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嬛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黄昏时分大半秀女早已回去，只余寥寥十数人仍在殿外焦急等候。

玉姚许是等得久了，不由有些困倦。待轮到三人进殿面圣时，才努力打起精神，唯恐在圣上跟前失了规矩。

在引导内监的口令下下跪行礼后，一齐站起来，垂首站立着等待司礼内监唱名后出列参见。

“江苏盐道邺简之女邺芳春，年十八。”

“苏州织造孙长合之妹孙妙清，年十七。”

“宣城知府傅书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

只听一位年老的内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地喊到，前几位秀女紧张得双手微微发抖，但仍跪拜如仪，满头的珠翠首饰随着行动而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声音。

“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六。”

沈眉庄听到自己的名字，脱列而出，身姿轻盈，她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道：“臣女沈眉庄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闻言坐直了身子，语气颇有兴趣，只听他问道：“可曾念过什么书？”

沈眉庄温婉一笑，依言有礼地答道：“臣女愚钝，只看过《女则》与《女训》，略识得几个字。”

皇帝道这两本书讲究女子的贤德，皇后也道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要，赞她能识几个字已是很好。

沈眉庄闻言脸上并不露喜色，只微微一笑谢过皇帝与皇后的赞赏，皇后见她大方得体，笑着吩咐司礼内监将她名字记下留用。

“吏部侍郎甄远道长女甄嬛，年十五。”

甄嬛上前盈盈拜倒，垂首说道：“臣女甄嬛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随意问道：“甄嬛？是哪个‘嬛’？”

甄嬛低着头道：“蔡伸词：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长姐一向深思熟虑怎么将书上的话说了出来？她不是无心进宫么？

玉姚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想，偷偷瞧了甄嬛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明白此刻甄嬛怎么想的。

皇帝抚掌笑道：“诗书倒是很通，甄远道很会教女。只是不知你是否当得起这个名字，抬起头来！”

甄嬛抬头后，皇后让她走上前来，并微微侧目。旁边的内监立即会意，拿起一杯茶水就泼在甄嬛面前。

甄嬛倒是稳稳当当地踏着茶水走上前两步，行为举止规矩得找不出一丝不妥来。

皇后含笑道：“很是端庄。”

皇帝愣了一愣，赞道：“柔桡嬛嬛，妩媚姌嫋。你果然当得起这个名字。”

皇后也是随声赞道：“打扮得也很是清丽，与方才的沈氏正像是桃红柳绿。”

甄嬛被帝后赞得面上红若流霞，默不作声。

皇帝含笑点头，似是肯定了皇后的说法，然后命司礼内监将甄嬛的名字记下留用。

“吏部侍郎甄远道次女甄玉姚，年十四。”

玉姚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前盈盈一拜，规规矩矩地脆声说道：“臣女甄玉姚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闻言饶有兴趣地问道：“甄氏？可是方才秀女的家妹？”

“正是臣女。”玉姚浅笑答道。

皇帝见她年纪虽小，规矩却丝毫不差，又与方才的秀女是亲姐妹，不由细细打量了她几眼。

只见她脸上未施粉黛，却较之旁人多了一丝清丽之色，姿容温婉秀丽。鬓上斜戴一支兰色的蝴蝶流苏簪，身穿一水蓝色的裙装，袖口与裙角均绣着朵朵紫色鸢尾花，不似其他秀女般华丽，也不似甄嬛般素净。最引人侧目的则是那双明亮的眸子，清澈灵动，只瞧一眼便能讨人喜爱。

皇帝只觉那甄嬛的容貌乍一看神似已故的纯元，不想这甄玉姚与甄嬛是亲姐妹，竟与甄嬛仅是相似两三分而已，她少了甄嬛的七分倾城，却较之甄嬛多了三分灵气。

皇后唇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见无人察觉，暗自松一口气，心中却是有了一番计较，于是朝皇帝笑道：“甄氏姐妹各有姿色，只是妹妹似乎太年幼，臣妾忧心妹妹不习惯宫中那么多的规矩。妹妹貌美，不如皇上赐花锦上添花，好衬托妹妹的姿容。”

皇帝不语，目光在两姐妹间徘徊，最终笑道：“习惯了便好，再者有皇后多关照一下，朕也放心。妹妹不在，姐姐一人怕是会孤单。记名字留用罢。”

见驾完毕后，按照规矩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出了云意殿。

甄嬛自中选便一直默默不语，半晌才低低地道：“眉姐姐，姚儿，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沈眉庄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我明白。只是以你的才貌，入选怕是避不过的。”她顿了一顿，随后又浅笑道：“好在咱们姐妹皆是入了选，来日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正说着，一位年长的宫女提着风灯上来引三人出宫。

那宫女面上堆满笑容，向三人福了一福身子道：“恭喜三位小主得选宫嫔之喜。”

三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拿了银子赏于她，然后慢慢地往毓祥门外走了。

见玉姚走出毓祥门外，云绣与云嫣忙过来迎接，然后细心地将手中的锦缎披风搭在她身上系好。

沈眉庄身后跟着自家的婢女采月向玉姚与甄嬛走来，关切地道：“教引姑姑不久就要到府上教导宫中礼仪。在圣旨下来正式进宫前我们姐妹暂时不能见面，还望两位妹妹自己好好保重。”说完，由着采月扶上马车。

玉姚与甄嬛也在各自贴身婢女的搀扶下一同上了马车。车下的宫女恭敬地垂手侍立，口中道：“恭送三位小主。”

车还未到甄府门前，就已听见鼓乐声和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想是宣旨的内监已经去过甄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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