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还没有醉到忘记自己的身份,用力挣扎了一下,探手在那男人身上一摸就扯下来一块牌子,抬脚一个侧踢,脚背正刮在“凤于曳”的小腿,却不料今日参加这合宫宴穿了一双八宝鞋,鞋面上镶嵌着各种东珠珍宝,这一踢的可是把她自己的脚背伤的不轻,两人的神智皆有片刻清醒。
凤于曳呵呵笑出了声:“你倒是有意思。”
凝歌摸着脚背倒吸着气,毫不客气的回击回去:“有意思你妹!”
“我妹?”男子侧首,不明就里。
“凝妃娘娘!”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凰肆眼神一暗,轻微的推开在怀中的凝歌翻身就上了假山的顶端,只隐在那假山峰顶的背后。
听那声音正是熟悉不已的琪和公主,若是被这丫头发现他在这里,还拥着皇帝的妃嫔,非要翻了天不可。
琪和正一点一点的靠近凝歌,凝歌闭上眼睛醉倒在假山边上,眼角犹然挂着泪水。
“娘娘?”琪和轻微的推搡了凝歌一把,凝歌清醒过来,瞧见不甚清晰的琪和道:“琪和?不是凤于曳么?怎么又换成你了?”
琪和眼神微闪,四顾不见人:“二哥正在宴席上弹琴助兴,说什么混话呢!”
凝歌淡淡的哦了一声,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就这琪和的手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回了宴会。又总觉得刚才那感觉太过真实,回头一看,那假山深处黑漆漆的什么没有。用力的攥了攥手,才发现手里攥着一块碧玉牌子,冷风一吹,凝歌瞬间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就把那牌子敛入袖中。
琪和回头:“你这一走,宴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
凝歌恍恍惚惚的转出一个假山正巧站在一盏大红的灯笼下面,这时候才听清楚空气中回荡着清幽幽的琴声。
今日的琴声退去了从前的悲哀之色,清透的好似杯中酒。正中了今日众人大喜,却正戳中了凝歌心中的悲哀之处。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刚刚在假山后面那男子的神秘,凤于曳不曾到后山,那后山后冒充凤于曳的是谁呢?
她在和谁接吻?
“娘娘?”琪和又唤了一声,凝歌抬头疑惑道:“你说什么?”
琪和无奈道:“你喝多了么?我说到现在你竟然只听到我叫你。”
凝歌打着哈哈,“是呢。喝多了。”
“你是因为皇兄宠信了那日在慈宁宫门口刁难你的柳妃难过么?”琪和忽然道。
凝歌听完这话,酒就完全清醒了。好似胃酸泛滥,在肚子里来回的翻滚,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酸味。
只是凤于飞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在这深宫里活着或者是要互相依存,她就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凝歌苦笑:“柳妃复位了?”
琪和点头:“太后搬出了西凉和凤翎国邦交,赐了柳妃今日侍寝。皇兄应了,我这才想起来这柳妃似乎昨日里因为在慈宁宫门口刁难你和玉贵妃下了位子,今日就被皇嫂搬出来用,岂不是在打皇兄的耳光。皇兄的日子过的艰辛,为着二哥和我步步为营,这许多年和凰家相安无事,我看着都觉得辛苦。”琪和小心的观察着凝歌的神情,这才瞧见凝歌面如死灰,似乎受了什么大打击一般,本是喝了酒,面上当是桃花粉面,却不料是惨白如纸。
琪和暗道不妙,连忙解释道:“不过我能看出来皇兄待你最是不同,为了保你甚至愿意牺牲一切。若非是因为你,皇兄不会这么早早跟凰家表现出些势不两立来。我就说,你是改变皇兄的救星。也是拯救我凰家的救星。”
玉卿如今顺利踏上了贵妃的位子,虽然不受太后待见,但是她毕竟是和凤于飞是亲兄妹,这样明目张胆的夫妻关系若是能保护玉卿,即便是违背人伦凝歌也可以接受。
这边的大石头刚刚落了地,琪和的一番话却是叫凝歌心中又沉闷的压上一块大石头。她不自禁的就想起林家灭门的事情,手上微微一抖,一把就抓住了琪和的手:“公主……我待你当真如知心的妹妹。你说他为我牺牲一切,说的是不是那日我因为私逃禁闭擅自出宫被关押莫名获救的事情?”
琪和眼神一闪,有些懊恼的捂着自己的嘴巴:“额……我不过是信口给你一说……你不必多想……”
凝歌更加确定了琪和的躲闪,抓着琪和的手用力了一些,那力道险些就要把琪和的手捏断。
她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几乎膨胀到她肚子里根本就承载不了的地步:“不,那日里我从冷宫莫名被带出来,到底跟林家灭门案有什么关系?”
琪和一惊,忙捂住凝歌的嘴巴:“祖宗,你可小点声。这宴会上人多嘴杂,林家的事情刚被压制下去,若是再被挑起来追究,你是想皇兄万劫不复吗?”
凝歌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琪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摔倒在地,恰好后背有嶙峋的假山作为靠背,恪的后背生生一阵疼痛,凝歌也不能顾及。
“你这么说,是当真有关系了?”凝歌叹息一般的低吟,声音几乎要垂到尘土里面去,一想起玉卿原本生来带笑的眸子如今都是哀伤,她的心就死死的揪了起来,好似有一把钢刀不断搜刮着其中的皮肉。
“我身在佛堂十余年,不愿意出来是不想看这些人斗来斗去的。林家灭门当夜皇兄来寻我超度,第二日一早林府就面目全非。我查来查去,才发现源头是在皇后和你身上,凰家小字辈有一个公子叫凰凛,痴恋林家幺女,因为垂耳不得自杀。只是灭林家门的不是凰家,却是我皇兄……我皇兄和凰九之间必定是有交易才能这么做,我自然要想想这宫里是谁能交换一朝重臣一家的性命。”
琪和目光炯炯的看着凝歌,许久才道:“巧合的是林家灭门之后,原本可能会死在冷宫里的你却无比顺利的被皇兄带出来了。你知道治罪的虽然是母后,皇兄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终究是掌握在凰家手里,连母后都是凰家人。当真那许多人的面治你的罪,若是后来不能给个说法,皇兄有心放你也是束手无策。”
凝歌仰头压抑着眼泪,挥手道:“你不必说了。我不过是个蝼蚁之躯,以一朝重臣换我一条性命,我当不起。”
琪和心下着急,逼近了一步抓住了凝歌的手腕:“你可知我这番为何不再回佛堂?”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这是你欠着玉卿的,也是你欠着林家的。我皇兄为我和母后还有耳根隐忍被凰家压制,窝窝囊囊这许多年。有人设计逼你步步与凰家为敌,接连我皇兄也在做最后的隐忍。马上就要到底线了,只要你稍加促成,皇兄就能和凰家撕破脸皮。我真是受够了这些年看着皇兄的忍让,我情愿大打一场,丢了这江山有何妨?”琪和很是激动,眼眶也跟着发红:“你以为佛堂的日子好过?我从黄口小儿长成妙龄少女,每日都是和佛祖为伴。为什么?是皇兄怕我得罪了凰九落不得好下场!我六岁的时候招惹了凰九,险些命丧公主府,皇兄为了保我拆散江南大坝,死了十个人换了我一条性命。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背后还有母后和皇兄,还有二哥哥。”
凝歌终于明白了当年公主入佛堂时候江南那场大水,原来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而是凤于飞做出来的假象。
他要有多偏执,甚至多无力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虽然坐在龙椅上,身居高位又和嘴里那个“孤”有何区别?
只是凝歌偏生不信,凤于飞工于心计,运筹帷幄,能掌握好除去凰家之外的半边天本事也丝毫不逊色于凰家一众。这些年屈居于凰家这许多年多半都是在等待机会,只是他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机会呢?
“所以你们选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孤身一人,不怕死后牵连他人?”凝歌冷笑。
思及往事,琪和泪眼迷蒙:“不,只是因为你有和凰家对立的勇气罢了。皇兄在意你,就一定会护你周全,你能改变他,至少能逼他和凰家决裂。即便是赔上了我们所有,我也再也不愿意过这样处处受制于人的生活了!”
凝歌后退一步:“你不曾想过,你这样偏执会毁了你皇兄所有的计划的。”
“什么计划,若是有计划,何以要牺牲林家来救你?这十多年过去了,母后也是黄家人,你难道要他隐忍到母后仙去?”
“你太高估我了。”凝歌始终不愿意承认,“太后身体安康,以后的路还长。”
琪和却步步紧逼:“二哥哥不能体谅皇兄,母后终究是凰家人,皇兄要兼顾天下,兼顾这恼人的后宫,你难道忍心看着他累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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