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沉默,整个后背都是密密匝匝的冷汗,空气中安静的可怕,凤于曳的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宴会上也没有嘈杂之声,也不知道众人又在进行什么节目。
她是不该忍心看着他累死,可是她似乎无形中就欠着他许多的债。却又无形中成了别人手里的利刃和棋子。
凤于飞会累死,那她呢?
忽地,假山后面听闻咔哒一声树枝碎裂的声音,凝歌和琪和皆是一惊,低喝道:“谁?!”
假山之后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等凝歌和琪和转过去,却只见在黑暗中有两个人影一转就不见了。
琪和想要追,却被凝歌一把拦下:“不必了。你追不上。”
“我就说是人多嘴杂,我今日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这要是叫有心人听去就遭了。”琪和跺了脚恨恨道。
凝歌茫然看着人消失的方向,满脑子都是林家的事情。
“你回去,且说我不胜酒力,喝多了回宫歇息。”凝歌匆匆给琪和丢下一句话,摸索着假山寻了一条道就离开了。
“唉?”
凝歌的身影隐没在一片海棠花林里,琪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凝歌踉踉跄跄的寻了路就走,却迷失在那篇海棠花林里,秋海棠此时开的热烈,树林中钻出来的冷风一阵一阵的把那垂死的花瓣垂落下来,扑簌簌的一地都是莹白。
琪和今夜说的话太多,但是对凝歌冲击力最大的却是林家的灭门的真相。
整整一百三十七口人命,因为区区一个嫔妃就一夕之间全没有了。
她要如何向一心想要报仇的玉卿交代?归根结底,玉卿的仇人不是凰家,而是她呀!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要恨一恨凤于飞,这样换来的生命太过沉重,弄的她根本就不想再活着了。
走着走着,正瞧见海棠花林深处有一个身影,夜色浓稠瞧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看见明晃晃莹白,凝歌暗忖着要上去问问路,只是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了凤于飞冷冷的声音:“今日刚晋的凝妃,中途离席独自来逛御花园?”
凝歌心中一凉,转头就想要走。
这样的声音即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除了凤于飞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凤于飞见凝歌要走,眸色沉了沉,就有怒气滔天而上,伸手毫不客气的就拉住了凝歌的后襟:“你敢躲着孤?”
凝歌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喝下去的酒吃下去的菜瞬间都有了反应,捂着胸口对着凤于飞就吐了出来。
颜色鲜艳的污秽顺着凤于飞的龙袍一路流下去,惨不忍睹。
原来是金黄啊,凝歌有些迟钝的想着。
凤于飞皱眉看着自己一身的污秽,“你!”
他是有多不招人待见,竟然是叫她看吐了?
凝歌指着凤于飞问道:“林家……是不是你……”
“是!”凤于飞简单明了的截断了凝歌的问话,凝歌瞠目结舌的看着凤于飞淡然的模样,只觉得一口气郁结在心中久久不能释放。
琪和说的话,她分明已经信了一大半,只在在亲口得到凤于飞的肯定之后,凝歌却陡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百三十七个人。”凝歌一步步后退,满目的失望。
“你不是活下来了?”凤于飞挑眉。
“那一百三十七个人里面也有跟你一样要保护母亲妹妹的,只是因为你的手里多了一份权利,你就可以草菅人命?”
凤于飞敛眉,沉默不语。背在背后的手交握在一起,关节都攥得发白。
“你这个懦夫!”凝歌忽然怒吼道:“你可以拱手放弃这天下,你可以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任何东西去保护你的家人,但是你有什么资格牺牲别人的生命来保全你自己拥有的东西?你是有多愚蠢?你杀了林家人一切就风平浪静了吗?你如何去面对玉卿?!”
凤于飞冷冷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都不会懂。孤不需要面对任何人。”
凝歌长笑,缓缓的摇头,拂袖而去:“如此,真心祝你生活快乐。”
“凝歌!”凤于飞忍无可忍的低喝。
“何事?”
“我希望不管你遇见什么样的事情都能选择相信我。”凤于飞皱眉道。
凝歌闻言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凭什么?”
“在这里你必须找一个完全正确的立场站着,否则,这皇宫会吞噬了你。”
凝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扬长而去。
宴会喧闹了很久,丝竹鼓点之声不绝于耳,整个皇宫都灯火通明,半空中不断有礼花绽放,照的整个京都都是亮堂的。
只是这些快乐都是属于别人的,和凝歌没有半分关系。
凝歌回了长歌殿倒头就睡,期间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形形**的人不断的对她指指点点,又有威逼胁迫的势头推搡这睡梦中的凝歌。
“杀了凰九。”
“灭了凰家。”
“离开这里!”
所有的声音都纠缠在了一起,拧成一股绳勒在凝歌脖颈之间,越挣扎越勒的紧,最后凝歌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一阵酥麻,离了床单就一阵透心凉,伸手一摸,竟然整个后背都是潮湿的。
天还没有亮,外面除了虫鸣之外安静的可怕。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隐隐能瞧见窗边坐着一个人,身形娇小,而头面整齐端庄,斜插在鬓间的金步摇在黑暗中微微有些摇晃。
此时能出现在长歌殿的女子少之又少,“玉卿?”凝歌一惊,下意识的就呼唤了一声。
身影微微动了动,伸手摸过来抓住凝歌攥着被子的手:“是我。”
凝歌放下心来,掀被下床,双脚才踏上脚下的绣鞋,那边的玉卿就已经把床头边的蜡烛点上了。
硬着微弱的烛光,凝歌一眼瞧见玉卿的眼睛是肿起来的,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玉卿笑的勉强:“没什么,不过是今日心中郁结,难以排解罢了。”
也是了,本应该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玉卿却要与众不同,为了保住怀里的孩子还有林家的仇恨嫁给自己的亲哥哥,本该是洞房花烛夜,他们不能肌肤相亲,凤于飞只能默许了太后的安排叫柳妃侍寝。
此时玉卿孤孤单单一个人,除了长歌殿无处可去了。
凝歌在心里哀叹一声,抓住了玉卿冰冷的手:“无妨,一切都会好的。这江山改了之后,你可以从容带着孩子嫁个好男人,疼宠你一辈子。”
“我这样污秽,品德地下,不能贤良淑德,温婉大方,满脑子都是报仇雪恨的念头,他日别说能否离开皇宫,即便是能离开皇宫,还会有人要么?”
凝歌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会的。在我的家乡,每一个人都是独立于其他人的存在。男子尚且能三妻四妾,何惧要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改嫁?”
玉卿侧首:“原来玉珑国还有这样的风俗?”
凝歌一阵尴尬,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只能硬着头皮道:“民间我倒是不知道,横竖我一直生活的皇宫就是这样的。互相不能容忍而彼此背弃的叫做离婚,可有趣?”
玉卿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只深深的看了一眼凝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笑道:“很是有趣。他日有机会去玉珑国一定亲自去皇宫里拜会。”
凝歌额头的青筋微微有些暴起,打着哈哈就糊弄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凝歌如何看今天的玉卿如何觉得不对劲,明明如往日一般亲近随和,今夜却是莫名其妙比以前多了几份生疏。
不对啊,早上的时候她们之间还是好好的,不至于刚出了长歌殿的大门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不是?
凝歌猛然想起来在御花园后山的地方偷听他们讲话的那两个身影,似乎很是契合的就能放在玉卿的身上。只是当时他们走的太快,等凝歌和琪和去的时候只能窥见暗夜中的背影。
她半眯这眼睛,心中就有了算计,只问道:“我今日离席的时候叫丫鬟去请你配我逛逛御花园,怎么不见你在?”
玉卿垂下眸子,睁大眼睛道:“我一直在宴席上啊。”
凝歌嘟哝道:“哦?是么?”
难道是她多想了么?
玉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呢。
凝歌甩了甩头,想起来玉卿出现在这里必定是事出有因的。连忙问道:“后来宴会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玉卿点头:“凰家八子来了五个,凰肆凰叁,凰捌凰七,还有家主齐国公凰年一。你退席太早,之间得了凰叁和凰七凰八,不曾见那道凰家家主齐国公和凰家四爷凰肆。凰肆压轴的时候才出现,并着裕王爷一处回曳香院了。凰家八子从前都流散在各个边疆,这次一起回来必定是朝堂上有大事发生。后来仔细一想,这时候已经是仲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一年一度的秋猎了。”
凝歌扬眉:“秋猎?”
关于秋猎凝歌却也并不陌生,这样的桥段在电视剧里常常有。素日里各人忙着各自的事情,男人总不至于像是女人一样坐下来谈谈是非。于是这样的秋猎就成了各显神通的好场合,是男人的战场。
男人的战场毕竟不仅仅是武功和箭术,还有女人。
凝歌瞬间就反应过来,侧首问玉卿:“可说了要带着谁去?”
玉卿摇头:“昨日里皇上喝的有些多了,那柳妃是西凉和亲过来的郡主,今日皇后把柳妃抬上台面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西凉的邀请函已经发来许久,奈何皇上因为林家的事情焦头烂额,顾京都不暇,一直耽搁不提。这不昨日里就顺势提出来了,只怕这凰家五子一起回来就是为了西凉狩猎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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