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狼与隼与黑兔子

眼前的景色在一瞬间向后飞驰，苏勒只能听清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的正雀跃着的心脏。如此让人心跳加速的失重体验让她的神经下意识兴奋了起来，即便是切尔诺伯格中心公园的秋千也没有让她如此尽兴过，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她甚至还想唱起首她最喜欢的《纺织姑娘》——托这个的福，她的心态多少也从人被杀掉后又死而复生的怪异事中缓过来了许多。

“追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对阿尔甘说，“他们就像是知道我们会去哪里一样！”

“是梅菲斯特的指挥。”阿尔甘抱紧她的腰，生怕苏勒从这没有座椅的大型秋千上掉下去，“抱紧了，别掉下去。”

苏勒迷惑地眨了眨眼，试探着抱得紧了些。阿尔甘的身上的气味意外的有些清爽，像是雪后的森林。

街上的追兵越来越多了。在这样的阴天里，整合运动们身上穿着的白色制服异常扎眼。凭借着从小到大都极为优秀的视力，苏勒瞥见了像是浪潮一般涌动着的白，以及燃起的火光与飞向云霄的烟雾。“这里曾是切尔诺伯格”，她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她第一次对自己有着这般优秀的视力感到痛苦，即便是在房屋的上空，她也能看清许多的细节。

血、断肢、尸体、举起屠刀的整合运动、哭喊着的孩子。

即便能够用这双眼睛看见，但她什么也做不到。她没有办法把手递向所有人。

“……阿尔甘，矿石病能带来力量吗？”风刮过少女的脸颊，她说。

“得了吧。”阿尔甘驱使着藤蔓抓向钟楼的浮雕，带着苏勒一同荡到另一个房顶上，“感染矿石病可不是好玩的事儿，而且强不强的也跟你自己和源石有关；变强的方法不止这一条路，但您要是真活腻了那也大可一试。”

“可……”

“行了，有话待会儿说。”灰发的鲁珀少年说，“我们要躲起来了。”

没等苏勒反应过来，他们便直直地越过乌萨斯警卫们的防线，在小巷里停了下来。

“石馆这一带应该不会被他们侵入的太早。”他说，“毕竟这里是核心区，虽然很抱歉但警卫们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下时间。”

“……就算不是被我们引过来，他们也会奋力投身于保卫切尔诺伯格的。”苏勒摇摇头，“乌萨斯军警就是这样的职业。”

“只是保卫皇帝的尊严吧。”阿尔甘松开抱住小雏鸟的手，轻轻地整了整对方的衣领，“我看到的警卫们只是在战斗而已。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我都没看见过有谁保护过他们。”

“我父亲在这里的话绝对会为了保护民众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苏勒笃定地说，“绝对会。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出来了。”阿尔甘哑然失笑，“也就是那样的英雄才能在这个对感染者压迫最为严重的切尔诺伯格教出你这样仿佛是在其他国家长大的本地人。”

“嗯，他是英雄。”

“好了，没时间磨蹭了。”阿尔甘说，“很快天灾就会降临，我们得从切尔诺伯格逃出去才行。”

————————

下沉、下沉、下沉。

意识在不断下沉着，仿佛正沉入深邃的海底。

在这片空白中，就连时间与空间都不复存在。

只是像被世界所遗弃那样，一味地下沉着。

“……”

“现……救……”

“……博士！”

有谁抓住了我的手。即便是失去了记忆的如今，我依然能想起这熟悉的触感。有谁正希望自己能够从这漫长的梦里醒来——

于是我握住了她的手。

于是我握紧了她的手。

于是我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初次见面，“我”。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

“你们不是切尔诺伯格人吧。”灰发的鲁珀少年把手搭在军刀的刀柄上，琥珀色的眼睛正盯着眼前的一群人——尤其是那个穿得严严实实的人，“是整合运动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核心区？”

“我们不是整合运动，也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卡特斯少女把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胸口，在这个距离，阿尔甘和苏勒能够看清她手指上青色的戒指。她说，“……我只能透露这些。”

“小孩子？来领导队伍？”苏勒有些惊讶。

“你也没多大。”随手弹了弹自家店长的脑门儿，阿尔甘转过头接着和对方商量，“您说的话我没法完全相信。老实说我对乌萨斯帝国也没什么归属感，就算你对我们暴露了身份也没关系。”

“要别人报上名号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鲁珀族的小子。”一旁的佩洛族女性拿着辫子说道。

“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阿尔甘苦恼地挠了挠头，“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没想让你们一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只是保险罢了。”

“在那之前，各位先看一下周围吧！”苏勒说，“我们被包围了！”

整合运动早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慢慢地封锁了他们的逃跑路线。无数的白色制服像是传染源一样将这灰色的世界染成了白色。

“的确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了。”阿尔甘说，“那边的卡特斯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诶？我叫阿米娅。”

“好名字。”他说，“我叫阿尔甘，也可以叫我‘獠牙’。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逃离这座城市，那么不如暂时一起行动吧。我和我家店长都有一战之力。”

“我们不能保证会把你们平安无事地送出切尔诺伯格。”阿米娅说。

“我知道。”阿尔甘说，“但我身上的种子储备量已经不多了……所以稳妥起见，我们才选择和你们一起突围。”

“种子？”

“好了，闲话说得太多了。”阿尔甘说，“总之我们就在这里互相展示实力吧，合作愉快，小兔子。”

“阿尔甘！这样太不礼貌了！”苏勒急忙握住他的手腕，“既然有求于人就态度好点啊！”

“安了安了。”阿尔甘揉了揉自家店长的小脑袋，又将视线投向了穿得严严实实，分不清男女的某人。

“我能信任你们吧？”

“这要看你们的能力了。”佩洛族的女性冷哼一声，“这是相互的。”

“博士，请下命令吧。”阿米娅转头看向了那个人，“无论如何，请您指挥大家先击退整合运动。”

被称为博士的人点了点头，第一次开口说话。

“交给我吧。”

那是少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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