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金顶,高墙红门,路铺青砖。马车这时已驶进了宫中,周遭声低气沉,格调极其庄重。南辞掀帘外望,这一行车马所经之处无不是富丽堂皇。
最后马车都停在了内务府外。南辞下车扫视一眼后轻问车夫:“为何将我等送来‘内务府’而不是寝殿?”那车夫见南辞一幅大家闺秀的模样,又是从头车上下来的想着背景家世定是不凡,立马躬身行礼好声回答:“娘娘您是有所不知哪,陛下从不理后宫事务,就连嫔妃安置也是让掌事的张公公来操办的。说来这张公公可也是前朝老人了……”
这本还说的起劲的车夫忽然望见已经走到门边的张忠洪顿时就哑了口,而后颤颤巍巍地转身离开了。
南辞倾眸打量张忠洪。一幅老成模样四十有余,举让有礼,想来也是通晓世故却实诚的人。
“奴才恭迎各位娘娘”张忠洪跨过门向南辞众位新主行礼,“因陛下政务繁忙,所以今个儿由奴才带娘娘们自选寝宫。”话落便请南辞等人进了门。内务府中众人各忙各的并无要向他们行礼的样子,跟着后面也不知是谁嘀咕道:“早就听闻宫中什么嫔妃都如同虚设,果不其然…”
张忠洪自然也是听到了,也只是谦声:“还请各位娘娘们别多计较,这不赶着逢年过节有点忙,粗鄙下人不懂。”然后命人端上一盛着些木牌的盘子,示意那人发放下去。
南辞是第一个拿到木牌的,“越芳华:妃”南辞嗤笑一声,一眼扫完剩下的牌子“刘晚:嫔,海双燕:昭仪……”皆是清一色的一个样便心中诽语“小皇帝还挺势利眼嘛。”
连道圣旨都不给,这也可见皇帝不重后宫并非虚传。想着这上元都没过就被群巨上奏,硬是要往后宫里塞人这小皇帝不气才怪。
这不张忠洪这会又拿来了张图:“娘娘们请看,这是后宫寝殿分布图”张忠将图打开比划解释着“中间这便是皇上所住承明殿,空殿很多,皇上让娘娘们自行决则。”
张忠洪本还欲言,突然两个毛毛躁躁的丫头就跑过来拉住了图,嘴里还嚷嚷着“要住在离陛下最近的殿里…”之类的话。身后众人也是蠢蠢欲动叽歪了起来。
南辞也是见识到这后宫女人的烦躁了,不仅吵的脑仁疼声音还一个比一个尖,刺人耳膜呐。南辞抬手揉眉沉声道:“全都站好了!听他把话说完!”声音虽是低沉但却如九天寒泉清澈“冻”人。在场之人无人不被南辞这句“冻”了一下,随后也就反应了过来:
“是越家大小姐吧。”
“那可不就是吗,瞧她那股傲样!”
“这位姐姐可别再说了,别忘了她在我们当中位份可是最大的!”
……
底下传来一阵躁动不满,句句皆刺向南辞。张忠洪也是个机灵人,见南辞放话便立马接道:“禀越妃娘娘,陛下口谕,让娘娘们照着位份自挑寝宫。”这话一完便对着南辞罢出了“请”。
南辞听后自是毫不扭捏的便跨步上前,自然地一手接过那张精致描绘却不怎么大的图,倾眼细看。
“降雪轩”南辞轻喃“这名字素雅,我喜欢。”重点是处位偏远中宫更方便行动,旋即一笑“就这罢,似乎挺不错的。”然随手就准备将图往张忠洪怀中一甩。
正才抬起手张忠洪便快声道:“请娘娘恕罪,唯此处不可,还请娘娘另选别的罢。”张忠洪也不是痴傻之人,那处原是陛下幼年时的住处,想起刚刚险些命丧于那……推出那处于皇上而言定是举足轻重的。
南辞轻轻挑眉“哦?”揽图转身悠声道“你倒是同我说说为何不可?”冷眸斜视着张忠洪一股寒气激得张忠洪浑身起鸡皮。
张忠洪看着这眼前少女明明不过十六七岁,可这气势却冷得让人发脂,这种气息竟与陛下相似,震得他一阵呆滞也不知回话了。
南辞见他无话可说知道定是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了,便将图一扬就旋身离去,一边还呵笑道:“张公公既是说不出为何那我就住哪了,也不必送我了。”
这降雪轩地处偏远,一路走来人愈发的少,到了这带竟也是无人行至了。“降雪轩”南辞抬头望着那块老旧的牌匾一阵考量,随即推门而入。入眼是一处不小的院落,院中种满的朱砂梅犹如冬火让人望而驱寒,暗香滚滚弥漫整个院子清新幽雅。
南辞喜梅,还因为这次赏不了自家院里梅花气闷了许多。不过现在他倒是不气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小月可是被这满院红梅震撼的不轻,把行李都丢到了一旁,连说话都语无伦次“…小…小…姐,这么大一院子的好梅…得要很多…很多…的钱吧!”说完还咽口水。
南辞看着面前这小姑娘无奈道“小月哇,你不会是饿了吧?”
小月听了连连摆头“没有,没有我不饿的。”然后又反问南辞“那小姐你饿吗?”
南辞淡声:“我也不饿”看着地上的行李又对小月道:“把行李拿起来罢,放地上待会沾雪了就不好了。
后就迈步向里屋去了。
屋中陈设朴素,周边帷帐也是所喜欢的冷调。随后又绕到寝房去看了一番,竟也是整理得一尘不染。南辞满意的微微点头和声对小月道:“这里收拾得很好了,你歇会儿再去唤晚膳罢。”
安排完一些琐事后南辞就移步到院中赏梅去了。忽地就望见了被梅掩在当中的亭子。南辞心中暗喜:“刚才进来的匆伧竟不曾发现这有个亭子,可是个赏梅的好地方呐!”脚底生风已然迫不及待的向亭子奔去。那么大的人了这时却高兴的像个孩子得了蜜般。
亭中竟还焚着香,还有壶好茶,不过早己凉了。南辞可不在意这些,只是随意揽袖便悠悠坐下了,望这满院红梅凌霜傲雪,点点似火,可把这寒冬都给压了下去。南辞的心情也是渐长的好,手覆在桌上随心轻敲极富节奏感。
双眼微微轻闭感受这美妙的旋律。
这是一名为《暗香》的曲子,是南辞在江州疫症结束时望梅而作。当时疫情肆意蔓延半年之久,终于在跨过年头后初七那天宣告终结。那天算是南辞的生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梅花开得那么早。
他就站在梅树下,手持玉笛轻声吹奏,他感叹这世间疾苦、铮铮铁骨、叹苦寒暗香来……
待到晚膳过后,南辞便打发小月说自己乏了打发她回自己房去歇了。
直至入夜已深,南辞假意去唤了小声小月,见她不醒又是谨慎给她房中加了点安神香,这才安心回到自己房中。
屋中男子褪去假面惊显一张绝世容颜,换了身白衣长袍,将一头秀发随散于身后便从一锦盒中掏出玉笛踏着月光去了院中孤亭。
另一头:金銮殿外。张忠洪在殿外来回踱步,内心焦灼,头上豆点大的汗不停往下滚。他不知道待会儿自己会是个什么惨样…
很快,处理完政务的桓殇从殿中悠步而出,应是要去就寝了。
张忠洪一见桓殇便疾速跪下磕头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啊!请陛下责罚!”话毕却不敢抬头。
桓殇闻言垂眸看向张忠洪:“哦?”饶有趣味道:“你又犯何罪了,不妨说来听听。”
一股寒气已绕及张忠洪使得他浑身打抖,他结巴地颤颤道:“…是…是…越妃娘娘她…她…住进了…降雪轩”越说声越小,随即又连连辩解:“不是…奴才安排的,…是…娘娘执意住了……进去……”
桓殇顿时冷脸皱眉,眼中凝起寒气一眼便如坠阎罗,周遭更是升起一股血腥般的杀意,开口沉音冷声:“觅佴,随我一道去会会这位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越、妃’!”听似玩味却字字诛命呐。
张忠洪望着桓殇满富杀意的背影心中感叹保住了命然后便又内心唏嘘:如今“降雪轩”那位娘娘怕是活不过今夜了,丞相之女又能怎样,陛下带去的觅佴可是他身边一等一的“好刀”呐,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呐。
张忠洪最后也只是唉叹一声便了起身离去了。心中也只能念叨那娘娘一路走好了,毕竟陛下亲临赐死也不是一般人皆可得的。
桓殇向着降雪轩疾步踏雪而来,一路鞋袜尽透进了雪却毫不觉察,此时比这冬日里的积雪更冷更寒的时他那身阴冷之气,额间更是青筋暴起,可见这回是气得不轻了。
但当临近降雪轩桓殇却突然顿步,一曲笛音随着月华卷暗香从院中轻泻而出。
熟悉的音律入耳沁心,桓殇那本若冰霜的脸一下舒展开来,流露出罕见的柔情。
一旁的觅佴可看了个目瞪口呆,自从他追随桓殇以来连笑都不曾在那张冷俊的脸上见过,今日却出奇地看到桓殇恕气全散面带柔情的模样,真是见了鬼了。
觅佴满心疑惑,刚想开口询问便被桓殇勒令退下。纵使有千般不解也只能领命离开。
降雪轩中,白衣谪仙人站于梅树下,明眸皓齿朱唇闭,一曲毕了。
一脸满足折下一枝梅:“含苞待放的,我喜欢,用插瓶罢。”
转身便手挽梅枝回了房。
桓殇翻身入院,于南辞闭门前瞥见了那久违的面容。心中甜意漫上心头沉声低喃:“这次可丢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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