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叱云南奉命护送河西王,老夫人的寿辰也快到了,她知道,李未央终于要来了,或许,她应该叫她,北凉公主,冯心儿。
如果直接拆穿李未央,那大房独大,二房永远没有机会出头,所以李常茹依然打算按兵不动,让他们去斗,去争,这样,二房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其实若是她一人,大可不必再费心机,可是她娘还有常喜,有他们在,她就不得不在李未央到来之后继续谋划,上一世,李未央在李敏德和拓跋浚等人的帮助下一次次度过险境,可是这一次,李敏德未必会出手相助,李未央的处境就会更加步步维艰。
“拓跋余....”李常茹唇口微张,道出久违的名字,终于又要再见面了,她本以为不会再有感觉,却还是会颤抖么...
“姐,你快看,我从大姐那拿了什么回来。”
还未进门,李常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李常茹忙收了心思,就见她冲进门,一屁股坐在她对面,身后的丫鬟上前打开食盒,在桌上放一盘精致的点心,她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你啊,就知道吃。”
“姐,你快尝尝,大姐那的点心真是好吃。”话落,又笑嘻嘻的加了一句“比你做的还好吃。”
“嗯,好啊,那以后我做的,你就不要吃了。”李常茹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诶,姐,别啊,我和你开玩笑呢。”说完还拿油腻的手扯了扯李常茹,见李常茹不理她,又接着道:“姐,你听说了吗?祖母派人去乡下接二姐了,应该一会就到了,你说,大伯母会让她进门吗?”
李常茹点了她一下,颇感无奈的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些事,和我们二房无关,她若进门,你也只管平常相处就是了。”
李常喜点了点头,继续埋在点心里了。看见她这个样子,李常茹是欣慰的,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虽然常喜依然单纯不善于心计,但至少分得清亲疏好坏,不至于像前世一样被人轻易的利用。
夜晚,李常茹倚在秋千上,月色柔和,却化不开她眼中的忧愁,她不清楚,现在对拓跋余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思,但只要一想到明日便要见到他,就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一声轻咳,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他一身黑衣,隐在夜色里,看不清面容,她不假思索的脱口叫道:“叱云南。”
叱云南身形一顿,从初见开始,她就一口一个将军,客气而又生疏,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这样好听,也不枉费他瞒天过海悄悄跑回来。
看着叱云南从房上跃下,李常茹起身,连礼节都忘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说过,大胜归来时,定会来看你,怎么?你的丫头没有告诉你么?”叱云南反问,倒是李常茹,当初根本就没当回事,只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这会他提起来,却是哑口无言。
“那将军现在是大胜而归了吗?”她心里清楚,却还是问了出来,许是因为找不到话搪塞过去吧,李常茹安慰自己道。
“若不是陛下派我镇守凉州,本将军早已凯旋而归。”他一个转身坐下,顺带拉了她一把,死死的将她禁在身边。
李常茹大惊,却未能挣脱,只得冷着脸,道:“将军深夜私自来访本就不妥,何况男女有别,还请将军自重。”她语速虽快,却很有气势,又特意咬种了私自二字,若是平常人早就被她吓退,可是叱云南是谁?他是自小在战场上杀过来的大将军,又岂会被她的气势所影响,当即,不仅没放开她,反倒顺势搂了她入怀。
“三年不见,你可想过我?”
“将军,将军若再如此,常茹便喊人了。”李常茹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薄,脸上惊惧交加,极为精彩。
叱云南却不吃她这一套,自顾自的道:“你没有将本将军的话放在心上,本将军却无时不在想着对你的承诺。”说着,一撩衣袍,露出已有磨损的平安符。
“你还带着?”她不再扭动,愣愣的看他,似是不敢置信。
“我说过会一直带着,又怎么会食言呢。”叱云南很满意她的反应,这样就够了。
李常茹眼里蓄满了泪水,曾经那一幕,就那样出现在眼前,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可努了努嘴,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对拓跋余来说,李未央的东西,可珍视如生命,而她,是奴才,她做的东西,一文不值,可弃如敝履,但是眼前的人,他是不可一世的叱云南,却将她并不十分真心所做的东西贴身带着,她迷惑了,却又好像明白了。
在遇见李未央之前,她知道拓跋余无情,接近拓跋余之后,她才知道,他是没有心的,如今,她似乎才真正清楚,拓跋余不是没有心,他的心,都给了李未央。就像,她以为能掌握全局,却输的那么凄惨。
叱云南见她落泪,吓得松了手去帮她擦拭,李常茹看着他,暗自做了决定,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似魔怔了一般,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叱云南也不反驳,只轻轻的道了句“我不会死。”
半晌,李常茹平复了情绪,才问道:“听说将军奉旨护送河西王,不知此行可还顺利?”
叱云南抬头,看着弯月,眼中有冷然的肃杀之意。
“河西王谋反,已被本将军诛杀。”
果然。“河西王狼子野心,还好有将军慧眼识人。”她抿唇笑了笑,眼里一片薄凉之色。
“若有一日朝野动荡,你可愿随我去凉州?”叱云南突兀的问了句,紧皱着眉,似有一丝忧色。
她并不是矫情的人,今生她是不可能再对拓跋余飞蛾扑火,那叱云南是最好的选择。不过...
李常茹眸子闪烁了两下“常茹不是三岁孩童,若将军尚有几分真心,便该先让常茹看到将军的诚意。”
叱云南拉过她的身子,认真的道:“等我从凉州回来。”
她的眼一跳,突然就想起他在凉州私吞的铁矿,奏章的事情却又不能明着开口,心头忽上一计。
“早就听说北凉公主才貌无双,常茹很好奇,她比起大姐又当如何?将军此次回去,可否为常茹寻一幅她的画像?”
“好,回去我便派人去找。”叱云南回答的干脆,却对美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她要,便应承了下来。
“多谢将军。将军定要仔细寻找,以免遗漏了什么不该落下的地方,让别人钻了空子。”看她笑的温柔无害,叱云南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只是自己忽视了什么。正要询问,李常茹便抢先开了口。
“常茹还有一事,希望将军答应。”
“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叱云南将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好像此时,哪怕她说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凭她拿去。
“我想要,将军身边的红罗一用。”她笑着,眼睛亮晶晶的,似有万千星辰坠落,交汇成亘古的星岸。叱云南瞬间失神,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信号弹,他根本不在乎她要红罗来干什么,因为只要有他在,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护她周全。
他心甘情愿,堕入她眼中那一抹闪烁的深渊,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叱云南偷偷回来只是想看看李常茹,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凉州,待了没一会,便和她道了别,匆匆离去了。
李常茹虚脱的坐在秋千上,白皙的手指慢慢收缩,在衣服上抓出褶皱,掐到了皮肉也浑然未觉。蓉儿起床时,天还未亮,就见她呆愣愣的坐在院里,忙上前查看,她脸色苍白,木然的看着远方。
“小姐...”蓉儿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伸手去扶她,接着道:“小姐,奴婢扶您进屋吧。”不用问,她知道,她家小姐又是一夜没睡,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小姐总是整夜的失眠。
李常茹闭上眼,疲惫的道:“蓉儿,帮我梳洗吧,今天是第一天见到二姐,不能失了礼数。”
一早,李常茹同大家一起照着规矩给老夫人拜了寿,李长乐送了幅百寿图,哄的老夫人心花怒放,她只安静的站在一旁,至于贺礼,一早她梳洗好便先一步送到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看重的便是一份心意,而这份心意,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做得很好,看着老夫人身上她亲手做的衣服,对着挑衅她的李长乐笑了笑,并不在意。
李常喜左右瞧了瞧,好奇的道:“诶?二姐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二姐?”
“大概是野惯了,春茗,你去找找她吧。”叱云柔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话里却暗藏讥讽,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一片嘈杂。李常茹自然知道是李未央搞出来,也不做声,跟着大家一起出去观赏。
李敏峰带着拓跋余走近,李常茹安静的笑着,指甲却嵌进了肉里,明媚的眼如一潭死水,似在看李未央,又似在看着他,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两个人。她承认,李未央对她不错,至少,比起李长乐要好,可所谓心有芥蒂,大抵便是如此,如今的她,对李未央却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了,虽不至于恨,却也不怎么喜欢。
“小姐...?”蓉儿在她耳畔轻轻唤了句,李常茹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副乖顺的模样,刚才的阴狠与决绝,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但拓跋余清楚看见,那不是错觉。扶起李未央,他的眼神在三人身上盘旋,嘴角的笑容放的更大。
好戏未完,李常茹便悄悄退了场,这些年,她在李府像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她,但拓跋余不一样,刚才她的反应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见她噙着笑悄悄带着下人离开,眸底是他熟悉的深沉,深不见底...
“二哥。”李常茹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走到近前,接着道:“二姐回府了,你不去看看吗?”
“回来就回来,反正我又不认识,再说,我不喜欢热闹,你是知道的。”李敏德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坐下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李常茹抿了口茶,夸赞道:“二姐长得真是标志,看着就像大家闺秀,一点也不像从乡下来的。”
“你把她夸得那么好,但愿她是个好相处的,不然以你的性格,又要受欺负了。”李敏德无奈,在他眼里,李常茹哪里都好,就是太温柔了,所有才一直受李长乐的欺负。
“奴婢看,二小姐可不像是好惹的,听说昨天把大夫人身边的春茗姑姑都打了,大夫人都没能罚她。”
“常茹,那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别理她,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李敏德把手放在她肩上,一脸担心。
李未央欺负她?她不欺负李未央就不错了。虽是这么想,面上却温婉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不去招惹二姐,二姐怎么会欺负我呢。”
你不去招惹李长乐,李长乐还不是一样欺负你。李敏德想说,又觉得她不会放在心上,叹了口气对蓉儿道:“常茹如果再受欺负,你就来找我。”
“是,二少爷,奴婢记下了。”
另一边可没这么温馨了,李未央抓着李长乐的玉珏不松手,最后不得不亲手给李长乐系上,若是聪明的,哪里会看不出端倪,可这时候的众人,偏偏谁也没有怀疑。宴席散后,拓跋余在李府门前停留了一会,承安看着尚书府的牌匾又看了看拓跋余。
拓跋余感受到他的目光,嘴角一勾。“李府的小姐,果然有趣。”
却不知说的是李未央,还是李常茹了。
次日,李未央被一阵箫声吸引着来到一座院落,李敏德正对着一只御赐的鸟儿吹箫,李常茹坐在一旁,倚着柱子,专心看着手中的书简,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李未央不禁怔愣,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舒适快乐。
“二姐。”还是李常茹先发现了她。
“你是?”李未央反问。
李敏德停下,脸上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冷漠,对李未央的打扰很不满,未等常茹回话,他便抢先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随后便专心逗鸟去了。
见李未央正要发作,李常茹率先拦下,“二姐,我是二房的李常茹,他是三房的李敏德。”
“原来是三妹和二弟。”李未央和善的笑了笑,见她主动示好,也不好发作。
“谁是你二弟,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姐姐。”李敏德想走,却又怕常茹受了欺负,只得忍着待在原地。
“你!”
“二姐,二姐回府,妹妹本来该先去看姐姐的,不想在这碰见,不如去我那坐坐,正好我们姐妹可以好好说说话。”
她的话滴水不漏,又说的温和,李未央没法拒绝,只得作罢,气呼呼的瞪了李敏德一眼跟着李常茹走了,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教训他一下。
“姐姐快坐,妹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几样自己做的小点心,姐姐尝尝,若是喜欢妹妹再做些给姐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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