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灶火不旺,司乐赶紧指挥阿音添柴火,二人光顾着说闲话,竟忘了还在下厨,于是接着拿过食材处理
“那假设呢?姑姑说说也成,十七就是好奇可曾有人让上古神仙动心,会是怎样的人?”阿音撒娇,退而求其次,刻意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她就不信套不出姑姑的话来
着实拗不过阿音的撒娇缠人,司乐也未觉不对,只得点头客观阐述,“就先说那东华,我与他年少相识,两人算是亦师亦友,除此之外最多的是便打出来的交情,东华此人看似面冷心冷,像极了捂不热的石头,那也只针对不想干的人,但对能入得了他眼的人却是护短不讲道理,如若有喜欢的女子想必护短地紧,不过东华一向不近女色,我也不知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想象怎样的女子才会让东华动心,委实没有参照的例子,不过按剧情走向后面似乎出现了,但她现下已然记不清,并不确定,不禁摇头叹息,“你看过典籍应知东华自断姻缘,亲手将他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后悔”
三生石无名岂止东华一个,还有一人便是她,东华是亲手抹去自断姻缘,至于她是生来便无名,想来也该是如此,她一格格不入的异界之客,三生石上怎会有她的姓名
“好生可惜,那想来帝君不会有姻缘”,阿音佯装叹气,这些姑姑不说她也知晓,只是她想听的却不是这个,于是状似不经意道,“那姑姑呢,如今可有心仪的男子?”
司乐脸上有些热,停下手啐道:“怎的就问起我了,打趣你姑姑我,不嫌臊得慌,我从未想过这些”
阿音瞧着姑姑的表情一乐,深觉有情况,拍手直呼姑姑害羞了,扯着姑姑要说法,不枉她套话这么久
司乐只得想了想,琢磨着怎样的男子最为心仪,最先在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墨渊的身影,确切的说是萧墨,以及关于凡间的一切,面上不显,心却不由砰砰直跳,赶紧将念头撤出,最近真是魔怔了不成
“当真没有”司乐白了眼阿音,摇头否认,情爱这东西最美好也最是伤人,她情愿不懂
瞧着姑姑这般斩钉截铁,阿音委实有些泄气,嘟嘴道:“那师父他老人家呢?”
“至于你师父”,自然是有的,司乐心下一顿,思忖着要不要往下说魔族始祖少绾便是墨渊心尖上的人,时至今日她还是摸不定阿音是不是少绾转世,现下二人还未生出些许暧昧,倘若说了倒是为以后两人的情路平添阻碍,于是便说道,“大概喜欢性子活泼些的女子”
阿音闻声,眼神顿时晶亮,直勾勾地盯着姑姑,想着姑姑正好就是这性子,平日里师父对姑姑百般温柔,像极了平日里阿爹对待阿娘的宠溺,顿觉发现了真相,原是郎有情妾有意
“阿音你盯着我作甚?”司乐被盯着发毛,思忖着阿音难不成开窍了,想到这处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空落与无措,而一向情感不在线的司乐自然而然地归结为自个儿单身寂寞
“姑姑,你觉着师父如何?”阿音眨眼,开始探听口吻
说起墨渊,司乐眼神清亮,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心间软绵盈满了柔和,想当然地说道:“你师父自然是极好的”
“我就知姑姑喜欢的是师父”阿音仔细观察了姑姑的神色变化,一看之下更为确定心中猜想,便脱口而出,浑然不觉地扔下一颗惊雷,引得司乐颇为震惊,引得心间涌起阵阵惊涛,久久翻涌不熄
她喜欢墨渊?司乐眼瞳蓦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音,当即想否认,却惊觉无力反驳,惊声道,“不该是你喜欢墨渊吗?”,顿了顿,又似不确定地补充,“而且你怎会这般认为?”
“我怎会喜欢师父,我对师父只是师徒之情,请姑姑莫要胡说”,阿音忙摆手否认,接着认真说道,“姑姑这样才是,我见姑姑待师父很是不同,我阿娘常说一女子如果思慕男子便会不自觉地变得温柔,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心上人,想着就该是姑姑的样子”
司乐不觉一愣,这一刻内心尤为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此时的情绪,想要反驳那是手足亲情,却不是那么纯粹,想要说朋友之谊,却也是不尽然,表情木然地将最后一道菜盛出锅,将菜放于一旁
深吸了口气,佯装无事地绕过灶台走到阿音身前,蹲下身与坐在凳上的阿音平视,司乐伸出手不禁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面上看似笑容依旧,却无人知压抑在面具背后的复杂与悲凉,“阿音啊,温柔以待不见得会是情爱,也可能是那亲情”,见阿音似懂非懂,好似相信了这番说辞,司乐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昔日有一魔族少年郎对我许下婚约,自他陨落后我便绝了那心思,你不必乱点那鸳鸯谱”
其实也算不得谎言,婚约也却有其事,不过无人知是戏言,当年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委实觉着烦人,为阻桃花她便与皆寻假装定下婚约,如今再拿来做挡箭牌只为打消阿音的猜测,墨渊与阿音三生有缘,她又何必做那扰人的绊脚石
唤阿音将菜食端出去,见她走远,司乐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滑坐在地,失神地呐呐自语,重复着怎么会是这样,无所适从的情绪似是开了闸,源源不断地涌出冲击着脑海深处,抱头一时间头痛欲裂,法力更是乱窜,只听得识海深处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碎裂了,令人窒息的情感随着封印破裂汹涌而出四散扩溢,尘封的情感得以归位,司乐一顿接着便似疯魔般地痴笑,复而又狂笑,泪眼之中皆是自嘲与伤情,强忍着不适,跌跌撞撞往外走
当年父君将小小的墨渊交由她照顾,本不想参与剧情的自己想着报恩只将他当做了职责,说到底人心还是肉长的,任谁都做不到真正的疏离,旁人的真诚以待只会换来冰雪消融,于是渐渐对墨渊用上了心,后又见他正需父母关怀的年纪,却因娘亲早亡父君忙碌总顾不及他,孺慕渴望却懂事的不去打搅,愈发显得孤单寂寞,看着委实心酸,像极了前世年幼的自己,以至于感同身受护他护得紧不让他委屈,捉摸他何尝不是为了他能更像个孩童,更有时候总拉着他往父君的怀里塞,告诉他家人之间不需要想那么多,像她这般偶尔向父君撒个娇不可耻,父君是家人,她何尝不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彼时年幼小童不在,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明明该是游历闯荡的年纪,却唯恐她困于昆仑墟寂寞迟迟不肯去,此举令她窝心的同时又是令她感动,她终是让折颜将他拖了去,不过不消一月墨渊便回了昆仑墟,为她带来的是冥河之境的曼珠沙华,只因她说起过曼珠沙华的凄美绚烂却无法亲眼得见,又过了一月他又是复返,这次她得到的是素影之界的月下美人,只因她曾好奇昙花之香,那一夜昙花绽放,月光映衬光彩夺目,花香四溢芳香扑鼻,就这样,墨渊每月便会回来一次,带回来的是她曾提及过的事物,到后来临走时便会问她还想要什么,有时是凡间的小物件,有时是她喜欢的吃食,那时的她总会在日出之时等在山门前翘首以盼,直至墨渊出现,有着欣喜也有着期待,亟不可待地扑进他怀里,分不清渴望的是惊喜还是见到他那个人
青葱岁月,却是洪荒战乱,紧跟着又是神魔大战,墨渊冲在前线,而她受限只能镇守昆仑墟,平日里除了忧心还是忧心,整日在昆仑墟坐立不安,虽有暗兵偷袭上山,好在也是应付得来,于是未免生出了掉以轻心,未曾想过在修行上花上大力气,可想而知之前有多安逸,之后便有多惨烈,神魔之战累及墨渊差点陨落,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当时的自己抱着墨渊渐渐微弱的气息,想着倘若他死了她必会随他而去,此刻的她猜不透在没有他的世界会是孤独了无生趣还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当神魔大战进入尾声,在昆仑墟听闻少绾陨落,她不由伤感那位容颜灼灼总是想法设法赖在昆仑墟不走的魔族上神,她们二人相处了几万年,性格相投关系也是融洽异常,终是被种族所累,几日后墨渊归来,神情冷漠意志消沉,从折颜口中才知晓少绾自愿死在墨渊怀里,墨渊神情落寞皆是因情伤使然,末了折颜又看了她神色,告知她那魔族少年皆寻也陨落在神魔大战之中,一时间她沉默不语,泪却是缓缓落下,胸口五味杂陈,舌尖更是苦涩异常,尝不出是震惊神伤还是失落萎靡
前有魔祖少绾,之后更会有那青丘白浅,墨渊终究不会是她的,她也委实配不上他,神魔大战结束后,惊觉爱上墨渊的她带着无望的心情,央求父君封印了这份情感,悄悄磨灭一切,退回从前,只愿以一个亲人或者友人的身份陪伴左右
谁曾料到十数万年的陪伴,她竟重蹈覆辙又爱上了墨渊,如今封印破除牵扯出前尘,前尘与现下两相叠加,双重打击之下绕是她心性坚韧也是承受不住,才会癫狂至极
当真是孽缘不成,无知无觉地走到莲池,司乐已是泪眼迷蒙,失神地瞧着池中的金莲,内心纷乱不止,气血更是翻腾地厉害,终是压不住乱窜的法力,撑在池壁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伴着无声滚落的泪水,滴落在池水中两相交汇融合,她不禁苦笑连连,拨弄着池水,对着金莲道:“我恐怕不能照顾你了,接下来我会让阿音过来照看你”
司乐说完便转身离开,去那后山取青竹酒,却未曾发觉莲池中的金莲吸收了心头血,正散发出阵阵金色的流光,沉睡的元神悄然苏醒
昆仑墟后山与其他各处不同,种的不是梨花树,却是一片茂盛苍翠的竹林,她的青竹就藏在竹林中,确切的说是青竹竹节中空处
司乐面色微微泛白,强忍着不适感,颤颤巍巍地接住由引管滴落的酒水,不曾让它漏下半滴,堪堪接满六个小坛便停了下来,面上已然汗津津,司乐从怀中摸出丹药服用,暂时稳住伤势方觉好些,暗自定了定心神,细细地抹去额间汗水,接着拎起酒便往殿内去
来到殿内只有五人,除了墨渊他们四人,还有一个便是赖着不肯走的阿音,至于其他弟子知东华帝君不喜人多自觉挪去别处开席,至于司命觉着殿内尊神太多,他一小仙也不好参与,也随昆仑墟弟子一道去了
阿音见姑姑来了,急急迎了上去,眼光锃亮,紧盯着坛子不放,便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瓶酒打开轻闻,接着便浅尝一口,对着姑姑问道:“姑姑,这便是青竹酒?”
司乐点头,将另三瓶酒交给阿音,吩咐她每人分发一瓶,又听得折颜在一旁嘀咕酒不是还有,直言她小气,司乐委实没有心情与他抬杠,自个儿提着剩下的两瓶便直直往主位走去,在墨渊身旁落座
墨渊对着司乐微微一笑,嘴角噙着温柔,缓和了清冷的面容,用着沉稳地声线唤道:“阿乐”
司乐心头一颤,让她不自觉地贪恋这种温柔,内心挣扎且酸涩不已,拿过酒揭开坛口,为他倒上一杯,叹息道:“陈酿也只剩得这些了”
说着司乐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拿起酒杯当即往嘴里灌,墨渊还未来及阻止,便见一杯酒被她尽数吞进肚,又见她喝的太急,被呛得猛咳,只得生生忍住不赞同,改为细心地轻拍她的背脊,为她梳理不适
她从未喝过酒,竟不知酒有这般味道,酒水滑过舌尖瞬间甚是辛辣,过喉则是呛人,低头不禁一阵猛咳,感受到背间的轻抚,墨渊越是不经意地温柔,她越是觉着自己丑陋与难堪,唯恐收不住心放纵沉溺其中,这般想着眼眶不由泛酸,到底掩不住苦涩与伤感,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赶紧抹了泪水阻了墨渊的动作,勉强对他笑道:“我竟不知酒有这般难喝?辣得我的泪都下来了”
无人知她此刻心情,以为她当真被呛到,折颜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笑话司乐不懂杯中物,阿音憋着笑委实辛苦,东华与白真也是忍俊不禁
墨渊见她眼眶泛红,当真似哭了一般,眼中流露出疼惜与无奈,又见她拿过酒坛斟酒,不禁锁了眉心,当即夺过酒坛,不赞同道:“你初次饮酒,当知浅尝辄止”
瞧着墨渊这般板正,司乐不禁想到他每每为她收拾残局时也是这副面孔,从父君将他托付于她的那日起,与其说是她在照顾墨渊,倒不如说是墨渊在照顾她,平日里她少不得做些不靠谱的事,最后为她闷头收拾烂摊子的总是墨渊,以至于后来习惯性地关心与护着她,免不得板正严肃,有时想墨渊这般沉稳甚至面瘫,该不会是她的原因,毕竟当时的自己只能用心累二字描述
司乐比出一根手指,与墨渊讨价还价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她便又夺回酒,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见她如此耍赖,墨渊着实拿她没办法,但委实不能失了原则,认真地对她说道:“只许三杯,不能再多了”
“好,三杯就三杯”,说着又端起酒水往嘴里送,这回不似之前冒失,浅浅轻酌缓缓饮下,司乐脸色微醺,神情慵懒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觉着脑袋有些迟钝,意识还尚算清明,不禁嘿嘿一笑,不经意间流露几分伤情,“有意思,我总算尝出了些许快意,明白了何为酒中物”
醉了,便可以什么都不想,心也就不再痛了
“墨渊,你可知我想起了何事,为何我总是忘不掉”司乐呆呆地望着墨渊,神智有些迷糊,言语上直白,显然管不住嘴
“阿乐,你到底是怎么了?”墨渊深感司乐情绪不对,紧抓住她的手,深深与她对视,竟从她眼中看到了情伤,是谁伤了她,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嫉妒
折颜与东华察觉氛围不对,放下杯盏,齐齐瞧了眼司乐,后又交换了眼神,百思不得其解
司乐不禁到抽了一口气,皱眉直呼疼,墨渊才惊觉自己太过用力,匆忙收回了手
“无事”,蹙了蹙眉,司乐抚着腕间的疼痛,意识总算稍稍回了笼,惊觉险些说了心里话,于是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想起些前尘往事”
墨渊自然是不信,郑重与她对视,却见她垂下眉眼,显然是不敢看他,沉声道:“阿乐”
司乐收敛了神色,抬眼看他,见他得不到答案不罢休之势,不禁倔强地摇头:“那不重要”
两两对峙,一时间互不相让,氛围愈发凝滞,他们二人少有这样的时候,终是墨渊率先妥协,叹息之余也是不免心生凄凉,她心中藏着一个人,那人却不是他,不禁苦涩地仰头饮下一杯酒
众人委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僵持何事,着实插不上嘴
满腹心事地又为自己添满最后一杯酒,司乐举杯对着五人道:“我的修为急需稳固,不日即将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司乐在此先向大家告个别”
她道心不稳,控制不住法力伤及了经脉与肺腑,闭关势在必行,这样也好,既然封不住情感,那就试着忘掉
司乐率先喝下杯中酒,众人虽觉突然,但惊讶之余也相继喝下,接下来殿内似乎又回到了相应的氛围,不多时宴席也就结束了
两日后,司乐即将入香雪阁内闭关修炼,墨渊目送她迈入,在她即将关门之际,忍不住问道:“阿乐,待你出关时你想要些什么?”
司乐一顿,止住了关门的动作,不由恍惚,这句话像极了他当年下山历练时问她的话,喉头哽咽泛疼,对他柔柔一笑:“墨渊,我想吃你做的藕粉桂花糕”
“好”墨渊含笑答应
合上房门,司乐滑坐在地,抱膝抖动着双肩将脸埋进怀里,看不到表情
待司乐闭关之后,墨渊便着人唤来十七问及当日之事,阿音自是懵懂,但依旧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的事交代了,当然也包括她自作主张地为师父与姑姑牵红线一事,墨渊听后一时间沉默不语,阿音不禁偷看师父的表情,觉着甚是沉重压抑,随即师父便让她下去了
墨渊闭上眼,掩不住嘴角的苦涩与落寞,他曾以为她已然将魔族皇子皆寻放下,如今想来她从未有一日忘记,倘若有一日她知晓皆寻是为他所杀,是否会恨极了他
魔界,九幽之地,一人似乎沉睡在血池之中,蓦地睁开眼,露出血红的眼眸,暗暗算了时日应该是快了,不禁想象着那人的容颜似乎就在眼前,眼中流露出思念与爱意,呢喃道:“我的乐儿”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之墨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