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尼古丁

人间之所以称为人间，是有人，有情，而人间又非人间，是冷酷，残忍。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可爱的男孩子啊！”

女同事尖叫着，去揉张九龄的头发，张九龄则是笑着在椅子上摇来摇去，躲避伸过来要蹂躏他头发的手。

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别人说自己这样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可爱了，他也不知道这些人觉得自己可爱的点在哪里。长相也不是像自己男朋友那般甜美可爱，一双杏眼挂在蜜色的脸上，笑起来倒是像两轮弯弯的月亮，头发有点长了，倒也不怎么打理，头发却是柔顺的，偶尔发尾会调皮的翘起一些头发，当他甩甩脑袋之后也会听话的归位。

张九龄经常带着一副墨镜，穿着也是酷酷的风格，但时常他还是会被认为是高中生，别人听了这话，八成会高兴，觉得自己还年轻，他却认为这是别人觉得他身上有不成熟的孩子气，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张九龄的母亲是一个微商，这是好听的称呼，实际上就是在微信朋友圈买内衣裤袜的。本来是有些销量的，但几次醉酒耽误了送货，要不就发错了产品，评价就有些差了，微商这个东西，卖的就是口口相传，“她家东西不靠谱”这件事一传出去，买东西的人自然就少而又少了。张九龄身上的背心裤衩袜子，都是母亲卖不出去的产品，但质量都是好的。

而他的父亲曾是一个焊工，极好喝酒，喝醉了就会打他和他的母亲，但清醒了会抱着他们娘俩哭，给他们道歉，也很舍得给他们花钱，总的来说不算坏。一次查出来肝癌晚期，家里倾其所有，他父亲也就挺了三年，临终前留下了一滴眼泪和一屁股债务。

从那时候起，他母亲就沾上了酒瘾。

每次回家都看见母亲醉倒在散乱的产品堆里，火就窜到脑门，可喝得醉成一团的母亲嘴里囫囵着喊着“宝贝你回来了？”的时候，气也就瞬间消了。

张九龄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样对他，但人总得活着不是。

他有个朋友，跟他截然不同，家里产业很大，他是家里的独苗，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女朋友也是挂着大号练小号，身边朋友一大帮，但偏偏喜欢和张九龄玩儿，还帮他还清了债务，张九龄记得当时打着趣说。

“这么些钱估计到我死你都收不回。”

“嗨！还不上也没关系，陪爷睡觉，送你！”

他只当是哥们弟兄间的小玩笑，而张九龄也是连打几份工，克克克克业业的准备把钱快点还，没成想他王九龙是认真的，还总是借着还款的名义睡上几次觉。本来他是拒绝的，但架不住王九龙的殷勤和恳求

张九龄匀了匀气，伸手从床头柜拿过烟盒，就这样半躺着倚靠在枕头上悠哉的抽着烟。旁边的王九龙还是有些喘喉结滚动着，似乎对刚才的激战意犹未尽，他偏过头看着张九龄，眯着眼睛笑起来。

“哎！我说张九龄，你家那小主子不是不让你抽烟吗？怎么着，上我这来就随便抽呗！”说着夺过张九龄手里的烟衔在自己嘴上。张九龄也是不恼，从烟盒另拿了根烟点上。

“今天不见面。”他淡淡的说。

王九龙嗤笑道，“你们俩这真是各吃各家饭。”

“怎么着，我吃你家大米饭了？”张九龄挑着眉毛，假装要把烟灰掸到王九龙身上。

“你不仅吃我家我家大米饭了，还吃我家大盘鸡了！”王九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模样似是要将他生吞了一般。

“烟！烟！烟！”

张九龄努力把手指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只为不让烟头靠近床单和枕头。

“你特么傻逼啊！一会再把你家床单点着了，咱俩可都得变大盘鸡了！”

王九龙只得悻悻的把手松开，虽说是没错，但是被骂了心里还是不爽，就伸手在张九龄的大腿根狠捏了一把。张九龄正弹烟灰突然被捏了一下，疼得他差点把烟头撇出去。

“我！尼玛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张九龄转脸狠瞪了他一眼

“医生可真是神医啊！”

王九龙贱兮兮的凑了过去。

“浪病！医生能治吗？”

说罢还舔舔嘴唇。

张九龄瞅了他一眼，冲着那张贱贱的脸呼出一团烟雾。

“直接从根断了就好了，还能延年益寿。”

“那怎么能行！”

王九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没了我，地球上的万千少男少女该多么伤心啊！还有你和维维！那都不行！”

他的表情和动作十分浮夸，张九龄憋不住笑了出来。

“合着你把自己女朋友排最后了，你可真是个人物啊！世界少了你这位种子选手，说不定就给地球减负了，奉劝施主早些了断了吧！”

张九龄把剩下一小截烟摁熄，起身去捡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王九龙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从床上窜起来，抱住张九龄

“你是想怎么把我了断？”

张九龄眉毛立即就扭在了一起，想马上伸出手给他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可是王九龙把他抱的死死的，就像一个大号八爪鱼一样，张九龄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你小子真特么是种马！”

“种马可比老子逊色多了！”

王九龙扶住张九龄把头埋在颈边，吸着他身上淡淡迷人的尼古丁味

“滚下去，自己多沉不知道吗。”

张九龄嫌弃的推了推王九龙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冷淡！”

那人不满的撇撇嘴，从张九龄身上下来自己躺倒一边。

“你瞅瞅你这样子！”

“怎么我还得笑脸相迎？你咋不说要我售后服务呢，一天天美得你。”

“你真是好冷漠～”

王九龙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张九龄态度的不满。

“你真是个活愁。”

张九龄叹了口气，扶着床站起来，王九龙倒是一脸得意的看着，手指按着张九龄走的步子敲击着床的边缘。

水流哗啦哗啦的撒下来，冲洗着这具线条紧实又少许有些肉感的身体。张九龄越洗眉头皱的越紧

“这样看来至少一周都不能见于邑箐了。”他这样想。

“于邑箐？？！！”

张九龄脑袋翁的一下，他仰着头任水流冲着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清醒一些。张九龄也不知道他和于邑箐现在算是什么，和王九龙又算什么呢？脑子一片混沌，便索性也不去想了。

“小宝贝儿～我也想你啦～么么么！”

张九龄一出来就看见王九龙在打电话，听这语调就是他那个小女朋友无疑了。

“哟！洗完啦！”

王九龙冲他摆了摆手，又接着打电话。

“九龄儿！还能有谁啊！这个世界我最爱你！嘿嘿～”

张九龄不禁摇了摇头，这句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也只有孙维维肯相信了，真是一个小傻瓜，想到这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嗯嗯！好的！么么哒！”

王九龙把手机捂在胸口在床上打滚。

“我真是超爱她的！”

张九龄借着擦头发挡住了翻着的白眼。

“你要是真的爱她，就放过她吧。”

王九龙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全银河系最爱她呢！”

张九龄也不言语只是盯着他，王九龙似是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连忙窜下床，抱着张九龄。

王九龙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

“我也爱你的！我对你和维维的爱分毫不差，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了！”

张九龄看着王九龙那张认真的脸觉得有那么一些好笑。

“爱不爱我另说，你要是真的那么爱维维，就少吃些“零食”，一心一意的对人家。”

说罢，就把手里的毛巾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去找自己的衣裤。

“少吃些“零食”吗……”

王九龙捏着毛巾心想，那些如果算零食，维维算份主食，那张九龄就是精致的甜点，尽管肚子被填饱了，但，还有一个胃是用来装甜点的。

“咔哒”门关上了。

“走也不说一声！住酒店还得退房呢！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

王九龙生气的嚷嚷，仿佛张九龄还在房间里。

不过，就是这样，这个人才深深吸引着他啊！王九龙把脸埋在毛巾里深吸一口气。

“真甜啊！”

从王九龙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现在是夏天，所以天色还算明亮，但是已经有小批的阿姨、奶奶们在小区的小广场聚集起来了，小孩子们也在广场上追逐嬉戏，几个大爷则是在一边摆上了象棋，引得不少大爷观战。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美好，突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张九龄肚子传来。

“妈的，饿了。”

七八个小时水米未进当然饿了。每当张九龄表示自己饿了，要吃饭的时候王九龙这个王八蛋总是借着“我也饿了，我要把你吃掉”的名义对当事人进行一些相当浪费体力的活动，使得张九龄不但饿，还没了力气。

路边正好有烤冷面的摊子，甜酸的香气飘荡在整个小广场，九龄咽了咽口水，手摸进口袋，只掏出两个冈本，他暗骂了一声。

打开微信，首先看到了妈妈的信息。

“龄龄宝贝，妈妈进货没钱了，能不能先给妈妈一些，等货卖了再还给你。”

打开转账输入“1000”，咬咬牙点了绿色的摁键，银行卡支付的页面蹦了出来，看了看微信余额还有八百多，没多想，从银行卡转了钱凑了整一千给妈妈发过去。

卡里是他这个月的房租，正正好好，分文不多。

对方已收的消息弹出来，张九龄叹了口气，“得，回家煮泡面。”

张九龄有个独家煮泡面的法子，先把南瓜削皮去瓤，且小拇指厚的片，下锅先煮南瓜，放料包，等南瓜煮软捣成泥，再下面饼煮，这样出来的汤汁浓厚，还挺顶饿。

他秃噜泡面翻着微信，除了置顶公司群的，再就是王九龙的排在上面，小男朋友沉在靠下的位置，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昨晚他发的晚安。翻着之前信息不知道发点什么。

“你在干嘛啊？”

“在看书呀～最近要写一个新故事，宝宝在干嘛呀～”

“在吃饭。”

“吃什么好吃的啊～”

“泡面。”

“又吃这么不健康啊，我气气了！”

“这不是快嘛！”

张九龄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没钱的事。

“哼！你要是再胖回去我就不喜欢你了！”

张九龄苦笑了一下。

“骗你的啦～最喜欢宝宝啦！最近我鞋底磨得都不平了，宝宝会摔跤的，哭哭！”

“最近有什么喜欢的鞋子吗？等我开了工资给你买。”

“不要啦～宝宝留着带我吃好吃的吧！宝宝要睡啦～晚安安～木嘛！”

“晚安～”

张九龄拥了拥身上的外套，这是他们第二年纪念日时于邑箐买的，这也是他最后一次送他礼物，这件牛仔外套他已经穿了三年。

他把他当做港湾，他可以安稳的停靠，现在他想他，想见他。

张九龄排了休，去水果摊买了于邑箐最爱的芒果，准备给他个惊喜。算算已经有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想着他那张可爱的脸，不禁笑起来。这几天是截稿日，于邑箐应该会在他那小公寓拼命赶稿，他总是这样，好像一个假期快放完才开始写作业的小孩子。

钥匙插入，打开公寓房门，门口多了一双鞋子，跟上次他给于邑箐买的是一个款式，只是型号要小上一圈，两双鞋放在一起好像……

张九龄眉头拧了起来，卧房传出来嬉闹的声音，他加紧脚步，推门而入。

两具年轻鲜活的躯体的在床上打闹，看见来人明显愣了一下，张九龄没说话，把钥匙和芒果往床上一丢，转身就走。

“宝宝！宝宝！”于邑箐光着脚就追了上来。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宝宝，那就是我一闺蜜，她心情不好，我就是安慰安慰她。”说着就要上去抱人。

张九龄挡住了他的动作，“咱们两个也就当做没在一起过。”声音冰冷坚定。

于邑箐霎时瞪大了眼睛，眼泪涌了出来，他死命拉着张九龄的衣服不让他走。

“宝宝！可不可以不要走！”

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九龄，模样十分可怜。

这要是换了以前张九龄肯定心疼的不行。

那女孩子他见过，其他的女孩子他也见过，其实他早就察觉这些事情，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愿承认港湾平静水面之下净是险恶的暗礁，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恶心。

他轻轻的摇摇头，打开了大门。

“你当你干净吗！天天粘着你那傻大个。”歇斯底里的像一只小野兽。

张九龄明显的颤了一下，决绝的甩开于邑箐的手。

“你去哪？！”

“找傻大个睡觉。”

张九龄的船驶出停留了五年的港湾，漂浮在外，像一艘无主幽灵。

“大，大哥，您是要把这边的脸再修瘦一点是吗？”

张九龄用胳膊肘隔着中年男子以免接触。

“我再看看。”那男的却手拄在桌子上，把九龄整个圈住，浓重的呼吸在他耳畔略过。

“我给您放大了看吧，咱俩这么挨着也看不出好歹不是。”

张九龄侧着头，躲着他嘴里呼出的热气。

“不用！这样就行了，我能看清，小伙子你这皮肤挺好啊！”

说罢就要伸手摸他的脸。

“张九龄！”同事小姐姐匆匆走过来拉起他，故意站在他俩中间，隔开中年男子。

“老板叫你，好像有套片子要加急做，你赶紧过去吧！”小姐姐冲他眨了眨眼。

张九龄立马心领神会，感激地做了谢谢的口型。

“哦哦！那哥我先过去了啊！”

“哎！”那男的明显不乐意了，但也不好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可以了，证件照都没打，装进优盘就离开了。

“请老天爷收回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吧！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就别这么爱我了！”

张九龄狠狠吸了一口烟，点击发表。他也是真搞不懂，一米八大小伙子上公交被老太太摸也就算了，老头也跟着揩油，今儿又来这么一大哥，到底是他张九龄哪一点能吸引这么一帮人，他改还不行吗？！

朋友圈没发每一分钟，王九龙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我就说你别在那地方呆了，你要真喜欢这行，我盘个影楼给你玩儿，你当老板娘。”

张九龄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调戏他。

“这世界上这样人多了，你还能把地球盘下来给我不成。”

“也成啊！”

“去你的吧！别搞我！”

虽然话里透露着嫌弃，但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也跟着上扬。

张九龄扔了烟头，准备回去工作，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妈妈的来电，他的心头突然紧了一下。

“喂你好，请问是九龄宝贝吗？”

陌生急促的声音让他感到不安。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我的母亲呢？”

“你妈妈出了车祸，我们在县医院这里，你赶紧过来吧！”

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一块巨石，张九龄脑子里嗡的一下。

急忙伸手拦住过路的出租车，“师傅，县医院，要多快有多快！大概多少钱我现在给！”

师傅报了车钱，也没多说话，只是告诉他坐稳。

九龄系上安全带，给领导发了微信打了招呼，又跟同事简单交代了自己的工作，一气呵成。看似平静，脑子里却一片混乱，过往的一切走马灯一样的浮现，最终定格在妈妈温柔的笑脸，还有爸爸走时紧握他的手。

司机师傅瞅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纸巾。”

“啊？啊……”

不知什么时候九龄已经泪流满面。

“谢谢师傅。”

司机没说话，脚踩上油门。

“付款码在座位上贴着。”

车一停，张九龄道了谢就冲进医院，到了大厅便有一群人将他围住。

“小伙子你可算来了，你妈妈正在抢救呢！”

一个大姐把沾着血的手机递给他，屏幕还是亮的，锁屏是张九龄被妈妈捏着脸的照片，凶巴巴的，像一只发怒的小猫。

“病人家属来了吗？”一个医生跑过来。

“我是，我是！”

“病人的情况现在不太乐观，这份病危通知单麻烦你签一下。

“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病人颅内大量出血，肝脏脾脏破裂出血，多处软组织损伤，我们优秀医生正在尽力抢救。”

张九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旁边的大姐和阿姨赶忙扶住。

“请务必救救我的母亲！！！”

医生也是司空见惯了，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拿着签好的单子匆匆赶回去。

这几个小时张九龄度秒如年，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有世界坍塌的感觉。

“家属，家属过来一下！”

“哎！”他抹了抹脸赶紧过去。

“病人的情况基本是稳定下来了，但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极有可能生命征兆消失，但挺过来今晚病人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这个缴费单你拿着，今晚就把钱交一下。”

“谢谢医生！谢谢！”张九龄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又挂上了脸庞。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他飞一样奔回家里，他记得他有个一个小折子，是小时候爸爸给办的，放在他手里，存着他的压岁钱，长大后则变成他攒着的小金库。

刚进门就看到十多个人站在他的出租屋。

“呀！回来了啊？”

“你们是谁？”张九龄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位女士跟我们借了二十万，找了几次都说没钱还，这找着找着人还没了，我们这顿费劲才找到你这。”

“那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也不想怎么样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母债子偿也是人之常情啊！你说是吧小兄弟，哈哈哈！”

“各位大哥，家母出了事故，急需用钱，这钱我会慢慢还上的，但是今天不行，请各位通融通融！”张九龄弓腰作揖请求到。

为首的大哥眼神溜到他弯腰露出的一小节腰上，他舔了舔唇。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拿什么来跟我讲条件？”

张九龄愣住了，他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抵的呢？

“房子！！大哥，这房子我可以先压给你！！”张九龄急吼吼地去找房照。

大哥使了个眼神，身后的人立马心领神会的从包里拿出一瓶酒，看脸上淫猥的笑容，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正常的酒。

“别忙，来小兄弟，我看你也是诚心诚意，那么做大哥的我也得通融一下不是，来喝了这瓶酒，房照我也不要了，咱们交个朋友。”

张九龄也是着急去医院，拿来就灌下喉咙，把空酒瓶一倒，一扔。

“谢谢大哥，那我先走了。”

刚要迈腿，只觉双腿发软，往前跌去，跌进大哥的怀里。

“你，你！”张九龄觉得身上好热，好像什么要从身体里流出来。

“那哥几个就不客气了！”两三个人围上来……

“你们干嘛呢！”一声呵斥传来。

张九龄努力睁眼看清来人，桃花眼下一张寡情的薄唇，他旁边跟着一个寸头浓眉的男子，那男子对着他身上的男子就是一脚。

“让你们来收账，是让你们来干这种事的么？”语气冷得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人和畜生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四个我回去处理，今天这账是要不得了。”

桃花眼扯了床上的被给九龄盖好，又留下一沓红票。

“明天好点去看医生，是我管教不严，小兄弟多担待。”

人走后，张九龄挣扎着起来，紧紧捏着那把票子，他数了下，加上之前攒的可以住四天ICU，还差一些药费，他拿出手机，思虑再三，咬牙摁下来王九龙的电话。

“怎么了九龄儿？过来吃饭吗？今儿家里买了大闸蟹，满盖儿满黄的……什么！？”

“九龙，能借我点钱吗？我妈妈需要住院……”

认识张九龄这么长时间，王九龙第一次听见他哭，他慌了。

“提什么借啊！你要多少！”

“等一下，来电话了……”

王九龙不知道他等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时间像是锉刀一点点磨着他的性子，他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他还在哭吗？

“九龄儿！”

“我想死……”

天台上微风徐徐，吹得人还挺舒服，天上没有月亮，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有一颗特别特别亮，好像是金星吧？只有它一直能够陪着月亮从夜晚到凌晨，可惜今儿晚上没得月亮。

突然一阵警笛从楼下传来，张九龄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楼底布满了警察和消防员。

“小伙子！你可别想不开啊！你还有大好的前途！”楼下一个大婶喊着。

这个大婶他见过几次，他在天台晾衣服总能看见前面楼天台大婶不是晾床单就是晒被子，被子被拍的噗噗作响，感觉是把阳光都塞进被子。

每次他都呆呆的看，想着爸爸活着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忙里忙外。

“九龄儿！九龄儿！”

一个高个子闯上天台，警察连忙上前拦住。

“警察叔叔你拦我干嘛！我跟你说，那是我男人！”

王九龙还在跟警察死缠烂打，还不忘告诫张九龄赶紧下来，不然他揍死他。

张九龄撇了撇嘴，往后一仰。

人落在救生气垫上，发出“噗！”的一声，多么像是嘲笑，来自命运的嘲笑。

他终究还是被拉了回来，被王九龙带回了家。

家里各种刀具瓷盘和玻璃制品通通被锁起来，俩人吃饭外卖盒的盖子都被王九龙坐在身底下。

“至于吗兄弟。”

张九龄乐了，眼睛又成了两道弯弯的月亮。

“我要是拿这塑料壳子自杀，那我八成是累得手抽筋，抽抽死的。”

张九龄做着抽筋的样子，翻着白眼，嘿嘿的笑着，王九龙却眉头紧皱，往他碗里夹了块锅包肉。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要吓死了，你要是再这么吓我，我就弄死你！”

王九龙故作凶狠，使劲嚼着嘴里的菜。

“那我可害怕了啊！”

张九龄装成害怕的样子，往对方身边倒，手勾着他的衣领，坐在他怀里，整个人贴着王九龙，王九龙咽了咽口水。

“我可吃蒜了啊！”

“可巧不是，我也吃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悬在天上半拢薄纱，气息迷醉甜暖，尼古丁一般令人麻痹上瘾。

“张九龄，我爱你！”

“我也是……”

看着身边的人睡得安稳，张九龄小心的把搂在自己身上大手拿开，轻手轻脚下了床，进了浴室。

浴缸边的龙头滴滴答答的，被一把拧上，里的水已经满了三分之二，这是他们吃饭前九龄打开的，之前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次他不想再浪费了。

温度稍高，他嘶了几声，慢悠悠的坐躺进去。

真暖啊！像阳光撒在身上，像王九龙的怀抱，温柔炽热，却不会伤人。

刀片被藏在他拖鞋小兔子的头里，这双拖鞋是他俩逛夜市时买的。

“这兔子真黑！”他说。

“多可爱啊！像你！”

“儿子说谁黑呢！”

小兔子头被他揪下来，扔在一边，血渍沿着轮廓淌下来，像是流出的眼泪。

水好像有点凉了……

“九龄儿！张九龄！！”

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大白儿子的声音……

王九龙疯狂的扭着门把手。

“操他妈的！！！张九龄你开门！！！”

骂声带着哭腔。

“去你妈的！！！！”

门被踹烂，王九龙不顾木刺化得手鲜血直流，直接伸到洞里把锁扭开，冲了进去，一把捞起血水里的张九龄。

“你他妈的干什么！！！”撕开身上的睡衣，紧紧箍在他手腕上。

“喂120！我这里是……”

“王九龙……”

“我在！！我在！！”

抱着张九龄的身体，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他脸上。

“你真好看啊……你真白……”

“你他妈说啥呢！！你好好的别闭眼！！咱去打美白针！”

身体里的血了大半，小脸有点发灰。

“有点冷啊……”

王九龙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把他埋在自己怀里，但又不敢太用力，仿佛抱着个琉璃娃娃。

“我看见我爸了……”

“妈，你也来了啊……”

“九龄儿！！！九龄儿！！！”

感觉怀里人体温在渐渐流逝，王九龙慌了，连忙去掐他的人中。

“张九龄！！！！”

天上的星星真亮啊！好像王九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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