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缓和（1）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春去秋来，光阴如梭，等到蓦然停下之时，已经是天元二十万零四千一百五十二年，距离菀筠被罚禁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光景，天烨已经长成了人类孩童六七岁的模样。他的容貌与旭凤越发地相似，浓浓的眉毛，黑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但他并没有旭凤孤高自傲的气性，而是平易近人、乖巧懂事，没有丝毫帝子的架势。这是他的成长环境使然，也是菀筠悉心教导的结果——既然容貌不可改变，那就让他的性格与气质和润玉尽可能地相似。在她的悉心培育、用心教导之下，天烨的才智与灵力逐渐展露，十五岁就通读六界五经，二十岁就掌握了流焰飞火术…连菀筠自己都震惊，烨儿竟如此天资超群，比起她和旭凤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已经可以想象，成年后的他会是如何冠绝六界。

她禁足期满之后就再没有离开过天界，和外界的交流除了邝露偶尔的拜访，就是让月下仙人代为转交与旭凤的书信。日子虽无起色，但至少也没有润玉的刻意为难。蛰伏三十载，他对她的厌恶、怀疑与不信任也该消散些许了。

天烨（幼年）：“邝露姐姐——”

还未等侍女通报，天烨就已经兴奋地冲向宫门口。

邝露：“殿下。”

邝露唇角绽出一朵青莲般的微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天烨。

天烨（幼年）：“邝露姐姐，你就不能多来来弋兰宫吗？烨儿好想你啊。”

天烨撒着娇甜甜道。

邝露捂着嘴唇轻笑：

邝露：“你看，姐姐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包装递给了天烨：

邝露：“今天不是殿下三十一岁的生日吗。这包松子糕是我前些日子下凡处理事务的时候买的，酥滑香软、入口即化，就当是给殿下的礼物了。”

天烨（幼年）：“人界的食物吗？”

天烨惊喜地瞪大了眼，

天烨（幼年）：“我一直想尝尝凡界的食物，可是娘一直不允许我离开天界。姐姐，太谢谢你了。”

他把松子糕塞到袖中，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云母步摇，那步摇镶着两条玉珠串，并着六对小巧的水晶流珠，虽然材质并不名贵，但是做工精巧。他拿着步摇，抿着嘴羞涩道：

天烨（幼年）：“这个首饰是我花了十五年灵力从一个侍女手里换来的，我觉得很漂亮。姐姐，你可喜欢？”

邝露没想到天烨也给她准备了礼物，顿时脸涨得通红，不由地窘道：

邝露：“殿…殿下，这种东西，你应该送给你娘才对。”

天烨不以为然：

天烨（幼年）：“我买了两个啊。一个给了我娘，另一个给你。”

他举着步摇，墨色的瞳孔透着无比的诚挚：

天烨（幼年）：“姐姐，难道你觉得不好看吗？”

邝露窘迫的神态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娇羞，她急忙道：

邝露：“好看，好看，我收下就是了。”

她正要伸手，天烨突然道：

天烨（幼年）：“我要亲自给姐姐戴上。”

邝露：“殿…殿下…这…”

邝露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天烨纯挚闪亮的眼珠，还是不忍，只能蹲下身，任由天烨用那双稚嫩的小手十分不熟练地把步摇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菀筠在一旁地观望着这一切，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正如她所预料的，天烨对邝露的感情与日俱增。一方面是因为邝露姿容出众，远胜于那些侍女，但更重要的是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天烨几次。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这点就算在小孩子身上也适用。

邝露：“见过菀嫔。”

戴好步摇，邝露一脸不好意思地前来向菀筠问候。

菀筠3.0：“见过仙子。”

菀筠礼貌地回应道。

天烨搓着手，有些不安地问道：

#天烨（幼年）：“娘，我送了邝露姐姐和你一样的头饰，你不会介意吧。”

菀筠笑着摇头：

菀筠3.0：“怎么会呢，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就应该礼尚往来啊。”

天烨松了口气，对着邝露笑得愈发花痴。

菀筠3.0：“雀珠，带殿下去复习功课。”

菀筠唤道。

待天烨离开后，她上前挽住邝露的胳膊，带着她走向内殿：

菀筠3.0：“难为仙子一直记得烨儿的生辰，菀筠感激不尽。”

邝露：“菀嫔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邝露不以为然。

菀筠递上茶水，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菀筠3.0：“仙子，你不觉得烨儿越来越喜欢你了吗？”

邝露含笑望着菀筠道：

邝露：“殿下也见不到几个外人，我多关照他一下，他难免对我有几分好感。”

菀筠3.0：“是吗？”

菀筠的声音柔婉得如春日枝上呖呖婉转的百灵，

菀筠3.0：“我觉得他对你可能不只是几分好感那么简单。当然，他现在还太小了，说这些的确言之过早。”

邝露拿茶水的手颤抖了一下：

邝露：“菀嫔，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菀筠捋了一下头发，慢悠悠道：

菀筠3.0：“其实仙子你也没比烨儿大很多，如果他长大后依然喜欢你，而你又不嫌弃他庶出的身份，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了。”

邝露重重地把茶杯掷到桌上，面如冷霜：

邝露：“菀嫔，殿下才多大年龄，你居然就在想这些东西？”

菀筠3.0：“仙子莫急，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菀筠摆了摆手缓缓道。

邝露神色不屑，冷冷地瞥过她：

邝露：“你不会是怕我成为天帝妃子与你争宠，想用这种方法除掉我吧。”

菀筠微微一笑，语气和缓道：

菀筠3.0：“天帝对你无情，我何必要对你下手。再说了，没有你，也有千千万万的女子想爬上他的床，我难道都拦得住吗？”

邝露皱起眉头，不解道：

邝露：“那你…你为什么要…要撮合…”

菀筠3.0：“你如此美丽聪慧，我实在不忍心你的青春与感情都浪费在一个不会回报你的人身上。”

菀筠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菀筠3.0：“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希望烨儿能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保护他支持他。而放眼天界，又有谁的身份比权臣太巳之女上元仙子更高贵呢？”

片刻的沉默后，邝露垂下眼眸，声音细柔地嗫嚅道：

邝露：“可是我…我对殿下，就是当作我的孩子、我的弟弟来宠的，完全没有过别的想法啊…”

菀筠3.0：“我知道，”

菀筠徐徐道，

菀筠3.0：“距离烨儿开始懂得男女之情少说也有好几百年时间，我会观察的。如果随着他的长大，你们之间的感觉慢慢变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强求。毕竟乱点鸳鸯谱造成的惨剧，你我也都见识过了。”

邝露拨弄着水葱似白皙娇嫩的手指，内心陷入了挣扎——一百五十多年来，她的眼里心里除了润玉再无其他。明知这段感情注定有始无终，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深深沦陷。但是现在，有人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把她引向另一条道路，一条可能通向光明未来，也可能通向地狱深渊的未知道路…

菀筠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冷不丁地问道：

菀筠3.0：“陛下最近怎么样了？”

邝露：“嗯？”

邝露惊了一下，菀筠居然询问起润玉，可真是出乎意料，

邝露：“他啊，一直老样子，每日卯时上朝，午时退朝，然后在寝宫批奏折、处理政事。得空的时候，经常对着锦觅或是他母亲的画像发呆。”

菀筠3.0：“倒是个勤政、痴情又孝顺的好天帝，”

菀筠嘴角撇了撇，

菀筠3.0：“那他会问起烨儿吗？”

邝露点点头：

邝露：“会的。虽然次数不多，但他会问起殿下的起居和学业。”

菀筠挑了挑眉头：

菀筠3.0：“难得，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她顿了一会儿，又问道：

菀筠3.0：“他现在…还会去虹桥湖水静坐吗？”

邝露微微一怔：

邝露：“你的意思是——”

菀筠3.0：“我沉默的时间够久了，”

菀筠眼波清澈，眉目濯濯，

菀筠3.0：“也是时候该走出舒适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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