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功臣之后,安乐郡主,自幼丧母,于是被太后所宠,她的生活为权贵堆积。世人传,郡主娇纵任性,无德无能。
他是亡国后嗣,他与他兄长酝酿的,是一场兵变,目的是夺回本属于他们的江山,而最后需要的,是一样东西,便是安乐郡主手中的那一块帝令。得帝令者可号令千军万马,无人能挡
但那一年,他却入到了她的院中,此时的她却真为外界传闻的相像,天真烂漫,年华正好,无心学书,爬树逗鸟。那一次,她不慎从树上跌落,扰得树叶纷飞,鸟雀尽散,同时扬起的,还有她的长发和衣角,也正是此时,慌乱之中,他不知何时立在树下,便将她稳稳接在了臂弯中,这便是她第一次见他,她只一惊,却又笑问,“你是谁?”
管教郡主您的教书先生。他冷冷道。
她认真地瞧了他一眼,这是一个怎样先生呢?同往日的夫子不同,他眉目如画,是个好看的年轻俊才,她偷瞟一眼,笑笑,不以为意,不想,自那日后,她便因其父的命令,被关在了别苑里,“楚大人说,如若郡主在再不改掉这般性子,怕是大人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放郡主出去。”
楚伯关门时如此说。他住进了偏院,白日里他便常伴身旁,她仍然无心向学,迎风戏蝶,逃课寻乐,不加收敛,他却对她的一切不喜不怒,但她却将他将他波澜不惊面容看在了眼里,原来,面无悲喜也挺好看,她想。
一日,她在翻看着戏折子,讲的是一个将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却没能赶上见爱的人最后一眼而放弃荣华富贵拔剑自刎的故事,正津津有味,折子却叫他自身后夺了去,“给我!”她踮起脚想要拿回,他却已粗略翻看,眉头皱起,“有为无志,儿女情长,不成大器。”言罢,准备扬手掷出,她却已逮住折子,一来一去,她便划破了手掌,于是她坐在桌前,让他上药,他动作很轻,她却龇牙咧嘴,“为什么不听话?”他问。
她嘟起嘴来,不服气问到“先生所谓的人生又是如何?”他微微撇起了眉头,“断情建功,不负天下。”她笑道“不负天下,请问先生何谓不负天下?若是为不负天下而使爱的人的血在眼前尽撒,若是为名利半世逐而使爱的人凄然死去,那么,这一生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谁又在乎你?”他顿了一顿,下手便重了一些,“郡主不修身养性,不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尽阐述些歪理,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她惊叫了一声,随即歪着头思索了一下,却又欢畅的笑起来,“若真是如此,先生不如娶了我可好?”他抬起头来,正巧她正逆光向着他,肤如凝脂,笑眼似月,睫毛微颤在脸上打出好看的阴影,他眼里竟起了些许涟漪,半晌却道,“我倒更喜欢贤淑的女子。”
好个没趣的冷面书生,她撇了撇嘴,甚为不耐的拿起书卷,大声嚷道“子曰!”
这一日宫中传来了消息,皇上将要立三王爷为太子,消息在别院里传的沸沸扬扬。
不想这一夜,院里却来了盗贼,他是在三更听到的异动,犹豫再三,翻身而起前往她住的院子,在这夜间,偌大的一个郡主院中竟一个守卫都没有,他自高墙翻过,闯入她的房中,烛台已被打翻,屋内漆黑朦胧,他暗觉不妙,他摸黑慢走了几步。
只听黑暗中暗器一响,他一个侧身躲过一个利器,墨发纷飞,另一个被他接在手中,两个人影在黑暗中显现,其中一人发出了细微的哼声,是她。他瞄准另一个人,将手中利器掷去,那人动作稍慢了一拍,躲开,腰间的一个东西却被刺下,她的身子便重心不稳向前跌去,他自空中一翻,要将她夺过,却不想盗贼手中却凭空多了一把短刃。
在他把她接住的一瞬间,短刃便刺入了他的胸膛,他忍没有出声,将手肘往那人心窝里一戳,那人连退几步一翻身自天窗逃走,他将胸口的短刃抽出,她没有感到他的发抖,她的手便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先生,东西,东西很重要。”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哭腔,他微皱眉头,只一瞬的停留,从房上腾跃而上,与逃走不久的人一同消失在黑暗里。
她正欲喊人时,却看到月光下盗贼掉落的东西,她颤颤巍将东西捡起,是一块玉,她的眸子窦的放大,心头一震,这时她才看到自己手上尽是他留下的血迹,她一瞬间的愣神,忽然泪模糊了双眼。
第二天他比平时到她院子的时间要晚,她的目光触到他时焦急而小心翼翼,他的表情淡淡的,手中攥着一个用丝帕裹着的东西,“咔哒”一声放在她眼前,她只将手放在那东西上,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眼泪再次涌出。
“东西找回来了,你还怎的?”他问,“你有没有事?”她问,他却只道“还不去念书。”她却一直站在他面前,泪珠子一串一串的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会……”,终于,他竟缓缓地抬起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不要哭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竟带着难得温柔。
本是插曲,但第二日,他早晨再光临她的院子时,发现她竟在读书,从此,她居然开始收敛脾性,不过半月,竟可以独自看上两个时辰的书了,不打瞌睡的那种。可以学着弹琴,不会故意崩断琴弦的那种。于是,他便不必时时看守,可是一天日暮,她却来到了他的院子,笑靥如花,“先生。”她唤道,“我想借你一个晚上。”
她邀他月下喝酒。夏日绿树下,他两人相对而坐,一张方桌,三坛美酒,蝉声如斯,月朗星稀,那天她将一坛酒都填进肚里,“先生啊……”她说,“你厌恶这世界吗?”他淡然道,“郡主醉了。”她却凄然一笑,那笑,是他在她脸上从不曾见过的。
“你知道吗,我恨不得醉下去,一直一直都不醒来。”他一怔,“先生啊,我好怕啊,原来所谓权势,也是劫难,有权在手,得不到的便是人心。”她对他笑着,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对吗?”她问,他没有说话。
她却兀自说着,“这世上,确是做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才有机会遇到真心以赴的人吧。”她用手托起脸,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先生,你当我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唤我一声……好吗?”他顿了一顿 ,微挑眉尖,唤道“凉月。”她欢畅的笑起来,
及风!如若我真的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你会喜欢我吗?”他愣了一愣,她却不及他做出反应,便醉的睡倒在桌上,那一夜,她喝了一晚上,几个酒碗放在桌子上,漾起月光,他滴酒未沾却守了她一夜,他不知道怎么,心中竟有一份东西在动摇,他说,阿凉,对不起。
城内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在酒后不久被放出,也就是那日,太后的一道懿旨下达安乐郡,许她婚姻,嫁的,便是她曾一同长大的七王爷。
但是她坐在铜镜前,看到自己一身喜服,眉目如画,面饰红妆,眼底却尽是落寞。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接下来等的便是一个吉时。
“我要嫁人了。”那是她最后一次站在他面前,勉强笑着说,眼底无尽失落,“先生,你错了。”“嗯。”他应道。她得房里布满红饰,她的脸却不正常的苍白,她咬了咬嘴唇,忽然说“及风,你有过,有过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喜欢我吗?若是有,哪怕一点点,你会,舍不得我吗?”
她问,他身形一震,她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想嫁给他。”她说,“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会带我走吗?”他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她忽然恨他遇事的不悲不喜,他一丝一丝的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每一下,都让她的心疼一下。
“郡主自重,”他说,转身将要离去,“自古女子爱帝王,七王爷虽不是帝王,却也位高权重,郡主应欢喜才是。”他的话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的脸上露出一份凄然的笑,“原来你不懂,你不懂我究竟想要什么……”她说,“但我却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从衣服里摸出一只锦盒来,她把它按在他手上,“及风,你若真的不爱我为何还要救我,你若真的不爱我,为什么还会回来?”她说。“你舍不得。但你不敢。”他却径直向门口走去,她有些站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后,将那夜捡到的玉摸出,笑得癫狂。
得帝令者得太子之位,这玉是七王爷的,这世间仅有这一块,他的未婚夫婿,曾经为了一块帝令,为了一个帝位,曾想要她的命,得不到便向太后要她,玉用一块白帕掩着,帕上尽是他的血迹,多么大的讽刺。
她早查清了他的身份,他要什么她很清楚,但是原来我曾爱的人想杀我,曾经想杀我的人却救了我,有的人不爱却能拥有,有的人爱却不敢说,笑话,世间最大的笑话。
秋日将至,晚风微凉,离去,他忽然觉得步履蹒跚。他坐在塌上,将身边的酒往肚里灌,兄长曾说,世间最没用的逃避便是醉,世间最毒的毒便是情,他曾以为可以滴酒不沾,可以无情无义,可如今为什么他的心却疼得不能自已?可如今他为何想一醉不醒?
他不知道,那一夜他喝的淋漓,就如那一夜的她。会,他说,我会,若你是个寻常人家小姐,若我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我会喜欢你,今生今世绝不放开,绝不。朦胧中锦盒摔到了地上,轱辘滚出的,竟是那块帝令,那块他拼死拿回得帝令。他手中动作一滞,恍惚间耳旁响起了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听闻七王爷娶郡主,不过是因为郡主手中先皇的帝令,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怕是这对郡主并没有什么感情的七王爷怎么会同意娶她?”曾经的他将它还给了她,如今它真的能为她保住性命,她却又……他忽然之间竟心慌的如此厉害,“我不会嫁的,绝不会。”她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那不会嫁的你又会做出什么?
我们不可能回去了,国灭便灭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他在兄长身前说。他第一次得到兄长的一个耳光,嘴角渗出血来,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我不会出兵,他说。叛军出兵时,竟真的没有他的影子。
他赌不起,他不敢想如果兵变失败,他会不会永远失去她。
等我,我求求你等我。
他在拨马朝向城南婚房时,忽然看到看到火光燃起的,他开始害怕,快马疾奔,在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的再也不是血海深仇,却是她的笑靥,挥之不去,心疼不能自已,
他不管不顾冲进烧的烈的婚房,浓浓黑烟熏的他的眼睛无法睁开,火苗爬上了他的衣角,胸口刀伤的血慢慢渗出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油灯 ,她已在血泊之中,一张白绢落在地上,竟是一封她的血书:
今世无缘,来世相恋。今生相思长离别,来生相守在人间。
他将她捞起搂在了怀里,“阿凉,我来了。”一滴泪从他的面颊划过,“阿凉,对不起,我带你走。求求你,在看我一眼。”她费力抬起手,拂去他的泪,面颊苍白如纸,“及风,你喜欢我吗?”她问,“我爱你。”
他说,言罢,一吻落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及风,你走吧……”他却将她搂的更紧,“我不会走,如果得不到你,我会死。缘何要来生,今生我陪你。”大火中,他的声音却坚定而清晰。
史料载,叛军用帝令起兵城北,守城将士拼死抵挡。城中杀声震天,此日正为安乐郡主大婚那日,忽然城南婚房竟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天际。叛军被剿灭,安乐郡主凉月身陨火中,无力回天,追封靖国公主,以王妃之礼厚葬。
一个竹林一平民院中,一座竹屋袅袅冒着炊烟,一个小娃娃在院里朝屋内喊到,“爹爹,娘亲被困在树上了!”一个男子一袭白衣,自房内悠然走出,“怎么回事?”他问
“阿木想吃树上的果子,娘亲便去摘不想却下不来了……”娃娃委屈的说,他走到树下,阳光自叶隙打下,他的面容无悲无喜,目光却无比温柔,“你看着我做什么?要看一世么?”女子抱住树枝,问道,
“我真想这样看着你,一世怎么够?”他说,“阿凉,下来。”他伸手向她,树上女子便无顾无忌的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他的臂弯里,像极了他们的初见,“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他问。她笑起来,伏在他肩头低声耳语到,“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此时娃娃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爹爹,厨房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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