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儒雅书生

一大早，临山小筑难得来了客人。

阿木尔：姑娘。

林袖正在晒草药，听到有人唤她，转身看去，落入了一双明亮如篝火的眼睛里。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身天蓝色袍子的男人正含笑注视着她。

林袖：你是——阿木尔？

挠了挠头，阿木尔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小羞涩。

阿木尔：是我。

林袖本以为阿木尔应该是草原汉子粗犷豪爽的模样，没想到他剃了胡子，挽起了头发，倒成了白白净净、英俊儒雅的书生。怪不得他要蓄胡须，这副相貌俨然就是南方小白脸，哪还有威信可言？

阿木尔：我母亲是大梁女子，向往北边风光，就随商队千里迢迢来到了草原。

他低着头，似乎对自己的相貌极不自信。

阿木尔：她与我父亲相爱，生下了我，但那时父亲早有了正室，母亲骨子里清高，便带着我想回大梁。没想到途中遭到了追杀，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一箭穿心，我的脚也是因为那一箭，落下的残疾。

林袖：你——

林袖没想到，他也是身世凄凉之人。

阿木尔：姑娘不必同情我。

阿木尔笑了笑。

阿木尔：我父亲带人救了我，我活了下来。

阿木尔：后来，父亲为了保护我，便一直冷落我，让大家以为我就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渐渐的，大家也就忘记了我的存在，把我当成最低等的奴隶使唤。也正是这样，三年前我才侥幸逃脱了阿古图的毒手。

林袖拨弄了下药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阿木尔：姑娘，你跟我母亲很像。

骨子里都有一股劲儿，只是母亲爱上了父亲，才把自己的一生耽误了。

阿木尔从腰间取下一把弯刀，递给她。

阿木尔：这把弯刀送给姑娘，多谢姑娘昨晚的款待。

没有伸手去接，林袖皱了皱眉，弯刀乃是草原男子随身携带的物件，重若性命，他将弯刀赠于自己……

见她迟迟不接，阿木尔急声解释道。

阿木尔：姑娘不必担心，阿木尔对姑娘没有非分之想！我知道，自己是个废人——

他看了一眼自己残疾的右腿，眼底哀切。

阿木尔：我只是看着姑娘，觉得亲切。

林袖：我不觉得你是个废人。

林袖伸手接过弯刀，她不会安慰他，因为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认同。

林袖：你母亲也不会。

阿木尔：我知道。

阿木尔露出了笑容，提起母亲他眼底都是温暖的光，林袖竟觉得他若不是生在草原，一定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阿木尔：父亲希望草原八部不再有纷争，母亲却只希望我平平安安长大。

大抵天下父母都是这样的，父望子成龙，母望子安康。

林袖：以后若是有机会，去看看大梁的山水。

将弯刀别在腰间，林袖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袖：你母亲的故乡。

阿木尔：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爽朗一笑，伟岸的身躯散发出草原勇士的豪迈。

阿木尔：姑娘，等草原八部太平了，我一定请姑娘去见识一下草原的日出、牛羊和勇士！

林袖以笑回他。

林袖：等天下太平了，大梁大魏哪里都可以踏足，我也请你去看看水榭亭台，秀丽山水。

阿木尔：姑娘，那我们一言为定！

阿木尔伸出手掌，悬在空中，林袖笑着与他击掌。

“啪——”

两只手掌在空中一触即离，女子悦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林袖：一言为定。

林袖望着他，恍若望见了另一张俊朗儒雅的脸庞，心中不由泛开了一丝柔软。

他与阿兄，很像。

不远处，燕洵静静地站在屋檐底下，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他很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但袖中右手却微微攥紧。

明明隔着十余丈，他却能清楚地瞧见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梨涡。之前，她只对他这么开怀笑过。为什么她才认识阿木尔不到一天，却能卸下心防，笑得如同相识已久的老友？

程鸢：殿下。

程鸢轻轻提醒了一句。

程鸢：要过去吗？

燕洵没有应声，目光落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上，线条柔美，纤瘦合宜，他却越看越不顺眼。

燕洵：程鸢，我们燕北很穷吗？

他干脆闭上眼不看，语气压着一分恼火。

程鸢：殿下，虽然近几年燕北不若之前繁华，但也称不上穷。

程鸢说着，突然心清目明，明白了过来。

原来殿下是看姑娘腰间的那把弯刀不顺眼。

燕洵：那为何袖姑娘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

燕洵云淡风轻地移开视线。

燕洵：还要让草原八部的人来送。

程鸢：末将失职。

程鸢跪下请罪，眼底却满满都是笑意，不是平时挂在嘴边的邪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殿下这副样子，跟老侯爷在世时吃夫人醋的样子着实很像。

程鸢：末将这就让人去找一些适合女子使用的兵器。

燕洵：嗯。

燕洵抿了抿唇，又吩咐道。

燕洵：让人照着阿木尔的那把弯刀，再打一把。

程鸢：殿下是要？

燕洵：回礼。

那边，林袖刚好转头看到了他俩，燕洵展开眉头，迈步走了过去，他面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木尔：殿下。

阿木尔俯身行礼，脸上笑容未收，明亮如朝阳。燕洵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吧？有着最灿烂的笑容，是最潇洒不羁的少年。

察觉到他的异样，林袖侧身去看他，目光柔和似在安慰。

林袖：你来了，骁儿昨晚吃撑了，闹了一宿，现在还在睡呢。

不管过去如何，你还有骁儿。

燕洵怎会不懂她的意思，心中些微的感伤就这么被她一句话驱散了。

燕洵：阿木尔，兵贵神速，你今日便回霍图部，我会让程鸢点两万人马给你。

两万人马，加上霍图部原本的勇士，不多不少，足以与别的部落抗衡，又不足以轻易取胜。

阿木尔知道，这是燕洵对他的第一个考验，他要的是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只知道依靠外力的懦弱者。

燕洵：一月为限，等我从贤阳回来，我希望看到一统的草原八部。

阿木尔：殿下放心，阿木尔残的是腿，不是脑子，一个月足够了。

阿木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傲气丛生，他转向林袖。

阿木尔：姑娘，这就告辞了。

林袖：一切小心。

林袖下意识地叮嘱了一句，却没看到身后某人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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