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蛊15

甬道的尽头，有道门槛，阿飞像逃一般奔到了这里，忽然绊到了门槛，扑地跌出门外。他就这样平平的跌了下来，就这样平平的伏在地上，既没有动，也没有爬起，甚至什么都没有去想，在这种时候，他脑子里竟会是一片空白，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摘选自原著第六十七回}

“阿飞。”红药看见了他，“阿飞，你在做什么？”

秋日凉，落叶残，地上的泥土混合着落叶芬芳的气味，他用嘴啃着泥土，任由泥土划过他的咽喉，缓缓流入他的肠胃，他的神情空洞，仿若没有知觉，没有灵魂一般，他的大脑是空白的，一切空空如也。

红药走过去，试图阻止他，“阿飞，你疯了。”

他恍若未觉，麻木而空洞。

“阿飞。”她不放弃，她只是想将他拉起来，从他跌倒的地方将他拉起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至少对于阿飞来说，她的力气实在是很小的。

“你帮不了他。”

有声音自头顶传来，红药抬头，“是你？”她的身体瞬间紧绷，那是防备的姿态。

“我可以帮他。”

“我不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她望着上官金虹。放在腰间的手缓缓落下，“我要怎么相信你。”

上官金虹也不与她辩解，他只是越过他们，走到了屋子里，很快他又出来了，他的手里多了一柄剑，那是阿飞的剑。

他看着阿飞，只听见“哧”的一声，那是剑插入泥土的声音，冰冷的剑锋划破阿飞的面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剑锋流入泥土之中。

这血是鲜红的，温热的，可剑锋是冰冷的，上官金虹的声音比剑锋还要冰冷，“这是你的剑。你敢拿起它吗？”

阿飞没有动。

“一个剑客，连自己的剑都不敢拿起，废物都你强。”

阿飞突然一跃而起，他的眼中充满血丝，神情凶狠，像是一头野兽。

“你看看不现在的样子，野兽最起码还有猎杀的本能，你有什么？”

阿飞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浑身紧绷着，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可他始终没有拿起自己的剑，剑依旧在泥土之中，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够了。”红药上前一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没看到吗？我这是在帮他看清自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比地上的泥土还要肮脏不堪。”

“上官金虹。”红药很生气，可她越是生气，上官金虹就越是高兴。

“你说我现在若是杀了你，他会不会救你。”游戏啊，只有越精彩才越好玩，要么成神，要么疯魔，结果无非就是这么简单。

“他不会，他连他的剑都拿不起来，他凭什么救你。”

红药终于意识到了，她现在面临的局面，李寻欢不再，阿飞又是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上官金虹若是要杀她，应当是易如反掌。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冲动，自己一个人赶过来，但似乎她也不是很后悔，若是她没有过来，以阿飞现在的情形落到上官金虹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鲁莽的人，总会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真是可惜了。”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只有毁灭了。

上官金虹的武功有多高，站在江湖顶尖之上的高手，哪里是红药可以对抗的，被上官金虹一张击落在地的时候，红药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被震碎了，“你放心，很快我就会送你姐姐去和你团聚。”

眼见着生死一刹那，一柄剑横空射了过来，“阿飞。”

红药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意识有些模糊了，可疼痛还在继续。

“你的剑，不应该这么弱。”轻松的避过的阿飞那一剑，上官金虹的面容愈发的平静，有时候，一个人越是平静，就越发的可怕，上官金虹就是这样的人。“你救不了她，中了我的掌的人，除了我，谁也救不了。”

“救她。”仅仅只有两个字。

“想要我救她当然可以，只是，我总不会做无用之功。”

红药已经痛到不行了，体内的金蚕蛊也在不安的涌动，鲜血从她的嘴里溢出，大片大片的，看起来格外的惊心怵目。

“救她。”语气比方才要坚定了许多。

“很好，看来你已经懂得该怎么做了。”

剑客终于拿起了他的剑，却不能挥向他的敌人，果真应了那句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红药醒过来的时候，阿飞正在擦拭他的剑，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落在剑锋之上，愈发衬得他眉目坚毅，愈发衬得剑锋寒芒。

“阿飞。”她开口，那一瞬间，疼痛感再次袭来，让她不由得呻吟。

“你醒了。”听见她的声音，阿飞连忙过来查看。

“阿飞，你。”响起昏睡之前她听到的对话，她有些担心。

“你放心吧。”他的眉目冷硬如初，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以前的阿飞回来了，什么也不曾改变，大约唯一改变的就是他的心中没有了‘爱’，剑客有爱，能挥出这世上最锋利的一剑，剑客无爱，同样也能挥出这世上最锋利的一剑，两种极端，结果却是一样的。

她忽然就有些疲倦，对江湖的疲倦，以往她觉得江湖很好，惊涛骇浪，刺激而惊险，可现在她只觉得累，权力，武功，并非只有上官金虹一个人在追寻这些，大部分的江湖人都是这样，追根究底他们所追寻的还是他的本身的欲望，就像林仙儿，她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自己的欲望作祟，他们被欲望所掌控，唆使，这世上能够抵抗自己欲望的人其实很少。因为世上像李寻欢这样的人很少，像阿飞这样的人也一样很少，也许她只是恰恰好遇上了他们。却也恰恰好遇上了上官金虹，遇上了林仙儿，仅仅是这些，她已经觉得足够让她对这个江湖产生疲惫。

“阿飞，不管怎么样，不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不希望阿飞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更不希望阿飞为了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无关其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

“你不用担心，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什么。”他的神情依旧不变，眼底却染上了一曾愉悦，这世上有人关心在乎自己，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不是吗？

得到阿飞肯定的答复，红药终于不再担忧了，她相信阿飞，既然阿飞这样说了，就自然不会有假。

“你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我带你离开这里。”若非红药有伤在身，不宜移动，阿飞恐怕已经带她离开了。

“嗯。”至于上官金虹，红药已经选择性的忽略了，而且若是她猜的不错，上官金虹此刻也没有时间来管他们了，她应该相信李寻欢。

红药的伤确实严重，可是架不住她自己本身就擅长蛊毒一道，医毒本相通，再加上蛊之一道，向来神秘异常，想要迅速恢复并非难事，不过一两日的光景，她就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多待，虽然说上官金虹现在被李寻欢缠住了，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阿飞也知道红药说的并非虚言，所以他们很快就决定离开，只是她们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林仙儿，准确的来说并不是遇上，是林仙儿特地在那里等他，阿飞。

她在等他，阻止他离开。

阿飞握剑的手有些发抖。

“你要离开，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仙儿向来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美丽，就像现在，她仰着头看着阿飞的样子，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你不敢杀我，是因为你还爱着我，阿飞，你还爱着我，是吗？”柔情楚楚，这是一种如何男人都没有办法拒绝的姿态。

阿飞只觉得胃里在翻滚，这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可他的剑，却始终没有挥出。他的手已经没有发抖，却依旧没能刺出那一剑。

红药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叹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她只是上前一步，握住了阿飞那只握剑的手，那只手很凉，比剑还要凉。

“你说他不敢杀你是因为还爱着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你真看得起你自己，你以为到了现在，阿飞还会爱你吗？美丽的外表能迷糊人的眼睛，却迷惑不了人心，当见识了你内心的肮胀与腐烂之后，你的一切，包括你那张脸，都是无比恶心的，谁也不会爱你。”

在红药握住阿飞的手，而阿飞没有任何动作的那一瞬间，林仙儿的脸色其实就已经变了，而在听了红药的一番话之后，林仙儿的那张脸更是扭曲的不成样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要阿飞亲口说，阿飞，你告诉我，你还爱着我，是不是？”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可女人之间的战争，向来都需要男人来决定胜负。

林仙儿深谙此道，她不相信阿飞会这么快就放下，她不相信阿飞会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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