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华带了个女孩儿过来,跟她叮嘱了几句就到了后面的办公室。
张九龄今儿不在,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还是办事儿去了,所以他压根连外套都没脱,只是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慢慢的走到好像断了很久香火的关公像前捏起三炷香点上鞠躬,弯腰又直起来之后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念叨着您老多保重,保佑生意兴隆平平安安。然后再念叨之后又睁开眼睛,摇摇头叹气。
他心说他们几个也是浑,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信着点好。
不过何九华也不打算就这事儿跟谁多说,他只是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神龛前面的供桌就准备离开,却在还没走出大门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秦霄贤瘦高高一条人站在那儿笑的傻兮兮的。赶时髦的小年轻就算这么个年根底下都只穿了件皮夹克,估计这会儿是刚从外面进来,脸上都冻得红扑扑的,正兴致勃勃的跟他招手,好像开心的不行。何九华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多少是觉着有点好笑的,就算是说到底他们两个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交情,毕竟如果对每一个的露水夫妻都要负责的话那他估计早就已经因为重婚罪被判了几百上千年,只是小孩儿还算是长了张不错的脸,足够漫漫长夜做一消遣,只可惜脑子不太够转,逢场作戏的甜言蜜语竟是当了情真意切。
所以他其实是不太爱跟这掏心掏肺的人凑一块做耍的,只是今晚他到底还是没有什么乐子可找,于是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凑了过去,顺手就在人家皮夹克的口袋里摸烟盒,笑眯眯的点上了之后又给人好好的揣回去。然后何九华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哟了一声之后才开口,他说你穿太少了,不冷吗?秦霄贤听他这么问,只是当他是关心自己,便笑着摇了摇头,一双凉飕飕手攥着他的,然后才小声的,亲亲密密的开口说话,他说:“陪我去玩两把好不好?我这两天手气太差了。”
他说话总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就好像把每个人都当成独一份的人那样亲密,难免不让旁的人觉着他才是那个风月场里的游戏老手。可是何九华偏偏不这么觉着,他记得秦霄贤曾经在某一个深夜跟他说过,说他好喜欢他,说他想一辈子都跟他在一块儿玩。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大概是想做个情种的,可偏偏这人间里往往都是情种不懂情衷,折腾了一溜十三遭最后也只能是苦果自咽,咽了倒也罢,还非要如同八戒吞吃人参果那样浑然尝不出来个苦。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这世道逼得人人都像恶鬼,却只有恶鬼慈眉善目。
所以慈眉善目的何九华手指间还夹着人家的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他只能是笑着点了点头,就应了声好,然后慢吞吞的开口,说那你先上去等我吧,我要去看一眼生意怎么样了。
他说看看生意,有人便信他真的是有正事儿要忙,所以秦霄贤连忙点了点了头,哦了一声之后便就自己上了楼。整日里迷迷瞪瞪的小孩子总也还是有自己好的地方在的。何九华一边走进闹哄哄的场内看着中间舞台上卖着力气的姑娘们一边这么想着,然后在一片乱糟糟里面奋力寻找着自己想要找的人,巡视一圈之后才觉着徒劳无功。然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路过某几个熟人之后被强行留下喝了几杯,他也不推辞,只是喝了酒之后轻轻叹气,觉着看不上秦霄贤,却也并不比人好到哪儿去。
世人大多都是痴的,要么哪来角落里那么多人早早就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
哪怕是喝了酒,他也到底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想来应该就是没在这儿了。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之后的何九华在走出灯红酒绿地方之后摇了摇头,自己摸出一根烟之后才转颇有些遗憾的沿着楼梯一步一磨蹭的上了楼。二楼的暖气好像比一楼要差一点,毕竟他看见站在那儿的秦霄贤已经脱了外套,于是他也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眼熟的服务员嘱咐他给自己放到办公室里去才跟着等了他半天的人一块坐上了桌子,熟悉的老客人跟他打招呼,说何老板好久不见。
“哪儿,我哪是什么老板啊,一个给人打工的。”何九华带着一分半的醉意这么笑着推辞,然后扳过秦霄贤的胳膊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牌,摇了摇头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来现金稀里哗啦就往下扔。坐他身边的年轻人刹那间瞪大了眼睛,拉了拉他的胳膊便偏头小声开口,又是黏黏糊糊,又是抱怨的开了口:“你疯了?这牌这么差还跟?”
“玩嘛,没事儿,今晚哥哥给你掏钱。”何九华这么笑眯眯的说着,浑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就拍了拍他的胳膊权做安慰,倒是闹了人一个没什么好说。秦霄贤当然是不会让他包了收成,所以他在何九华扔下去的钱之外又加了点,才开始认认真真的看牌,心里已经清楚,今晚怕是又要血本无归。
他们那一桌闹闹哄哄的,不知不觉的就已经是满满一桌子的钱。何九华始终都是笑眯眯的,只是当他又在某一把秦霄贤的烂牌里兴奋地下注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慢了半拍之后回头去看才看见周九良就站在身后,脸上还是老样子的没什么表情。
看着他的脸,正在兴头上的人足足反应了三秒钟才觉着他们好像很久不见了,上次见面似乎还是这里开业之前的那次饭局,却也是觥筹交错,远远不止他们两个且各怀心思。所以在周九良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的时候何九华伸手拉了他一把,示意他稍微等一会儿便凑在秦霄贤耳边说了句什么,还顺便在人耳根子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人忽然一下红起来的耳朵忍不住的笑,活把一分半的酒意做出来十成十的面红耳赤轻佻。周九良看着他们两个,轻轻的摇了摇头,想说上两句什么打趣一下,还没开口却就听见那边说了话。
“走吧,跟你说点事儿。”在红着的耳朵与吵吵嚷嚷的声音里何九华这么开口,手指头上都是扑克牌和钱的味道。被抢了话头的人仍旧沉默着点了点头,也不问他要说什么便跟着人又进了楼下的办公室,泥胎活神仙前的香即将烧完,刚刚收拾过的香案上又是脏兮兮。只不过这一会儿何九华也懒得搭理这些了,他只是在坐好之后便痛改前非,一改往日里非要故弄玄虚的样子,十分坦诚的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要说的东西。
他说等过完年我就走了,你跟孟哥也多加小心。
应是思虑重重,以至于许久未见的头一句正经话就是要离开,周九良听完之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想说再细问问却又想起最近偶尔孟鹤堂晚上回来时候锁紧的眉头,心里似懂非懂的好像明白又好像糊涂,可是到底还是什么想说的都没说出来,话都到嘴边了却自己转了个弯,只剩下一句你要去哪儿。
“去香港,听说那边好混。”何九华这时候好像酒劲儿上了头,只是满不在乎的往后靠到了沙发上,喝了口水之后才慢慢的说。得到了回答的人嗯了一声之后点了点头,他不太知道此时应该说点什么,那边的人只是兀自喝着杯子里的水,又让他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应该说,于是便只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他直喝了大半杯才放下。然后一双眼睛被有点长了的头发帘挡在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脸上的表情笑嘻嘻的。何九华好像是刻意逗他一样的就开了口:“我这都要走了,临走之前给你找两个女孩儿开荤?”
他明知道面前这人早就开了荤,却仍旧还要逗他,然后在那边笑开了之后也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才收敛了点玩笑神色,一边拿打火机在桌面上下意识轻轻敲着,一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他说你们也见好就收,他说我觉着最近风头不大对,他说等我走了你们自己也多加小心。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好像白帝城托孤那样语重心长,然而周九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胡乱的点头,他有点困又有点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好似是个老神在在的样子却又字字句句都听到了耳朵里,只是等人说完之后,才乐呵呵的开了口。他说你跟我说这没用,你跟孟鹤堂说去吧。
混不吝的满不在乎,好像孟鹤堂就是他周九良的伞,有这么一个人在什么暴雨倾盆都无所谓。何九华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却很快的就又笑了出来,只是摆了摆手就觉着自己又说了一堆废话,觉着自己也不比秦霄贤聪明到哪儿去。想到这里,他好像忽然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一边活动了下胳膊腿,一边开口说话:“也是,我跟你说不上这个,算了,楼上还有人等我呢,我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周九良躺在那儿连动都不带动的,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让人离开。于是何九华哎了一声之后就转身出门,等人走了他仍旧躺着发呆,迷迷瞪瞪的几乎就要睡着。可是就在他即将要见周公之前那么一会儿工夫,刚才已经离开的人又去而复返,他关上门之后站到沙发前面,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那样,脸上是跟刚才截然不同的严肃与认真,还没等人问一句怎么了,就小声的开了口,说完便又笑着离开。
他说张九龄今天是不是又没来?你让孟哥扣他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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