品制造厂,手机还是秘书给递过来的。
见是妍丽老师打来的电话,郑权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听。
“没有去学校?”
郑权听了,脸色瞬间一变。
他家孩子素来乖巧,不可能做出逃学这种事情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郑权挂断电话,赶忙打电话给梓言。
“……嘟嘟。”
结果郑权等来的是漫长一段忙音,紧跟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连打三遍,都是一个样子。
郑权的脸色吓得彻底变了色。
他记得梓言昨天晚上说是要去万达那里吃饺子,买几件先对付一下的便宜衣服来着。
不会是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郑权慌了神,方寸大乱。
一旁的李市长见郑权神色不对,问:“郑书记,出什么事了?”
“我孩子出事了。”郑权撂下句话,看看李市长说:“这里你先替我去看,有事情打电话给我,我先回海州了。”
郑权的大众迈腾就停在不远处。这车前些年是郑权的专车,后来单位里执行取缔公车的改革,这辆大众迈腾被拿来拍卖,郑权自己掏腰包买下来的。
虽然郑权花费的毛爷爷与去二手市场买差不多配置的迈腾没什么区别,但这车郑权坐的久了,磨合得好,多少有些感情,也就不在意价钱的事情了。
这会儿郑权也不用什么司机了,他按下车钥匙,猛地拽开车门。
坐进去,掉头,一脚油门直奔这乡镇通往海州的高速路去了。
昨天视察企业,郑权观看他们递交上来的材料直到深夜。今天早上郑权又是早起,简单吃了两口早餐就又忙碌了起来。
于是现在郑权坐在驾驶座上,只觉得自己浑身疲惫,眼皮干涩,脑袋嗡嗡,里面如同野草野蛮生长一样闪过数不尽的思绪。
手机被架在郑权右手边的支架上,他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点开手机通讯录,放在屏幕上滑动。
滑动到王局长的位置,郑权按了下去。但按下去之后,郑权顿住几秒,没有把这电话拨出去。
郑权到现在才记起来,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电话给梓言说过自己在乡镇调研,晚上不回家。
那时候梓言还是在家的。
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在去商场还是回家的路上出事才对。
那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呢……
晚上饿了煮面没关煤气罐?在家里摔倒碰到了脑袋?入室抢劫?
郑权的脑袋里浮过一幕又一幕的可怕场景,吓得自己心脏扑通直跳。
不可能,干部宿舍的安保,怎么可能会有入室抢劫?
还是说晚上的时候,他孩子又出门了?
无论郑权给梓言打多少遍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得不到任何消息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眼前一片漆黑。
是了,天黑下来了。
明明今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
现在海州的天空却布满浓云,阴霾重重,电闪雷鸣,眼瞧着暴雨就要来了。
郑权心里焦急起来。
若是下了暴雨,这乡镇通往海州的高速路必定会封闭。到时候他想回海州就只能走以前的旧路了。
旧路坑坑洼洼,开不快,郑权现在想立马回海州的心情可是片刻都拖不得。
油门踩下,郑权把车的速度稳稳压在一百二十迈稍微低一些的位置。
“轰隆!”
天际传来的一声雷鸣巨响打断了郑权的心弦。
随着这巨响,豆大的雨滴稀里哗啦地自天空倾斜而下,密集地,一下一下地敲打在车身上,敲碎了郑权的心。
车行驶到高速路与旧路的交界口,郑权被穿着雨衣指挥交通的警察拦住了。
这位认得郑权的车还有车牌,等车停了,郑权摇下车窗之后,他露出湿漉漉的脑袋说:“郑书记,雨下太大了,这边的高速路已经全线封闭,您从这边出口下路走旧路吧。”
“要不您先在这儿等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不用了。”郑权摆手,摇上车窗,左转直奔旧路。
别说旧路坑坑洼洼,也别说现在的雨下得如何大,他郑权现在赶时间,就算是这老天爷下火下刀子,他也得尽快赶回海州去。
“喂,陈叔吗?”郑权打电话给了干部宿舍保安队的队长。
这队长今年六十多岁,为人和蔼,兢兢业业,郑权见他年长,尊一声叔。
“哎,怎么啦郑书记?”陈叔答应一声,郑权从电话这边都能听见那边的大雨磅礴。
“陈叔,麻烦你去我家敲敲门可以吗?”郑权说:“我孩子可能出事了。”
“啥?”陈叔惊讶,语气严肃起来。
“行,我这就去。”说着,陈叔挂了电话。
“啊……”
郑权重重喘口气,只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的心脏好受一些。
明明现在是白天,还没到中午的时候,结果外面阴沉的仿若黄昏。郑权开了车灯,刚刚照亮前面一小片的路,就忽地有一道白色闪电划破长空,将路面照亮得仿若白昼。
车还在开着,郑权也顾不得坑坑洼洼的路面会不会刮伤底盘,将车速开得极快,分秒必争地往海州赶。
终于,郑权到了海州收费站。这时候也没了大雨磅礴,只有细雨绵绵,更是没了什么雷鸣电闪,世界安静了下来。
“滴滴。”
郑权的手机响了,是陈叔打来的电话。
陈叔说:“郑书记,敲不开门啊。要不叫开锁公司吧。”
“行。”郑权直截了当。
但他刚说完就头疼起来。
年前他刚刚整顿过全海州的开锁公司,现在是不见证不给开锁,就算陈叔叫来了开锁公司也没用。
果然还是得麻烦王局吗……
正想着,前面等待收费的车开了,郑权通往海州市城内的路已经畅通无阻。
最多二十分钟,他郑权就能到家了。
海州市内,这路限速六十,郑权就开到六十。限速四十五,他就开到四十五,一路疾驰。
开到干部宿舍楼下了,郑权下车进楼,直奔五层。
到了五层,看见陈叔正在和来开锁的中年人争执得面红耳赤。
“这里面可能有人出事了,郑书记马上就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先开下门吗?”
“有人出事了你报警还是叫120都行,我没证件,不能开。”
“……”郑权沉默不语,走过来,钥匙插*进锁孔,一下子开了门。
门没有被反锁,他孩子这应该是在家。
“儿子?儿子?”
门口梓言的小白鞋静静躺在地上,他孩子这应该是在家没错了。
但郑权呼唤,并没有人回应他。
顾不得鞋底沾有些泥浆,也不说脱掉鞋子再进屋了,郑权大步流星直奔梓言的卧室走过去。
卧室的门没关,郑权一进屋就看见了梓言。
见梓言这会儿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眉头紧锁,身前紧紧抱着被子,床单被罩裹着梓言的身体,都被拽下了床来。
甚至梓言的嘴角,还带着丝丝已经干涸掉了的鲜红的血。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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