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在白浅与夜华的登基庆典上偶然一现,如惊鸿照影般落在众人心头,美貌盛名很快传遍四海八荒。不久,便有些仙中世家的长者亲来青丘询问亲事。白弈上神夫妇好一顿应付,只是不敢做凤九的主,遂不再提。这四海八荒的仙者便知晓这青丘女君还在等那两个遥遥无期的人,都心生嗟叹:此生得此一痴心人,便了却遗憾了!
又将将过了一千多年,距东华和滚滚去凡间转世也过去整整两千年。凤九还是在披星戴月地找东华和滚滚,白弈上神夫妇曾劝说她不如休息一阵子再去,凤九淡笑道:“姑姑曾给墨渊上神喂七万年的心头血,尚为放弃过,我这又算什么呢?”
白弈上神夫妇心疼也无法,随她去了。
两千年,跟在凤九身边的小黄狗都变成了大黄狗,早已会开口说话幻化人形了。
凤九走过凡世的山海湖湾,看尽人间繁华衰败迭代,她的修为在两千年的历练中增长飞快,青丘一众长辈既心喜也无奈,谁也不愿意自家孩子以这种诛心的方式快速成长吧。
凤九近日来越来越多的梦到东华和滚滚,他们在她的梦里一会儿向她招手微笑,一会儿对着她无声落泪,甚是凄惨。醒来凤九枕巾已浸湿。
她神思烦乱,只好借助酒力入眠。
这一日,凤九于月下沽酒而归,站在某处高岗上,夜风烈烈,吹满衣袍,远处平静深邃的大海上一轮明月跃然而上。
凤九自觉心胸欢畅,就着明月海风喝得痛快淋漓,领着大黄狗酒醺而归。她酒醉中误入某一凡世。
这个凡世她曾来过,那里没有东华和滚滚的痕迹。只是今夜凤九尤其高兴,大黄狗见主人高兴也未开口提醒,由着她乱晃,开开心心也是好的。大黄狗心想,她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恍恍忽忽中,凤九寻到一个山洞,靠在洞壁上浅眠,大黄狗生起一堆火为她守夜。火焰的亮光打在凤九脸上,那张脸绝艳弃世。
子夜时分,高悬当空的明月突然被一团乌云莫名笼罩,随后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大黄狗警觉,立刻幻化人形搭上眼棚向远处眺望,黑夜里,大雨滂沱什么也看不清。大黄狗随后坐下,忖度道:大约是凡间某位修仙者渡劫吧。
凡间修仙者渡劫,是一槌定音的事,渡过了便成地仙,渡不过自此就要烟消云散不再入轮回。
静听那雷声一轮已过,也不知那位修仙者是否扛过。大黄狗托着脸默默猜测,凤九酒劲反上脸,两颊嫣红,如桃花艳妆。洞里是一片岁月静好。
又一轮天雷下来,大黄狗微动耳朵,默默给那个修仙者点个蜡。这下,那位修仙者怕是被劈成渣渣了吧,区区凡人之体,正碰上老天爷犯神经病。劈一个凡人用两轮天雷,老天爷也真是下血本了。
雷声渐歇,折腾了一宿,天都快亮了大黄狗又起身去看。只见远处群山渺渺中,升起一股仙泽,在尚不明朗的黎明中非常扎眼。大黄狗震惊:一个凡人的气泽怎么如此强大!
大黄狗不禁走出山洞,洞外雨声淅淅,细微的雨珠扑在脸上柔柔的,斜风送来雨后清新的气息。不过片刻,大黄狗面露狂喜,高兴地汪汪大叫,声音从里到外透着抑制不住的欢喜:是主人要找的人!是主人要找的人!
凤九经常把滚滚和东华用过的物什,让大黄狗嗅嗅。那物什上存有东华和滚滚身上的气泽,大黄狗早已熟悉。
大黄狗蹦跳跑进洞中,赶紧叫醒凤九。凤九微张双眼,眸子里仿佛偷来一片星河。
大黄狗激动地要命,“主人,找到了!咱们找到了!就在山那边!”
凤九倏然惊醒,“你说什么!”说完,等不及大黄狗回答,匆匆走出洞外,大黄狗忙跟上去。
大黄狗循着气味,领着凤九匆匆赶去。但刚下过雨,那气泽初时还算强烈,到底被雨洗过之后淡了许多。大黄狗和凤九驾云就走得慢些,走着走着天已大亮。
终于在一处山涧处,看见两个一大一小,衣着被雷劈得焦黑,大洞小洞连在一处,实在称不得是衣物,只是蔽体而已。
那二人是天下第一仙宗宗主的爱徒云胡和他收的小狐妖徒弟如南。这一对组合甚是奇葩,修仙卫道士和狐妖,一个是以诛杀妖孽为己任,一个就是妖孽。偏偏是师徒关系,真是怪异非常!当初云胡在天下第一仙宗召开收徒典礼,各路修仙者极为不满,修仙者怎么能收妖为徒?纷纷质疑。好在天下第一仙宗的宗主也是位爱徒如命的主儿,当即在收徒典礼上,对着一众来参加典礼的各门派修仙者一阵口吐芬芳,喷得各门派狗血淋头,扬言宴席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天下第一仙宗用的着你们教做人!
各门派掌门气得面皮紫涨,他奶奶的,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打死你们师徒!德行!
但是没办法,谁让那两个货天生气死人不偿命,天下第一仙宗的宗主号称是最接近仙道的修仙者,力压群雄,看他给自己门派起的破名字就知道了,天下第一仙宗,言外之意,其他的都是屁!后来又收个徒弟云胡,更气死个人,比他师父更惊才卓绝。多少修仙者要仰仗他们师徒二人的悟道心得以求早日成仙呢。所以即便天下第一宗主时不时口吐芬芳,只能忍下。比起被人口吐芬芳,收个妖徒还算是能忍的。况且他们师徒狂妄,留下这么个祸患,以后也好抓他们小辫子。如南就这么做了云胡的徒弟。
云胡正站着大发雷霆:“老子五岁入师门,昼夜不停修炼,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成仙!你可倒好!老子历雷劫你跑来干什么!跑来就算了,怎么偏偏你也要历雷劫!你历雷劫同老子站一起,生生叫天雷劈老子两次!嫌老子死的不够快是不是!啊!哭!就他妈知道哭!早晚老子叫你玩死!你他娘的……”跟着他师父两千年了,终于也染上口吐芬芳的恶习。
他徒弟如南还是六七岁小儿模样,被骂的满头包,吓得狐狸尾巴和耳朵都兜不住露出来,抽抽答答捂着眼睛哭,声音断断续续,甚是可怜。皆因云胡嫌他烦,叫他憋住,但他憋不住啊,心急哭得更厉害了。
云胡看徒弟这么个熊样子,更是气的眼冒金星,准备再来一段芬芳的话问候他徒弟。
一抬头,瞧见一神女翩然落于山头,只看一眼便痴了去。霎那间,山河再无颜色,我找到了我的月亮。
云胡觉得自己焦躁两千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听一凡人说过一眼万年,那时他还耻笑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谈什么万年。可此刻,他仿佛看见眼前这位神女自万年的日月星河中走来,来到他思念的深处。有那么一刻,他想跪在地上痛哭一场。
他小时四五岁时,还未遇到他师父,曾在街上流浪,不知父母兄弟,和街上今日生明日死的野狗差不多。一日他在街上讨饭,正遇到衙役清街,他被卷入马车轮下,正当他闭眼等死时,一名女子施仙法救了他,并给他一包吃食,便翩然离去。
街上大婶儿说他遇到了狐娘娘。他问道怎么才能娶到狐娘娘。那大婶儿笑得直不起腰,而他觉得一点也不可笑,他就是想娶她为妻的。那大婶儿笑完应付他道修成仙就行。后来他遇到师父,尽管那师父看起来极不靠谱,但为了修仙便认了。他将那神女画下来,每一年摹画一次,生怕自己忘了。他拼命地修炼就是为了能早日遇到她。想亲口问问她,可能嫁于他为妻?
此时,神女就在眼前。
凤九也看着云胡,眼睫盈泪,那不是东华又是谁?她的心找到了。
近乡情怯,凤九想奔过去扑入他怀中,但那脚沉得怎么也抬不动,只知道哭去了。凤九你真是急死个人!
云胡洒脱成性,极度自信。就他那张脸还是知道有多大杀伤力的,每年山门前都有几个顶级美女叩拜,只为做天下第一仙宗的婢女,远远瞧上他一眼就欢喜得发疯。他师父那个老不正经天天对着他彩虹屁伺候,那心气给他惯的心气极高,只是他不爱声张而已。
现下,云胡害怕这位神女再如他小时那样,转瞬间便不见了,赶紧摆出最风华绝代的仪态,后背挺的笔直,腾云而起,衣袂翻飞。云胡觉得他这个姿态应该还不错。但他徒弟分明看见他腾云时衣袍上的洞灌满了风,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整个后背上破出一个大洞,背上肌肉结实匀称,朝阳映照夏有淡淡的光泽,很是诱人。
如南就这么看着他师父,春光乍泄,自信爆棚前去撩妹,哦,不对,是撩神女。所以也忘了哭,只愣愣地看着。
云胡行至凤九面前,脸上是最好看的浅笑,他师父说过他一笑起来是对这天地的恩赐。他师父向来对他不吝宠爱夸赞,时间久了,他就真的信了。
云胡看凤九梨花带雨的,一瞬间就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凤九扁嘴,两千年的委屈喷涌而出,哭的更猛烈了,你怎么才来?都让我等这么多久了!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落不停。
云胡觉得那眼泪简直是落在自己的心上,烫出一个个焦圈。心里急得烈火烹油一般,他想立刻将她抱入怀中安慰,但又不敢造次,最后忍不住抓住凤九的手握在手中摩挲,心疼得要死。
这一抓不要紧,凤九先忍不住,一团香雾般扑进云胡怀中痛哭起来。
云胡突然香玉满怀,心底那个悸动啊真真觉得要死在凤九手里了。不由得搂紧凤九,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
大黄狗和如南,一个在侧,一个在下默默吃狗粮。
好一会儿,凤九才猛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从云胡怀中起开,站定。东华现在大约是不认识她的,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
要是云胡知道她这样想,肯定说不轻浮!不轻浮!来来来!再来一次!
云胡怀里软玉温香离了手,甚是失落。他定定看着凤九,这山中无尽风光不及她一颦一笑。他害怕再不问,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于是鼓足勇气问:“仙子,可曾婚嫁?”
凤九细想,那时只定了亲,还未举行仪式,不算吧。遂摇摇头,不解地看着云胡,你问这个干嘛?
云胡大喜,接着又结结巴巴问凤九:“那那…那你可愿意嫁与我?”说完脸刷一下红了,但也硬撑着凝视凤九等她回答,像等待一个审判结果一样。他忐忑不安,既期待又害怕。他也明白可能当场就要被拒绝,但他两千年的期待总要试一试的。
凤九愣怔一下,随后笑靥如花,轻轻点头,开口道:“愿意,不如就今天吧。”她再也不想等了,已经等怕了,哪怕今天嫁给他,明天死了都愿意。
云胡做好深呼吸等她拒绝,没想到等来这个答案,顿时有点头晕目眩,说话更不利索,“今今今今今……天…天?”手脚没处放,动来动去。
凤九头回看东华这般失措地模样,憋了一肚子笑,不免逗他,不然日后他回归神位都没机会了,遂装作冷脸的样子,“怎么?不乐意?那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云胡大急,上去抱着凤九不让走,招呼如南:“如南!过来!叫师娘!”
如南从善如流,这么好看的师娘,往哪儿找去!驾云行至凤九面前扑通跪下磕个大头,声音极大:“师娘好!”
凤九这才注意到小小的如南,正是滚滚嘛。凤九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光顾着东华忘了儿子了,汗颜!
凤九一见儿子,又是一阵喜极而泣,蹲下扶起如南,抱进自己怀里。儿子,好想你!
如南窝在凤九怀里,幸福到流泪,她跟师父不一样,她是他想要的那种娘亲。
凤九擦擦眼泪,道:“叫什么师娘?叫娘亲。”
“娘亲!”如南叫的声音比叫师娘时还大。
凤九抱着他又搓又揉,高兴得不得了。如南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云胡脸色黑如锅底,怎么回事?抢人是不是?
如南才不管他那个,赖在凤九怀里不出来,你爱咋咋地!狐狸耳朵和尾巴都兴奋的抖个不停。
凤九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越发不可收拾,母子亲热得哟!云胡很想揍如南有没有!
一大家子终于想起来要去找个地方落脚,于是起身去寻。
云胡牵着凤九,凤九牵着如南,大黄狗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走在雨后的晨曦中。云胡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神明厚爱,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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