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夺冀州袁尚争锋 决漳河许攸献计

却说，自从袁尚在阵前斩杀了史涣之后，自负其勇，真可谓“小马乍行嫌路窄”，也搞不清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不等袁谭等军马来到，就领兵数万出奔黎阳，和曹军前队交锋。张辽当先出马，袁尚挺枪来战，战了才不到三个回合，小袁公子就招架不住，大败而退，张辽乘势随后掩杀，袁尚这时没有了主意，于是，急忙领军兔子般狼狈逃回冀州。

袁绍听说袁尚只一在阵前就败下阵来，又受了一惊，旧病复发，吐血数斗后昏倒在地。刘夫人慌救进入卧室，看到袁绍已经危在旦夕，就急忙请来亲信谋士审配和逢纪，来到袁绍榻前商议后事，袁绍这时只能用手指而不能说话。刘夫人问道：“袁尚可以继承后嗣吗？”袁绍点了点头。审配便在榻前写好了遗嘱，强抓着袁绍的手指按了指印，袁绍翻身大叫一声，又吐血斗余而死。后人有一首诗感叹道：

累世公卿立大名，

少年意气自纵横。

空招俊杰三千客，

漫有英雄百万兵。

羊质虎皮功不就，

凤毛鸡胆事难成。

更怜一种伤心处，

家难徒延两弟兄。”

袁绍死后，审配等主持丧事。刘夫人便将袁绍所宠爱的侍妾五人全部杀害，又害怕她们的阴魂会在九泉之下再和袁绍相见，于是把她们剃发刺面，焚毁尸体，这刘氏真是恶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袁尚也害怕袁绍宠妾的家属作乱，派人全部收监后杀掉。审配、逢纪拥立袁尚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冀、青、幽、并四州牧，派使者到朝廷和四州报丧。

这时候，袁谭已经发兵离开了青州，听说父亲已死，便和郭图、辛评商议。郭图说：“主公您不在冀州，审配、逢纪必定拥立袁尚为主，要迅速赶去。”辛评说：“审配、逢纪两人必定会设机谋加害我们，现在马上赶去，必定会被算计。”袁谭问道：“那咱们应当怎么办？”郭图回答道：“咱们可以先屯兵城外观察动静，我亲自去城内察看。”袁谭采纳郭图之计，派他进入冀州城中。

郭图见到袁尚叙礼完毕后，袁尚问道：“我的兄长怎么不亲自来拜祭父亲？”郭图回答道：“他刚刚生了点小病在军中，不能前来拜祭。”袁尚说：“父亲遗命立我为四州之主，加封兄长袁谭为车骑将军。眼下曹兵大军压境，请兄长作为前部先锋，我随后便调兵接应。”郭图说：“我们出兵也行，但军中缺少能人谋划良策，请求审配、逢纪两人前去辅佐。”袁尚说：“我也依靠这两人早晚谋划，他们怎么能够离得开！”郭图说：“两个人中只派一个人去，总该可以吧？”袁尚迫不得已，于是命令两人抓阄，抓到的便去。结果逢纪抓到，袁尚便命令逢纪带着印绶，随同郭图到袁谭军中听命。

逢纪跟随郭图来到袁谭军营中后看到袁谭活蹦乱跳的，知道自己上当了，心中惴惴不安，献上了印绶。袁谭大怒，想要斩杀逢纪。郭图悄悄地劝谏说：“现在曹兵压境，暂且先留下逢纪在这里，以安抚袁尚之心。等到破曹之后，再去争夺冀州也不迟呀”。

袁谭依从郭图的话。即时拔了营寨起行，前进到黎阳，抵抗曹军。袁谭派遣大将汪昭出战，曹操派遣徐晃迎敌。二将战不上几个回合，徐晃一刀斩杀汪昭在马下。曹军乘势掩杀，袁谭军队大败。袁谭收集败军，进入黎阳，派人向袁尚求救。袁尚与审配商议，只肯发兵五千余人前去援助。曹操探知袁谭的救军已到，派遣乐进、李典引兵在半路接着，两头围住，全部杀了。袁谭知道袁尚只拨了兵马五千，又被曹军半路上坑杀了，大怒，便唤出逢纪来责骂。逢纪说：“让我写信给主公，让他亲自前来救援。”袁谭立即叫逢纪写信，又派人到冀州送信。

袁尚与审配共同商议。 审配说：“郭图多计谋，我们必须防备他。前次我不争着去车骑将军那里，是因为曹军在境内。如今若是破了曹操，袁谭必然前来争夺冀州。不如我们不发救兵，借曹操的力量除掉他们。”袁尚听从，不肯发兵相救。使者回去报告，袁谭大怒，立即杀了逢纪，商议准备投降曹操。

早有细作秘密报告了袁尚。袁尚又与审配商议说：“让袁谭投降了曹操，联合起来进攻我们，那么冀州就危险了。”于是袁尚留下审配和大将苏由坚守冀州，自己率领大军，前来黎阳救援袁谭。袁尚问军中谁敢作为前部先锋，大将吕旷、吕翔兄弟愿意前去。袁尚点兵三万，叫他们作为先锋，先期到达黎阳。袁谭听说袁尚亲自前来，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停止了投降曹操的想法。袁谭屯兵在城中，袁尚屯兵在城外，互为掎角之势。

早有探子秘密报告了袁尚。袁尚又与审配商议说：“让袁谭投降了曹操，联合起来进攻我们，那么冀州就危险了。”于是袁尚留下审配和大将苏由坚守冀州，自己率领大军，前来黎阳救援袁谭。袁尚问军中谁敢作为前部先锋，大将吕旷、吕翔兄弟愿意前去。袁尚点兵三万，叫他们作为先锋，先期到达黎阳。袁谭听说袁尚亲自前来，大喜，于是停止了投降曹操的想法。袁谭屯兵在城中，袁尚屯兵在城外，互为掎角之势。

过了两天之后，袁熙、高干领军到达城外，屯兵三处，每天出兵和曹操相持，袁尚却是屡战屡败，曹军屡战屡胜。

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春天二月，曹操下令兵分三路攻打，袁谭、袁熙、袁尚、高干全都大败，放弃黎阳退走。曹操领兵追到冀州城下，袁谭和袁尚退入城中坚守，袁熙在离城三十里下寨。曹兵连日攻打冀州城不克。郭嘉说：“袁氏废长立幼，兄弟之间权力相争，如果我们攻急了他们会相互救援，停一停他们就会相互争斗。我看不如举兵向南攻打荆州，假意去征讨刘表，以静等袁氏兄弟相争。等到他们窝里斗之后，我们可一举而定。”曹操认为郭嘉说得很有道理，就任命贾诩为太守，负责镇守黎阳，曹洪领兵镇守官渡，曹操亲领大军向荆州方向进兵。

袁谭、袁尚听说曹军自己撤退，于是，相互庆贺。袁熙、高干各自告辞去了。袁谭与郭图、辛评商议说：“我为家中的嫡长子，反而不能继承父亲的基业；袁尚是继母所生的庶子，反而继承了大爵位：我心中怎么也不甘心。”郭图说：“主公可以勒兵在城外，只做请显甫和审配出来饮酒，却暗中埋伏刀斧手，杀了他们，大事就可以确定下来。”袁谭听从。

这时候，青州别驾王修从青州过来。袁谭将计策告诉了他。王修说：“兄弟，就好像人的左右手。如今要与他人争斗，首先断了自己的右手，而说我必定获胜，又怎么可能得到呢？放弃兄弟而不亲近，天下人又谁能亲近你们呢？进献谗言的人离间你们骨肉之情，以求得自己一时的利益，希望你将耳朵堵塞起来，不要听他的。”袁谭大怒，叱退了王修，叫人去请袁尚。

袁尚与审配商议。审配说：“这必是郭图的计谋。主公若是前往，必遭他们的奸计；不如乘势攻打他们。”袁尚立即披挂上马，引兵五万出城。袁谭看见袁尚引军前来，情知事情已经泄露，也立即披挂上马，与袁尚交锋。袁尚见了袁谭，大骂他是反贼。袁谭也骂道：“你药死了父亲，篡夺了爵位，如今又来杀兄长吗！”二人亲自交锋，袁谭大败。袁尚亲冒矢石，冲突掩杀。

袁谭领着败军逃奔到平原，袁尚收兵回去。袁谭与郭图商议继续进兵，叫岑璧为大将，领兵前来。袁尚亲自引兵出冀州。两阵对圆，旗鼓相望。岑璧在阵前大骂；袁尚准备亲自出战，大将吕旷却拍马舞刀来战岑璧。二将战了没有几个回合，吕旷斩杀岑璧在马下。袁谭兵马又败，再次逃奔平原。审配劝袁尚进兵，追赶到平原。袁谭抵挡不住，退入平原城中，坚守不出。袁尚三面围城攻打。

袁谭与郭图商议。郭图说：“如今城中粮草少，他们军势精锐，势不可挡。我的意思可以派人去投降曹操，让曹操派兵攻打冀州，袁尚必定回去相救。将军再引兵夹击袁尚，袁尚就可以擒住了。若是曹操击破了袁尚的军队，我们又可以收集袁尚的军队抵抗曹操。曹军远道而来，粮食不能接继，必定自动退去。我们仍然可以占据冀州，慢慢地再图进取。”袁谭问道：“什么人可以作为使者？”郭图回答道：“辛评的弟北辛毗，字佐治，现在是平原令。此人是个能言善辩之士，可以叫他作为使者。”

袁谭立即召见辛毗，辛毗欣然到达。袁谭写了信交付给辛毗，叫三千军马送了辛毗出境。辛毗星夜去见曹操。这时曹操屯军在西平，准备讨伐刘表，刘表派刘备领兵作为前部迎战。双方尚未交战，辛毗就到达了曹操营寨。曹操问他的来意，辛毗说了袁谭的意思，又呈上书信。曹操留下辛毗在寨中，聚集文武百官计议。程昱说：“袁谭被袁尚攻击得太急，不得已而来投降，不可以确实地相信。”吕虔、满宠也说：“丞相既然引兵到达这里，怎么可以又舍去刘表而去帮助袁谭呢？”荀攸说：“你们的意见不妥！我认为：现在天下如此混乱，刘表只是坐拥江、汉之间，不敢伸展他的手足，他没有争夺四方的志向可以知道。袁氏占据着四州之地，带有甲兵数十万，若是他们兄弟和睦，共同保守现成的基业，天下事还难以知道；如今乘着他们兄弟相攻，势力穷尽而来投奔我们，我们提兵，先除了袁尚，然后观察其变化，一举消灭了袁谭，天下就可以安定了。这个机会不可以再错失了。”

曹操大喜，便邀请辛毗饮酒，对他说：“袁谭的投降，是真降还是诈降呢？袁尚之兵，果然可以战胜吗？”辛毗回答：“明公不要问真降与诈降，只是谈论形势就可以了。袁氏连年失败，在外面已经精疲力竭，在内部又谋臣相互诛灭；兄弟们都因为谗言而产生嫌隙，一国分为了两半；加之天灾不断，百姓饥馑：不管是智者还是愚者，都知道他们已经土崩瓦解，不可救药了。这是上天消灭袁氏的时机。如今明公提兵攻打邺城，袁尚不回去救援，就会失去他的巢穴；若是他回兵去救援，那么袁谭就会在他的后面袭击。以明公军队的虎威，攻击袁尚的疲惫之师，犹如狂风扫秋叶一般容易。不图谋这件大事，而去讨伐荆州；荆州是个丰足怡乐的地方，国家祥和，民众顺从，不可以立即摇动的。况且四方的患难，大不过河北；河北一旦平定了，明公的霸业也就成功了。”曹操大喜的说：“我恨与你相见太晚了！”即日就督军还师，攻取冀州。

当即督军马攻取冀州之时，刘备也害怕曹操有什么诡计，所以，也不敢追击，只是领兵退回荆州。

袁尚知道曹军渡过黄河北上，急急引军回到邺城，命令吕旷、吕翔断后。袁谭看见袁尚退军，立即大起平原的军马，随后赶来。行不到数十里，一声炮响，两军齐出：左边是吕旷，右边是吕翔，一起截住了袁潭的去路。袁谭勒住马头，对吕旷、吕翔说：“我父亲在世之日，我并没有慢待过二位将军，如今怎么顺从我弟弟前来逼迫我呢？”吕旷、吕翔便下马投降了袁谭。袁谭说：“不要投降我，可以投降曹丞相。”吕旷、吕翔便随同袁谭归还袁谭的军营。袁谭等候曹军到达，引着吕旷、吕翔去见曹操。曹操大喜，将女儿许配给袁谭作为妻子，又叫吕旷、吕翔作为媒人。袁谭请求曹操攻取冀州。曹操说：“如今粮草不够，搬运劳苦，我必须将济河拦断，让它的水流入白沟，以通畅粮道，然后才能进兵。”又叫袁谭暂且居住在平原。他自己引军退屯在黎阳，又封吕旷、吕翔为列侯，随军听候调用。

郭图对袁谭说：“曹操以女儿许婚给你，恐怕不是他的真实意思。如今又封赏了吕旷、吕翔，带去了他的军中，这是笼络河北的人心。后来终究还是我们的祸患。主公可以刊刻将军印两颗，暗地里叫人送与吕旷、吕翔，叫他们作为我们的内应。待曹操打破了袁尚以后，可以趁机图谋曹操。”袁谭立即刻了将军印两颗，暗中送与吕旷、吕翔。吕旷、吕翔接受以后，立即将印绶送去了曹操那里。曹操大笑着说：“袁谭暗中送给你们印绶，想你们作为他的内应，待我打破了袁尚以后，暗中取事。你们暂且收下，我自有主张。”自此曹操便有了杀害袁谭之心。

袁尚又与审配商议：“如今曹兵运粮进入白沟，必定要来攻取冀州，怎么办呢？”审配说：“可以发出檄文，叫武安、长尹、楷屯、毛城，接通上党的运粮渠道；叫沮授的儿子沮鹄镇守邯郸，远远地作为冀州的声援。主公可以马上进兵平原，急攻袁谭。先消灭了袁谭，然后攻破曹操。”袁尚大喜，留下审配与陈琳镇守冀州，叫马延、张顗二将作为先锋，连夜起兵，攻打平原。

却说，袁谭得知袁尚的兵马来到了近处，急忙派人向曹操告急。曹操说：“我这次必定会得到冀州了。”刚好许攸从许昌过来；听说袁尚又在攻打袁谭，便进去见曹操说：“丞相坐守在这里，难道等待天雷去击杀袁氏兄弟吗？”曹操笑着说：“我已经料定了他们的事情。”于是，曹操立即叫曹洪首先进兵攻打邺城，他自己引着一支军队去攻打尹楷。兵临城下时，尹楷亲自引军出来迎战。

曹操说：“许仲康在哪里？”许褚应声而出，纵马直取尹楷。尹楷措手不及，被许褚一刀斩在了马下，其余人众全部奔溃。曹操全部招降了他们，又立即勒兵取攻邯郸。沮鹄率兵出来迎战。张辽出马，与沮鹄交锋，战不上三个回合，沮鹄大败，张辽从后面追赶。两马相离不远时，张辽取弓射箭，沮鹄应声落马。曹操指挥军马继续掩杀，沮鹄的部众全部逃散。于是曹操引着大军进抵冀州。曹洪已经接近城下。曹操命令三军绕城筑起一座座土山，又暗掘了地道进行攻击。审配设计坚守，他的法令甚为严苛，东门守将冯礼因为酒醉，耽误了巡查，审配痛打了他一顿。冯礼怀恨在心，暗地出城投降了曹操。曹操问他破城的计策，冯礼说突门内的土层深厚，可以挖掘地道进入。曹操便叫冯礼引着三百名壮士，连夜挖掘地道入了城。

审配自从冯礼出城投降以后，每夜都亲自登城检查巡逻。当夜在突门楼阁上，望见城外没有了灯火。审配料定冯礼必然引兵从地道入城，急忙唤精兵运来石块堵塞了突门；突门封闭以后，冯礼以及三百名壮士，都死在了巷道之中。曹操于是放弃了挖掘地道的计策，退军在洹水上，以便等候袁尚回师。

袁尚攻打平原之时，听说曹操已经杀了尹楷、沮鹄，大军围困着冀州，立即撤回兵马救援。袁尚的部将马延说：“从大路过去，曹操必定设有伏兵；我们可以走小路，从西山，出滏水口，去劫曹操的营寨，这样我们必定可以解除了冀州的包围。”袁尚便领着大军先行，命令马延与张顗断后。

早有探子去报知了曹操。曹操说：“他若是从大路上过来，我应当回避他：他若是从西山小路上而来，一战就可以擒住他了。我料袁尚必定举火作为信号，叫城中的人们接应。我可以分兵攻击他们。”于是，曹操分拨已定。

袁尚出了滏水界口，向东到达阳平，屯军在阳平亭，离冀州十七里，一边却靠着滏水。他命令军士堆积了柴薪干草，到夜晚焚烧作为信号；又派遣主簿李孚扮作曹军的都督，直至城下，大叫开门。审配认得是李孚的声音，放他进入了城中。李孚说：“袁尚已经陈兵在阳平亭，等候两下里接应，若是城中兵马出来，也举火作为信号。”审配便叫城中堆草放火，以通音信。李孚说：“城中没有了粮食，可以先叫老弱残兵和妇女出城投降；曹军必然不作准备，我立即以兵马跟在百姓的后面出城攻击曹军。” 审配听从。

第二天，城头上竖起白旗，上面写着“冀州百姓投降。”曹操说：“这是城中无粮，叫老弱百姓出城投降，后面必定有兵马出来。”便命令张辽、徐晃各自引军马三千，埋伏在两边。曹操乘着马，张扬着麾盖来到城下，果然看见城门开处，百姓扶老携幼，手持白旗而出来。百姓才出来完，城中兵马突然冲了出来。曹操叫人将红旗一招，张辽、徐晃两路兵马一齐出来乱杀，城中兵马又只得撤退回去。曹操飞马赶来吊桥边，准备率兵攻入城里，城头弩箭如雨，射中了曹操的头盔，险些穿透了他的头顶。众将急忙救了他回阵。曹操更换了衣服，又换了一匹马，引着众将前来攻袁尚的营寨。袁尚亲自迎敌。此时曹操各路军马一齐杀来，两军混战，袁尚的军队大败。袁尚引着败兵退往西山下寨，叫人催取马延、张顗两军前来。却不知曹操已经派吕旷、吕翔前去招安了他们。马延、张顗随同吕旷、吕翔过来投降，曹操也封了他们为列侯。

当日曹操进兵，攻打西山，先叫吕旷、吕翔、马延、张顗截断了袁尚的粮道。袁尚知道西山坚守不住，连夜奔走到滥口。安营未定，四下里火光并起，伏兵齐出，袁尚军队人不及穿盔甲，马不及配鞍，因此大溃，退走了五十多里。袁尚势穷力极，只得派遣豫州刺史阴夔到曹操的营寨请求投降。曹操假装允许，却连夜叫张辽、徐晃去劫他的营寨。袁尚又只得丢弃了印绶、节钺、衣甲、辎重，望中山逃去。曹操便回军攻打冀州。

水深达到好几尺。更兼粮食断绝，军士们多有饿死的。辛毗在城外，用枪挑着袁尚的印绶和衣服，招安城内的人。审配大怒，将辛毗全家老小八十余口，在城楼上斩杀，又将头颅抛掷下来。辛毗号啕痛哭。审配的侄子审荣，素来与辛毗情感深厚，看见辛毗的家属被害，心中怀着气忿，于是秘密写了献门信，拴在箭上，射下城来。军士拾起献给辛毗，辛毗将信献给曹操。曹操下达命令：如果进入冀州，休得杀害袁氏一门老小；军民投降者免死。

次日天明，审荣果然大开西门，放了曹兵进入。辛毗跃马前进，抢先进入，军将们随后，杀入了冀州。审配在东南城楼上，看见曹军已经入城，引着几骑下城死战，正好迎面与徐晃交马而过。徐晃生擒了审配，绑出城来。路上遇见了辛毗，辛毗咬牙切齿的，以鞭子指着审配的头说：“狗贼杀才！今日你死定了！”审配也大骂道：“辛毗叛贼！引着曹操打破我们冀州，我恨不得杀了你！”

徐晃押解审配去见曹操。曹操问：“你知道献门迎接我的人吗？”审配说：“不知道。”曹操说：“那是你的侄子审荣。”审配大怒说：“小儿没有德行，才会这样做！”曹操说：“昨夜孤来到城下，怎么城中的弩箭那么多呢？”审配说：“可恨太少！可恨太少！”曹操说：“你忠诚袁氏，不得不如此。如今肯投降我么？”审配说：“不投降！不投降！”辛毗哭拜在地上说：“我的家属八十余口，全部遭这个贼子杀害了。愿丞相杀戮了他，以雪我心中之恨！”审配说：“我生为袁氏臣，死为袁氏鬼，不像你谗谄阿谀之贼！可以快快斩了我！”曹操命人牵了出去。临受刑时，审配喝叱行刑者说：“我的主公在北方，不可以让我面向南方而死！”于是向北方跪着，伸长了颈子受刑。曹操可怜他的忠义，叫人将他埋葬在城北。

众将请曹操入城。曹操正要准备起行，只见刀斧手押着一个人来，曹操看去，却是陈琳。曹操说：“你以前为本初写作檄文，只是数出孤的罪状就可以了，怎么要辱及我的祖父呢？”陈琳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左右人员劝曹操杀了陈琳。曹操怜惜他的文采，仍然赦免了他，还任命他为从事。

曹操的长子曹丕，字子桓，当时十八岁。曹丕生下来的时候，有云气一片，其颜色青紫，团团圆如车盖，覆盖在他的居室，终日不曾散去。有望气者悄悄地对曹操说：“这是天子的气象。你这个儿子贵不可言！”曹操暗暗高兴。曹丕八岁时就能写作文章，而且博古通今，善于骑射，喜好击剑。此时曹操攻打冀州，他随父亲在军中冲杀，却先领着随身的军士，径直前往袁绍的家中，下了马，拔出剑，径直进入。有一员将领阻挡他，说丞相有命令，谁也不许进入袁绍的府中。曹丕叱退了将领，提剑进入后堂。看见两个妇人相抱而哭，便准备向前杀了她们。这正是：国破家亡乱军中，人单影孤谁来怜，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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