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月野谦之后,地场卫就正式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一半是因为他的刀伤确实因为需要休养,无法陪着教授跑前跑后,一半是因为他的心绪已经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月野谦之临走前说的“她的人生是没有未来的”到底意味着什么?地场卫知道没有童年是什么滋味,但人终究会长大,在医院里实习忙碌,见过了生老病死,他更清楚生命、未来意味着什么。但为什么,为什么月野兔会没有未来?他不敢再想下去。封印使究竟是个什么?他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月野兔?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让人寝食难安,心仿佛在滚油里煎着,地场卫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想冷静,越冷静不下来。他想过去月野家问,但月野谦之当时不开口,现在去问也绝对不会再开口,甚至根本不会见他。那他该怎么办?
就这么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任何答案。一连几天,地场卫都是在昏昏沉沉的高烧中度过。幸亏元基心细,每天过来看望,才不至于让他水米不进。黄昏时分,元基接丽佳去了,公寓里顿时一片死寂。地场卫半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夕阳的余烬一点点消失,仿佛他生命中的光芒也要随之熄灭一般。
“嘭嘭”,两声敲击窗户的声音让地场卫浑身一震,他缓缓转头,看见美奈子就站在窗台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地场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跳下床,飞奔过来拉开窗子:“美奈子?”
美奈子轻轻跳进房间,将一个纸团丢给地场卫:“受人所托送来的。”
地场卫双手颤抖着将纸团打开,上面只写了两行字:“善保自身。我答应。”这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随便扯下来的半张破纸,两行字都是用木炭写的。地场卫心绪激荡,几乎透不过气,抓着纸团的手因太用力而发白,他仰起头,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半晌才开口:“兔兔她,受了多大的罪?”
美奈子冷哼道:“她能受多大的罪?”
“那……她好么?”
“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人在哪?”
“无可奉告。”
地场卫略有些恼意,狠盯着美奈子,美奈子也毫不畏缩地回瞪着他。半晌,地场卫叹口气,知道从美奈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低低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美奈子拍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没什么好谢的。”
两个人就这样都沉默了下来,美奈子烦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帮她传话,还得尽量掩人耳目,做这样的事真让我不高兴。你这副样子也真叫我看不顺眼,装什么可怜呢!”说完跳出窗户就不见了。
地场卫把那个纸团紧紧抱在胸前,缓步挪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都凹陷了下去,仿若一阵风就能刮倒。这个样子,莫说美奈子看着烦,就是兔兔,也不想看见的吧。想到那句“我答应”,地场卫心里猛然开了满世界的樱花,云蒸霞蔚,落英缤纷。可想到月野兔正在监禁中受苦,他心又似被滚油淋过,仿若要呕出血来。就这么一会想笑一会想哭,一会似冰一会似火,地场卫那夜烧得格外严重,吓得元基赶紧送他去了医院。等地场卫出院的时候,樱花已经开了。
出院那天,是元基开车去接的。车窗外闪过的是熟悉的街景,人的心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地场卫似在看,又似不在看。
终于,元基忍不住了:“我说,卫,你没事吧?”
地场卫没回头,淡淡道:“医生都让我出院了,还能有什么事。前面的超市停车。”
元基问:“你要干什么?”
地场卫淡漠道:“买食材,做晚饭。”
元基一愣,不可置信道:“卫,才出医院,你就要自己做饭?”
地场卫淡淡地“嗯”了一声。
元基担忧地看着地场卫。从初中时起,他就认识地场卫。知道地场卫虽说沉默寡言,内敛深沉,读中学时甚至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表情,但其实非常善良,极重情谊。当元基发现地场卫对那个女孩有着异乎以往的热情和专注时,他就想能让地场卫这根木头动情真不容易,不是不意外的。可就连元基也搞不清楚地场卫和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孩看地场卫的眼神是崇拜和依恋的,可为什么不声不响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如今地场卫病愈出院,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虽说仍旧沉默寡言,仍旧不大合群,仍旧内敛深沉,可就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胡思乱想着,地场卫提着两袋东西回到车上,闷声道:“晚上你不用去游戏厅吧?那陪我喝一杯怎样?”
元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卫,你说什么?你要喝酒?”
地场卫闷闷地“嗯”了一声。
地场卫的公寓,两个男人,一个即将成为新郎,可谓春风得意;另一个却是大病初愈,心伤难平。春风得意的已是半醉,絮絮叨叨着他和丽佳的婚礼,再三强调要地场卫去做伴郎;另一个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现在却是千杯不倒,喝得和元基一样多,却眸光沉沉,半分醉意也无,只是默默地听着元基的唠叨。
“我说,卫,”元基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你别太苦自己了,很多事,你硬要扛,是扛不住的。你……”话没说完,元基头一歪,就醉过去了。
地场卫回头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光,喃喃道:“别太苦自己么?那……她呢?她苦不苦?”
元基的婚礼如期举行,新人的幸福是写在脸上的。仪式之后,伴郎地场卫就悄悄离开了教堂。伴娘的眼光他明白,可他现在不想浪费精力去应付;加上他今天半分笑容也挤不出,再呆下去怕新娘会不舒服。信步走在街头,一家大型珠宝店映入眼帘。在门口略一停顿,他还是走了进去。
他记得月野兔的手,比常人小而细,虽说掌心粗糙,但握在手心里带给人的温暖和安心无人可比。只要记得,他就能买下最合适的婚戒,等他的兔兔回来。
那夜,地场卫看着那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的婚戒,喃喃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眸光再不复人前的犀利,只余无尽的思念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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