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北宋邵雍有一个浪漫的说法，他预言129600年是一个轮回，一切事物都会在曾经的地点再度发生。

熟透的苹果会砸在牛顿头上，前人未完成的永动机也还是纸上谈兵。拥有的终将拥有，失去的再度失去，这就是宇宙守恒定律不是么。

于是天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你看啊，人在历史面前总是无力的。

佛曰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腰缠万贯或一贫如洗，貌若天仙或尖嘴猴腮，佳人在侧或孤苦无依，都逃不过一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宿命，无人能幸免。

童话是哄小孩子的，多可笑，那时的愿望竟是盼着长大。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乱花渐欲迷人眼，故乡的田野还是金黄色一片，可惜回不到从前。

19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奔腾年代》在珠晖区的干部大楼开拍，韩媒报道国民情侣双宋合离，而江榄菊也高中毕业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如放妻书里面所写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许古人更懂得食髓知味，不然又怎么会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感叹呢。

废墟里长了新叶，长杆上飘起了红旗。这里又有了小学生，招生标语的定位也从普通变成了重点。看着崭新的红枫小学，她想起曾经的母校。

何日不起故园情！终是新不了情。

后山的桃花亦开了，漫山芳华，艳得要灼伤游人的眼。多情最是红雨雪，年年落满离人苑。空凝眸，情字深浅无解。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课本里对“人面桃花”的解释很朦胧：男女邂逅相逢，随即很快离去。

当初种桃树的老翁不见了，山明水秀的是景，只不过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总该有一个和过去握手言和的机会，就如同此刻，阔别多年返乡，一梦黄粱。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看着刚刚落成的楼房和学校，焕然一新，未来可期吧。

忽然想起一些故事来，道听途说的有，亲身经历的也有。

邬老师在讲课的时候，见底下同学都昏昏欲睡，笑了笑，讲起其他事来。

“我其实很好奇啊，人的内心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有句话说，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落，沧海桑田。可见物随心转，境由心生。”

“我不说大话哈，读大学的时候以至后来工作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当然了，也包括现在，我都在研究心理学这个范畴，也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就觉得有个现象，特别有意思。”

“有一次呢，我去医院看望一个生病的朋友。走错了科室，当时正要离开，然后有一个女孩子拉着我的手，喊我老公。”

班上发出哄笑。

“我有点愣住，指了指自己问，你叫我啊！那个女孩子点点头，场面有点尴尬。后来女孩子的家人追上来，解释说她脑子有问题，因为谈恋爱受了刺激。”

“他们说女孩子读高中的时候还是班里的学霸呢，没想到大学会遇到那样的事情。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就我们今天学的这个两角和与差公式。”

“我就考考她，看她记得多少。我问，两角和的公式怎么写？”

“我跟你们讲啊，当时我惊呆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

“sin(α+β)=sinαcosβ+cosαsinβ

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

“我又问她两角差的公式，她几乎在三秒钟内就答出来了。”

“我就想，人的心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为什么就算精神世界已经击溃崩塌，曾经深刻的记忆还是会记得呢。”

“有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你们说呢？”

讲台下又是一阵笑声，不同的是，这一次还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还有一个是江的经历。

大概是八岁的时候吧，因为她清楚记得她看的第一本小说是《儿童文学》，还有那年汶川大地震，所以印象比较深。

三楼对人来说挺高了，逃生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往下跳，倒也摔不死，但脚恐怕会骨折。但是鸡却可以，它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力量把栅栏打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跳到楼底了，那里楼下的主人新开垦了一片葡萄藤，它跑进去很快就消失了。

年幼的江榄菊只知道哭哭啼啼，那只母鸡陪了它三年，处着关系都变亲了。

阿婆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眼泪浅重情义。

“我也想找到它呀，我也舍不得它，可我不知道它跑到哪去了，怎么找呢？”

可能失去的东西，会用同等的来弥补吧！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就在大家以为那只母鸡再也找不回来的时候，另一只瘦瘦的黄鸡拜访了他们。

平淡无奇的一天，江榄菊在客厅做作业。

门就是在这时敲响的。不像是指尖叩门，而像是某种动物的喙在啄门，她一个激灵，很快把门反锁了。

大声喊着家里唯一的男性长辈：“叔叔，叔叔，外面可能有坏人！”

叔叔抡起厨房的一把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门。长长的走廊里空空的，没有人。

走廊的尽头，竟是一只瘦瘦的黄鸡。它似乎被这大阵仗给吓着了，所以很快躲得远远的。

它给家人带来了好运。

不消说，之前的那只母鸡也找到了。那只鸡跑到了别人的鸡圈里面，赖着不肯走，好在它身上有记号。

那家的主人很是不通人情，言语很难听，还说江家讹他的，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江榄菊实在是舍不得，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家得理不饶人的女主人。

阿婆最见不得心爱的孙女哭，也是没好脾气地说：“今天这鸡必须给我放出来，你不愿意给也可以，我愿意出钱买，没必要闹大对吧。这么个小地方，弄得人尽皆知，大家脸上都无光！”

最后对方同意了，没花钱，但真的是好一顿折腾。

很多人觉得，邵雍的那个预言，不过是一个感性一点的传说，可江榄菊觉得那是真的。

那么129600年后，她与林嘉树还会相遇，那个女孩还是可以流利的背出公式，走丢的母鸡还是会被找回来。遗憾又如何呢？不如一切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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