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被扔在偏殿冰冷的地上待了一夜。没有包扎、上药的伤口往外渗着鲜血,从她身.下蔓延散开,流了一地。
月光透过窗上的白纱照射进来,给殿内带来些许亮光。
月影看着地上落下的光丝,只觉鲜血流出身体之时,她的生命也仿佛随着血液一点点流走。
若她真的死在这里,公子会为她难过吗?
如今回想起来,这一世仿佛是一场梦,很怕梦突然就这样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听竹院,身边虽然是公子,可他眼睛里注视着的人永远都只有晚媚。
月影疲惫地闭上双眼。
今日她在殿上发生的一切,公子皆都看在眼中。自她六岁跟了公子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狼狈,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在公子面前这样狼狈不堪,可她……终究无能为力。
次日一早,越轻涯派了两名侍从将她用马车送回姽婳城。
临走之前,越轻涯看着奄奄一息的月影道:“月影姑娘,回去见了宁王殿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是知道的。”
月影轻轻一笑,已经恢复的嗓子里还带着一丝暗哑,“就是为了公子着想,月影也自当缄默无声,不敢多言。”
“如此甚好。”越轻涯颔首。那两名侍从驾着月影将她送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的刹那,月影眼底浮现出一抹讥笑。
老狐狸,凭你机关算尽终究是无用,公子眼睛早已恢复,她说与不说,公子也尽数知晓。
马车行至姽婳城侧门外时,公子正亲自站在门口等候。
一侍从上前掀了帘子就要将月影从车上搀扶下来,公子冷声道:“你们退下。”
两名侍从忙站到了一旁。
公子掀开帘子一看,月影蜷缩着躺在马车里,身上可见之处尽是斑斑伤口,鲜红的血染透了全身,衣料上不见一处干净。
公子将月影抱了出来,双手将她轻轻笼在怀中,就怕太过用力触碰到她满身的伤口。
见那两名侍从还在一旁候着,公子忍了忍心中怒火,压低声音喝道:“走吧。”
马车转头离去,瞬间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公子抱着月影进城,朝彼岸殿的方向疾步走去。
“公子,”感到有温柔的暖意包围着自己,月影勉力睁眼,对公子歉意笑笑,“劳你久等了。”
公子强忍住喉间的哽咽,低头看着她微微起笑,“等你,再久也无妨。”
进入彼岸殿后,公子抱着月影一同下到往生池,将她放置在水面之上,鲜血瞬间从水中蔓开,一缕一缕往旁延去。
公子将手探入水中,水波轻幽扩散开来,一只血红的蛊虫从水底游了上来,沿着公子的手栖上月影的身体,从伤口处一头钻了进去。
蛊虫在体内游走的痛苦令月影紧蹙眉头呻.吟出声,透过模糊的视线见到进入自己体内的是血蛊时,喘息道:“公子,公子不必……不必为了月影,浪费一只血蛊……”
公子温柔注视着她,眼睛里流淌着柔软的暖意,“救你,怎么是浪费?”
见公子坚持,月影也不再多言。此刻疼痛袭卷全身,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多做争辩了。
血蛊在月影全身走了一遍后,溶解在了她的身体里,但伤口却未见半点好转,仍有鲜血不断溢出。
浓郁的血腥引来了漫天的萤蛊,数以千计的萤蛊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形成一偌大的光圈在他们周围飞舞着。
公子再度将手伸入水下招来两只血蛊,引它们进入月影体中。
直到前后有四只血蛊在月影体内消融,她身上的剑伤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愈合,然而内伤却依旧严重。
公子深深凝视着月影,定了定心神后从袖中取出匕首,在自己的手心划下一道口子。
“公子,”月影惊地咳了两声,强忍着心脏被振动的剧痛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用觅欢蛊。”公子缓缓伸出右手,一只蓝如碧玉的蛊虫躺在他的手心,蠢蠢欲动地要往他左手上的伤口里钻。
“不要,”月影声音虚弱,却含尽了恳求,“公子,月影求你,不要用觅欢蛊……”
附情、觅欢本是雌雄双蛊。单独使用雌蛊附情时,中蛊之人对携带雄蛊觅欢之人只能臣服,且无法离开他时间太久。
但若两人同时中下附情、觅欢,中蛊之人便皆都不能再离开对方,否则二人将同时遭受蛊虫撕咬之痛。除此之外,两人生命因蛊虫的连接而共享,只要其中一人未死,另一人受伤再重也能快速恢复。
“不要,公子……”
月影拼力想要起身,却被公子一手压住。
“月影,”公子面色凝重,眼睛里有着隐隐可见的怜惜,“若不用觅欢,你内伤难以治愈。”
半年来月影接连数次身受重伤,此前从璇玑殿受的伤还未好全,如今又遭此重创,普通的蛊虫已经难以医治。就算一时将她治好,也会留下病根。
思来想去,唯有觅欢蛊能将她完全治愈,恢复如初。
“就算月影内力尽失,再难习武,月影也不想公子中下觅欢蛊。”泪水从月影眼角滑出,她竭力哀求,“公子,月影求你了,不用此蛊,月影也能恢复的……”
她是喜欢公子,却从来不想用这种方式拴住他,更不想让公子和她寿命共享。
她不过是公子的近婢,是一名杀手,她怎能夺去主子一半的生命,怎能让宁王殿下从此都不能离开她……这些,她连想都不敢想。
“我心意已决。”公子右手轻轻抖动了一下,碧色的蛊虫沿着手心爬到了他的左手伤口处,瞬间钻进去消失在了皮肤底下。
蛊虫入心的瞬间,两人同时感到心底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月影咳了一声,有鲜血从她嘴角溢出,但身体却渐渐舒适下来,那撕扯的疼痛也在缓缓散开。
慢慢轻松下来的感觉让月影再也强撑不住,闭上眼睛沉沉昏睡了过去。
数量庞大的萤蛊在两人周围飞舞,整个往生池被这光照射得水面透亮。
公子伸手抚上月影的脸庞,拇指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又见她眉头舒展,面容不似方才那般痛苦,不由得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挽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晌后,缓缓弯下腰在她的发丝上印下虔诚一吻。
“月影,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公子喃喃道。这一生,都不会让你离开。
月影醒来时,床边坐的是流光。
见她醒了,流光展颜一笑,道:“醒了?你都睡了好些天了,我想着这会儿你也该醒了。”
“流光?”沉睡数日令月影嗓子沙哑,说出的话也透着干涩,“你怎么在这里?”
“你这次受伤不轻,”流光倒了杯水过来扶着她起身喝了,叹息道:“我知道,是城主骗了你去,将你交给了越轻涯,借以来试探公子的眼睛究竟有没有恢复。”
“姹萝告诉你的?”月影倚靠在床头,缓了口气问道。
“恩。”流光倒也不否认。姹萝一向信任她,所以诸多事情都不会隐瞒她,“本来越轻涯要找的人是公子的乳母,但城主向他建议,用你更加合适。”
“为什么?”月影追问。
“城主说,公子看重你。”流光道:“乳母纵然有过养育之恩,但毕竟已经分开了二十年,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淡了。但你就不同了。”
月影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一直跟在公子身边,是他最亲近之人,”流光望着她,脸上漾着一抹似笑非笑,“二十年未见的乳母,怎么也比不过一直就在身边的心爱之人。”
月影骤然震惊,随即回神自嘲般笑笑,“为了试探公子,还真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出来。”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流光端详着自己刚画好的新指甲,笑容娇媚道:“你这次受伤颇重,非一朝一夕能痊愈。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日,你就好了。”顿了顿,眼神带着审视瞥向月影,“难道不是公子做了什么吗?”
“公子擅长解毒和疗伤,姽婳城的人都知道,这并不稀奇。”月影淡定自若的回答。
流光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总之你要小心,城主此次扳不倒公子,定然还会有下次。你是公子看重之人,难免她会先拿你下手。”说完,起身之际拍了拍她的肩头,“我言尽于此,你好好珍重吧!”
拉开门走出之际,竟见公子就站在门外,流光怔了一下,随即回神朝他弯腰行礼。
公子点了点头,也不看流光,径直走进屋内时目光直接落在了月影身上。
因着两人都中下了蛊虫的关系,月影一见到公子就觉心中欢喜,面上却只是淡淡道:“公子。”
公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上月影的手腕,片刻后露出一记欣慰的笑意,“觅欢蛊果真奇效,你这内伤已好了九成。”
不提觅欢蛊还好,一提觅欢蛊,月影就想到公子是为了她才中下这无药破解的蛊,还有流光方才那句“心爱之人”,顿时只觉尴尬不已。
见月影有些愧疚地撇开脸,公子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迫她转脸面对自己。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公子仔细端详了她片刻后,突然问道:“月影,我本已答应放你离开,现在因这双蛊,你我都再也不能离开对方……你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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